五馬山下(七)

潞邑

<p> 第四章 破晓风云(上)</p><p> </p><p> </p><p> </p><p>敌占区</p><p><br></p><p> 南邢郭村南那条从高邑县通赞皇城的公路是在1939年,由日本鬼子征用附近各村民夫修下的。据说,修路时有一个村的一伙民夫因为走错了地方,鬼子点名没有及时赶到。日本鬼子竟然架起迫击炮,照着点名未到那个村庄就一炮轰去。炮弹打在一个老太太家房顶上,老太太正在做饭,一下子就把老太太及饭锅都炸的稀巴烂。这还不算,日本鬼子还强令迟到的民夫,两个人一对面对面跪着,相互彼此打对方耳光。因为都是本村乡里乡亲的,刚开始都只是想应付下,双方打耳光都用的力小。鬼子在旁边如看的那个打的力小,就上去用皮鞭劈头盖脸抽去,被挨打的人不由就吓的使劲瞎打开对方,对方被打的疼了也起了火开始还击,彼此假打也就成为真打了。日本鬼子在旁边就看着开心乐了。我听一位老人讲,当时旁边还有个日本翻译,该翻译是中国人,看到此情况,该翻译竟然也上前去,打骂民夫道:“看你们一个个的怂样,天生一副亡国奴样!”不知这个翻译骂这话是什么意思,是“恨其不幸,怒其不争”?还是有其他什么复杂心理呢?</p><p> 我在北邢郭村生产队上地劳动时,与一个叫焦风芹的老社员的在一块干活时,曾亲耳听焦风芹给讲过这么一件事。他说日伪占领时期,村里派他到郭家庄给鬼子修炮楼挖壕。他当时有十五六岁年龄,看到鬼子还有点害怕,可怕什么偏偏来什么。或许是他因为害怕心虚偷偷斜瞄日本鬼子了,被鬼子发现后看他不顺眼,一个鬼子在炮楼门口招手让他过去,他战战兢兢的走了过去。那鬼子指着炮楼里的一坛酒让他给抱出来,然后拿出一个大海碗来让他倒了满满一碗酒,命令他端起来全喝下。他不敢违抗,于是只好端起酒碗来咚咚地往肚里灌。穷人家的孩子长那么大那喝过酒呀,当时遇着还是个灾荒年,他肚子饥肠辘辘空的,猛然喝那么一大碗酒下肚,一下子就灌的晕晕乎乎栽到在地了。酒在肚子里烧的他想吐又吐不出东西来,渴的要命也没有水喝。鬼子们在旁边乐的哈哈狂笑。他在炮楼旁边躺着,也没人过来扶他。后来不知什么时候他稍醒了点,爬到炮楼旁一堆垃圾边,当时垃圾堆上有鬼子吃扔下的西瓜皮。他说是那堆西瓜皮救了他的命,喝的那么多的酒,口渴的要命,喉咙烧的冒火,要不是啃那堆西瓜皮,光酒烧就把他给烧死了。</p><p> 我的大哥名字叫李庆玉,出生于1938年,在我爷爷这一股里的孙子辈中算是长孙。有了传宗接代的隔辈后人,我爷爷、奶奶对其这个孙子当然会特别喜欢,呵护有加。我哥哥还讲过他还隐隐约约能记着点,我爷爷曾背着他到西乡山里亲戚朋友家躲战乱的事。后来日本鬼子在南邢郭附近修了公路建起炮楼,五马山东成了敌占区,家里人也不能总在外面躲藏吧,所以后来也就回来了。我哥哥还能记起点我太爷爷的模样,说我太爷爷人长的很富态。我太爷爷晚年怀旧,喜欢独自一人去李家祖坟上,经常在坟上一坐就是大半天。因为怀念我太奶奶的缘故吧,我太爷爷或许是在默默地与我太奶奶神往交流时空对话,遥念他(她)们当年一同磨豆腐卖豆腐创业的辛苦,共同追思他(她)们养育十个儿子走过的不寻常的艰难岁月。我太爷爷经常爱去老祖坟一事,家里人后来也有所察觉,因此每当我太爷爷再要去上祖坟时,家人就会安排一个孙子,肩抗上我太爷爷的躺椅,陪我太爷爷一同前往。</p><p> 李家祖坟在北邢郭村西不远的水沟地旁,水沟地顾名思义也就是低洼之地。每年雨季下大雨时,五马山上的洪水下来经过北马村边就顺着水沟地汹涌而下,然后从北邢郭村南的沟道流往高邑县境内了。李家祖坟就位于水沟地东面的土埝上,为尽量减轻洪水冲刷东侧的土埝,在李家祖坟南边地头水沟地迭水旁的东侧,祖上人用有红砂砾大长石条块堆砌了个硬堰,用的石条有米把长,以保护东侧土埝不被大水冲毁。我曾仔细观察过李家祖坟的地理位置,若在近处看那地形也不算高,但是在南邢郭村西大道上远远的就可以望到我们李家祖坟的几个高大土圪堆,并且很显眼。早先我们李家的老祖坟上,应该是松柏长青,绿树成荫,一片生机勃勃。后来因家势逐渐衰落,坟墓上的树木也被人欺负,遭到砍伐,再后来坟上就光秃秃没有什么树木了。</p><p> 抗战时期,日本鬼子在我们村杀过一个赵家庙的人。大概是在1942年初冬的一天下午傍晚,一队进山扫荡的日本兵从我们村南古道白腊岗沟过来。当时,因为天空飘零星小雨,赵家庙村赵xx担心他家打的土坯垛被雨淋了,于是就抗了把铁锨去村外苫坯。就是找点高粱杆豆秸什么的苫盖在坯垛顶上,上面再铲点土压住,保护坯垛。赵xx出了赵家庙村西口,只顾低头匆匆走,猛一抬头看,对面来了一队日本鬼子,吓了一跳,急忙扭头往回走。这时对面的日本鬼子也已经看到他了,看到他急匆匆又往回跑,就喊要他站住。越喊赵xx吓的走的越快,旁边有条岔道通往北邢郭村,赵xx就拐向北邢郭村路急走,被日本鬼子跑上来给抓住。因为赵xx肩上抗着铁锨,走路急匆匆的样子,日本鬼子怀疑他是八路军的密探,抓住后连推带打把他带到北邢郭村。据北邢郭村的老人们讲,日本鬼子把赵xx带到北邢郭后街正中南台阶上,召集村里的老百姓看,说赵xx是八路军的密探,当着村里人的面,把赵xx打的血肉模糊,惨不忍睹,最后活活地又用刺刀把他给捅死了。</p><p> 日本鬼子在我们村杀了赵xx后,天色已晚,就不走了,要在我们村住宿。村维持人只好帮日本人在村里选住的房子,因为我们家的老房子在村北口上,又是孤零零的独门独院房子也较高,日本鬼子就选在我们家住。那时的农村家户一般也不锁门,我奶奶我妈及全家人都已经躲跑了。鬼子给村里要土坯,村里维持会管事的给每家户派送三个土坯,鬼子让老百姓把土坯搬到我家房顶上垒起掩体。鬼子给村里要口大锅,村里人不知道鬼子要锅干什么用,就给送去一口新大锅。原来鬼子是晚上在院里架锅烤火用,第二天鬼子走后,村里人看到那口锅被烧的崩裂坏了,还很可惜的。鬼子也是处处很小心的,很怕八路军晚上偷袭他们,于是在我们家房子院外四周围,零零散散铺撒有一些干高粱桔杆,晚上夜深人静,如果有人走动踩到高粱桔杆,就会发出响声。据说那天村里人大都跑到外村亲戚家躲了,留在村里看家的人也是提心吊胆的一晚上不敢睡。因为已经有了日本鬼子火烧北马村血的教训,如果那天晚上八路军袭击了日本鬼子,鬼子过后就会报复,烧房子杀村里的老百姓。所以村里人随时都准备逃跑。据我奶奶后来给讲,日本鬼子走后第二天我奶奶她们回到家,看到家里乱七八糟的。因为我们家院子里没有猪圈厕所,猪圈在前院。鬼子晚上解手尿尿都撒在院子里了,鬼子吃的东西不一样,尿的尿也臭,一进院子就能闻到一股臭味。那年我大哥已经有四五岁了,回家后看到院子里有鬼子吃肉罐头后扔下的空罐头盒子。那年正遇到是灾荒年,缺少吃的,我哥哥发现了那罐头盒里残留有东西,就捡起来用小手指头刮残留在罐头盒里的渣沫舔着吃,并且味道特别美。那时老百姓的孩子那见过罐头呀,更别说吃了,所以他可能认为这是发现世界上最好吃的东西了。当时我哥哥的脑瓜蛋顶上还有个伤口疤,那伤疤是我哥哥和我九爷爷家的儿子在一块玩时,被对方用钉䦆给刨伤的。我九爷爷家的儿子叫李凤阳,名字中间一个“凤”字,和我父亲都属于“凤”字辈的,我们应该称人家为叔叔。李凤阳比我哥哥大一岁,当时俩人用小齿䦆刨土坑玩,小齿䦆是农村拾柴火常用的工具,上面有两个钉齿。凤阳叔正刨坑时,我哥哥想看看刨的有多深了,向前一探头,恰被齿䦆刨在头上,刨了个血窟窿伤口。我哥哥舔吃了日本鬼子扔的罐头盒后,没想到肉罐头是发物,我哥哥头上伤口发的脓水一按咕嘟咕嘟地冒。后来虽然伤口好了,但我哥哥的头顶上留下了个伤疤。</p><p> 我曾经和我哥哥在一起时,特别留意看过我哥哥头顶上的那个伤疤,有小拇指尖那么大。我哥哥给我讲过,他有四五岁时在我们家房上玩,有时候能远远看到在南邢郭村西路上,有个圆圆的像倒扣着的大水缸似的东西在游动,感到很惊奇,后来才明白,原来那是日本鬼子的装甲车在公路上来回巡逻。</p><p> 五马山东沦为日寇敌占区后,日伪政权要各村都必须成立维持会,选出维持会长来,听从日本鬼子的派遣。因为我们这一带村庄,虽然是敌占区,但是与山区靠近,属于敌占区与八路军根据地交界地带,有时白天日本鬼子的汉奸到村里敲诈勒索,晚上八路军来村里活动。所以村里人谁也不愿当那个日伪的维持会长,可不选出维持会长来,日本人还不行。听村里老人讲,当时村里人曾商议让后街的焦xx当维持会长。焦xx听说这事后就火了,这不明摆着欺负人嘛!凭什么你们都不愿干而让我干呢?为此焦xx就跑到外乡躲去了,直到后来这事平息后才敢回家。具体后来北邢郭村是由谁当那个维持会长了,也就不知道了。因为村里人都心知肚明这个维持会长是被迫无奈才干上的,又要应付日本人,又要为八路军办事,稍有不慎,身家性命难保。实际上那个时候五马山东敌占区各村所谓的日伪维持会长,大都属于“白皮红心”者,即一方面应付日本鬼子,一方面还给八路军办事。所以解放后,在各个运动中,北邢郭村里人,也没有听说有人要追究日伪时期担任过村维持会长人的之责。好像是在抗战八年期间,北邢郭村没有出过一个汉奸,没有一个上鬼子炮楼当皇协军的。到是有那么一个人曾参加过日伪时期汪精卫“曲线救国”的治安军,但后来这个人被我军俘虏后参加了解放军,最后复员回到村里按革命荣誉军人对待。</p> <p><br></p><p>抗战荣军</p><p><br></p><p> 抗战时期北邢郭村参加八路军队伍的人不少,并且还都是自愿去参加八路军的。如:后街焦黑妮的弟弟焦黑群为高邑县八路军武工队队员,在高邑县一带砸鬼子洋行,铲汉奸除恶霸进行武装斗争,很有名气,解放后曾任高邑县公安局局长。南北街焦辰的弟弟焦小京,焦小京是1944年参军,1948年牺牲在太原,焦小京当时已经升为华北野战军第13纵队的排长。好像赵家庙有个叫赵群妮的是华北野战军第13纵队25团的排长,也是解放太原时牺牲的。</p><p> 我们家院前头住的一家姓朱的名字叫朱兰柱,人称朱老栋,也曾参加过八路军。我在农村时,朱老栋上地拾柴火,我就曾跟在人家屁股后面听他讲过故事,特别喜欢听他讲他参加八路军打鬼子的亲身经历。朱老栋讲,他在一次打鬼子的阻击战中,被鬼子的迫击炮的弹皮炸的挂了彩,伤在大腿处。因为这是他在部队参加战斗中第一次受伤,看到伤口一片血肉模糊的,吓的不知如何是好,哭喊着自己被打住了,但当时战斗正打的激烈,没人顾的上理他。他只好自己试着往战壕后边爬,这时上来老百姓抬担架的把他往下抬。担架抬着走没多远,跑来个部队上的人,不知道是个当官的还是个兵,命令抬担架人把他放在地上,重新上去抬一个伤号,说是有一个连长受了重伤需要及时送下去抢救。朱老栋说,其实他那次受的伤并不太重,只是自己没有经历过那场合害怕罢了。前面文章中曾提到,朱老栋的朱家在北邢郭也算是其早期先民就迁过来的,看他们家老房子所建的位置及样式,也该有个年代了。该朱家由于人丁繁衍不太旺,到朱老栋这辈男性只有他一根独苗。据他说因为家里有个老母亲需要他养活,他后来就又回村种地了,所以解放后他没有享受到革命荣誉军人的待遇。</p><p> 北邢郭村耿家门里住在村东口耿进才,早年也参加过八路军,担任过侦察连连长。侦察兵经常深入敌后,出生入死,应该是从部队中挑选出的精明强干的人。能当上八路军侦察连的连长,说明耿进才也不简单。据说耿进才一次到敌后执行任务,翻墙跳进一个院落,猛然才发现院子里全是日本鬼子。鬼子正蹲在院里吃饭,突然看到从墙外跳进一个人来,鬼子们也一下子全愣住了。这功夫,只见那耿进才,“说时迟,当时快”,急中生智从腰里抜出个手榴弹,拧开盖拉了线,一边往墙后退,一边就顺手扔向鬼子群中。随着手榴弹的轰炸声,耿进才趁机翻墙脱了险。听村里人有点惋惜的讲,耿进才要一直在八路军部队上干,若死不了一定能混出个一官半职。可惜耿进才后来不当八路军了回了村,后来又不知道因为什么原因,在村里被打成反革命分子接受改造。</p><p> 还有前街崔家的崔占云,也参加过八路军。崔占云曾为我二爷爷家的姑爷,按亲戚辈排我该叫人家姑父。崔的说话有时云天雾罩的爱夸张,听他讲说,打仗在战场上最怕的就是拼刺刀。常言道“白刀子进去,红刀子出来”,生命在一瞬间。他说当遇到和敌人拼刺刀时,不能胆怯,你越吼叫的凶,对方害怕就会躲着你走。这时你就可选个敌方身单力薄个头小的拼,自己胜算的把握就大。他给人们人讲,他有一次与鬼子拼刺刀,鬼子一枪刺来,他一躲鬼子刺刀刺偏在胳肘窝下,他胳膊一下就夹住了鬼子的刺刀,接着顺势手就把鬼子枪上的刺刀给卸下来了。说的也太玄乎了,人们都说他是胡云。不过我还是挺喜欢听他胡云的,或许他就是故意以那种夸张的态度,调侃人生呢。</p><p> 李家门东院过继给李成太爷爷的继子李凤书(我该称其为叔),当年参加八路军在太行军分区,给军区首长牵马兼警卫员,抗战胜利解放战争中又跟着首长牵马劳顿,南征北战从太行山一直打到福建海边。首长进了城,改乘汽车不骑马了,首长照顾他,安排他重返太行老区到河北石家庄市上陆军军官学校。石家庄市离五马山下我们村庄不到100华里,李凤书到那陆军学校转了一圈,不想上军校,就回家种地了。当时他复员时政府给发了一大笔钱(相对李凤书个人来说),一下子有了钱,他还 不知道这钱该怎么花。建国初时,自行车在农村还是稀罕物,他就买了辆新自行车。买下自行车他不会骑,那时农村里会骑自行车的人不多,即便会骑,人家主人还没骑过的新自行车,谁好意思去借用呢?所以李凤书买的自行车一直在家闲放着,后来怕地下潮湿锈了那车,就把自行车吊在屋里的梁上。直到有十几年后,他的子女们长大了,才放下那自行车来让孩子们学骑。有人算了笔账说,当初他如果把买自行车的钱存在银行里,这时连本带利的存款钱能买下两辆自行车还会有余呢。</p><p> 解放战争中,北邢郭村参加解放军的也不少。日本投降后,五马山东这一片成为新的解放区。这个时候实行征兵制,第一次征兵村里走的新兵,大多是家里弟兄们多的。当时解放区的参军活动,搞的热火朝天。一人参军,全家光荣。村里还组织敲锣打鼓欢送参军的人民子弟兵。当时先后参军的有,前街李家的李永泉(李老臭的弟弟李老脏),崔家门的崔豹,后街焦家门的焦凤芹、焦永志,后街李家门的我亲叔叔李凤山,另外还有几个我说不上名字了。我的叔叔李凤山参军后因为大腿裆内生了疮,化脓后两腿肿的不能走路,部队上怕是传染病疮传染给别人,就把我叔叔给退回来了。前街李永泉参军后于1946年牺牲在赞皇县院头村。崔豹、焦凤芹、焦永志后来不知什么原因,都从部队上又回村务了农,好像焦凤芹还享受复员军人待遇。焦永志参军分配在太行一军分区,该部队大多都是从附近各县招的兵。</p><p> 焦永志娶的我四爷爷家的闺女,我应该叫人家姑父。我听他讲过,他参军没几天就上了战场打仗。他记的他所在部队是在京汉铁路线上元氏县城南槐河南岸设防,阻击从石家庄南犯的国民党军队。国民党军队武器好,战斗打的非常激烈,国军突破了他们两翼的阵地,他们才发现两翼的兄弟部队不知在什么时候已经撤走了,他们才紧急往后退。因为怕被敌人包了饺子,他们是拼命往南跑,跑的筋疲力尽才好不容易跑出敌人的包围圈。焦永志第一次上战场,就遇到打这恶仗,别说是有多紧张了。他自己给别人讲时,讲他直跑的喘不过气来“心慌”,嘴误说成是“慌心”,于是村里人给他起了个外号叫他“慌心”。也是听他讲说,在打大陈庄之仗时他还看到敌方的坦克从远处开来,第一次见到那家伙,横冲直闯就上来了,他们惊慌失措的不知该怎么打那玩意。焦永志讲的就是解放战争之初的平汉战役(也称邯郸战役)。1945年8月15日,日军宣告无条件投降,国民党委员长蒋介石以抗战统帅的名义,向全国连发三令。一令国军加紧作战,积极推进,勿稍松懈。二令伪军维护地方治安,不咎既往等待国军接收。三令八路军、新四军原地驻防待命,不得向敌伪擅自行动。美国远东军司令麦克阿瑟,对日政府和中国战区日军下令,日军只能向国军投降,不能向其他武装缴械。 日本宣告投降,因为国民党的大部队大多在西南地区,一时无法赶到华北地区。1945年8月20日,蒋介石任命侯如墉为国民党第一战区先遣军司令。随后侯如墉奉第一战区长官胡宗南之令,率新编第五军十二旅,从河南浚县出发,沿平汉线北进,抢先接收石门(石家庄)。侯如墉抗战时期在冀西率部与八路军搞摩擦,被八路军打的跑到河南安阳一带。这回时来运转,摇身一变被收编为国军的先遣军司令,并还作为荣归故里的地方接收大员,自然会感恩泣涕为党国效忠竭尽全力了。在同年的9月底,国民党胡宗南部第十六军和第三军,也经同蒲、正太路匆匆北上到达华北重镇石门。在华北敌后抗战,苦战苦熬了八个年头的八路军,眼见胜利果实落入他人之手,怎忍拱手相让。只能是“针锋相对,寸土必争"。为了迟滞国民党接收大员的军事行动,对京汉线北段和正太路东段,实施了大规模的破袭,采取军民大动员的人海战术,通过拆刨炸等方法,来了个千里铁路大翻身,使铁路出现了“肠梗阻”。太行一分区司令员秦基伟,指挥所部和辖区群众,一夜便把高邑至鸭鸽营数十多里的铁路捣毁,数百斤炸药让元氏大陈庄铁路大桥桥墩和铁轨飞上了天。</p><p> 1945年10月上旬,国民党第十一战区副司令官马法五、高树勋奉蒋介石之命,率第三十、四十军和新编第八军8个师4.5万人,从河南新乡出发,沿平汉路北犯。石门国军李正先的十六军和侯如墉的先遣军所部,于十月底集结元氏城,由驻扎在元氏城先遣军第七旅魏永和部打头阵,沿平汉路南下接应。两个集团军试图北进南下,南北对接打通平汉线北段,加快对华北的占领控制。国军北进集团,闯入邯郸地区漳河边的岳镇、丰乐一带后,陷入刘伯承、邓小平指挥的晋冀鲁豫军区主力包围,结果是马法五被俘,高树勋起义,史称的“邯郸战役",以南线国军的全军覆没而告终。 从石门南下的有国军第十六军,两个师上万号兵马,再加上侯如墉的先遣军。我晋冀鲁豫太行一军分区秦基伟率领的地方部队,在石家庄以南沿途袭扰阻击迟滞敌军南下。国军南下部队遭到八路军沿途袭扰阻击,畏首畏尾,部队开到高邑一带,再不敢向南推进。十一月二日夜,李正先率领的国军十六军获悉北进集团被歼消息后,担心遭受同样的命运,扔下协同作战的先遣军连夜仓惶北窜。</p><p> 我晋冀鲁豫太行一军分区阻击部队,发现敌军北逃,立即组织部队追击。11月3日天拂晓,八路军太行一分区二个主力团,外加一个独立营,将未来得及逃窜的国民党先遣军第七旅魏永和部团团包围在元氏县大陈庄村。魏永和的先遣军第七旅,属于元氏、赞皇、高邑等县原日伪保安部队改编过来的,其部队中大多人员抗战时为国民党“十三支队”旧部,因为当年在太行山与八路军搞摩擦,被八路军击溃后,一些残部投靠了日军,与八路军为仇敌,疯狂报复围剿根据地军民。前面文章中曾提到,抗战时期八路军太行一分区的一支连队,因为下山到敌战区搞食盐等紧缺物品,在高邑县小石家庄村遭到日伪军包围袭击,经过血战,该连100人左右的八路军战士,最后仅有20余人突出重围。在高邑县万城村南公路旁人们称之为“八路坟”的陵园,里面埋葬着就是在那次战斗中牺牲的的八路军烈士。而当年包围小石家庄村那帮日伪军,其中主要就为当时元氏、赞皇、高邑三县的日伪保安队。因此说太行一分区的八路军战士对先遣军魏永和这帮人恨之入骨,该先遣军所部也心知肚明八路军不会轻易放过他们,所以当他们被八路军包围后,拼死顽抗。我围攻部队与敌方逐街逐院,逐巷逐屋地反复拼杀,血战了一天一夜,还没能将敌方全部攻下。魏永和面对困境,派手下亲信得力干将,趁夜晚骑马冲出重围跑回元氏车站搬救兵。当时日军撤退集中在元氏车站还未正式受降,魏永和的部队属于地方国军让日军出兵相救,第二天日军出动了六辆铁甲车前往大陈庄村解围。当时八路军围攻的地方部队缺乏重武器,再说在战场上还第一次碰到这铁家伙,一时不知道该怎么打敌方的铁甲车。最后日军铁甲车冲破八路军的层层包围圈,才将魏永和率领的先遣军解救出去。根据以上情况判断,我们村焦永志所讲的他在参加大陈庄战斗中,看见过敌人的坦克,应该指的就是当时日军的铁甲车。</p><p> 南邢郭村西北口上那个烈士陵园,埋葬的就是太行一军分区直属五十团参加在元氏县大陈庄战斗中牺牲的烈士。我们家在山西长治家属院的邻居,有一位姓石的是山西昔阳县人。邻居们在一起闲聊,当其听我父亲说我们家是赞皇县北邢郭村时,其与我父亲说他曾到过南邢郭村。说他的哥哥曾在太行一军分区当兵,当时山西的昔阳县,平定县两县境的东部分别称之为昔东县、平东县,属于太行一分区辖管。他的哥哥就是在大陈庄战斗中牺牲后埋在南邢郭村,后来得知消息后,他和他的父亲步行好几天拉着小板车翻过太行山,把他哥哥的遗骨迁回昔阳老家了。</p> <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黄埔之吟</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我的太爷爷是在1944年去世的,当时日本鬼子还没有投降。我太爷爷去世时,北邢郭村李家门已经大不如前,开始衰落了。我的太奶奶去世时那正是李家门鼎盛时期,她的十个儿子齐刷刷都已成年,也正当风华正茂,所以为我太奶奶办的葬礼也隆重排场。我太爷爷去世时,他的十个儿子只剩下六个在身边。这时候原先大家庭的辉煌已经不复存在,被分家后解体为七零八落各顾各的小家庭。再加之当时五马山下属于敌占区,生活在日本鬼子的铁蹄下,成天提心吊胆的,日子都难熬,那还有什么讲排场呢。</p><p class="ql-block"> 我太爷爷的十个儿子中,老七李久太(字竟峨)、老八李实太(字竟芝)分别在日本侵略中国的卢沟桥事变前就已经因病去世。老五李增太(字竟考)虽然在抗战初期的武汉大会战后就没有了音信,但是我太爷爷一直认为他的五儿子还活着,没有音信是因为家乡已经沦陷为敌占区,五儿子怕连累家里,所以才不给家里联系。另外,老十李善太(字竟高),抗战爆发后参加赞皇县抗日义勇军走后,也不再多与家里联系。</p><p class="ql-block"> 李竟高(在外学名)生于1919年,是我十个爷爷中最小的一个老疙瘩,好像比我的父亲才大一岁。抗战之初,他参加了国共合作成立的赞皇抗日义勇军。1939年被选送到中央陆军军官军校第一分校培训。该学校人们也称其为黄埔军校第一分校。该学校原在洛阳,抗战爆发后搬迁到汉中。1938至1944年,黄埔军校第一分校在汉中的七年半间,训练了十四、十六、十七、十八四期学生,共九个总队,毕业人数8207人。该校各种军官训练班和各种短期训练班,培训学员12264人,学员和学生总数达20471人,据统计,黄埔军校第一分校先后有1万多名学生在抗日战场上阵亡,为抗战胜利做出了巨大的贡献。李竟高在黄埔军校第一分校学习属于军官短期培训。后来他又被选送到抗战时期从山东青岛迁徙在四川万县的“青岛海军学校”航海轮机班学习,结业后分配在沿长江要塞部队防守,抗击日寇沿长江向西的进攻。</p><p class="ql-block"> 李竟高从抗日义勇军上军校时,已经在家乡结婚娶了媳妇。他一走多年没有音信,有人传说他已在战埸上战死,家里也不知道他究竟死活。他走时他的媳妇已经怀孕,他走后第二年其妻子生下个男孩,起名叫李兆书。</p><p class="ql-block"> 1945年8月日本投降后,李竟高被招回青岛海军补习班培训,海军学校补习班毕业后,李竟高被分配到国民党第二海防航队的军舰上工作。</p><p class="ql-block"> 1946年秋,国共两党谈判分裂,内战全面爆发,他在外杳无音讯。听本家上年纪的人们讲,全国解放后,大概在1951年秋,李竟高突然回到老家。据他自己说他参加所在国民党军舰上的全体人员起义了,投诚了解放军,他们的军舰在南京江上被国民党飞机炸沉江底了。</p><p class="ql-block"> 解放战争末期,曾有多艘国民党海军军舰起义,比较大的有三起。</p><p class="ql-block"> 1949年2月25日,国民党海军“重庆号”巡洋舰在上海吴淞口停泊时举行起义。 2月 25日凌晨 ,起义人员逮捕和拘禁了舰上的反动军官,军舰在舰长邓兆祥指挥下,闯过国民党军队的狙击海区,连续航行 25 小时,于 2 月 26 日清晨 ,胜利抵达解放区——烟台港。我防止国民党飞机袭击,随后“重庆号”又开往葫芦岛港。1949年3月16日,国民党飞机来葫芦岛上空侦察,17日至19日,又派B29型飞机数架进行高空轰炸。中国人民解放军与起义官兵奋起还击,但由于装备落后,射程有限,始终摆脱不了被动的局面。最后,党中央发出指示,拆除舰上部分设备,全体人员撤离,让舰自沉。3小时后,即3月20日子夜,全舰沉于深水中。之后,所有“重庆号”起义人员,一律到丹东海军学校学习,后重新分配工作,有的留校当教员,有的分配到大连、青岛建海军学校任职。</p><p class="ql-block"> 1949年4月23日,中国人民解放军百万雄师过大江,虎虎雄威,气壮山河,将红旗插上了国民党总统府。南京宣告解放!同一天,国民党海军少将司令林遵率国民党海防第二舰队舰艇25艘、官兵1200余人,于南京笆斗山江面宣布起义。4月26日,国民党飞机开始轰炸,军舰被炸起火,留舰上的少数官兵受伤、死亡,牺牲的官兵后来被追认为烈士。靠泊在八卦洲一带的“惠安”舰、“吉安”舰、“永绥”舰、“江犀”舰、“联光”舰、“美盛”舰、“太原”舰、“安东”舰、“楚同”舰,两个炮艇队,大小共25艘舰艇。4月28日,美制轰炸机六架,对疏泊在各点的第二舰队起义舰艇进行狂轰滥炸。各舰都组织火力奋勇反击。终因火力过弱,惠安、楚同、永绥三舰被敌机炸沉。当晚,接上级通知,各舰“舍舰保人”,全部人员离舰。第二舰队起义后,4月30日,由林遵等艇长向毛主席、朱总司令发去致敬电。5月18日,新华社播发了第二舰队的致敬电和毛主席、朱总司令的复电。复电称海防第二舰队的起义为“南京江面上的壮举”。 </p><p class="ql-block"> 1949年9月中旬,新中国成立在即,当时的上海市才刚解放不久。国民党海军第一舰队驻泊舟山定海港的“长治号”舰,奉命开往长江口外封锁吴淞港,禁止船只进入上海码头。9月15日“长治号”舰驶离定海,至长江口外大戢山海面抛锚。18日晚,舰上43名士兵,在陈仁珊、李春官等几名骨干率领下决定翌日凌晨举行起义。随后遭到国民党空军飞机的跟踪轮番轰炸,为保护军舰,保护起义官兵,华东海军请示上级同意,24日晚,“长治”舰开至笆斗山至燕子矶之间,将舰上火炮、仪器、电台等主要装备卸下后,官兵们将底舱阀门打开,舰体缓缓沉入江中。新中国成立后,随着人民空军部队的组建和高射炮力量的加强,舰艇安全有了基本保障。1950年初,华东军区遂着手组织将“长治”舰整体打捞出水,经修复好后,“长治”舰被命名为“南昌”舰。“南昌”舰是新中国海军第一艘接受党和国家领导人视察、检阅的战舰,也是当时接受视察检阅人数次数最多的战舰。</p><p class="ql-block"> 根据以上情况判断,我十爷爷李竟高所参加起义的军舰,应该是属于林遵率领的国民党海防第二舰队,也即在南京笆斗山江面起义的军舰。当时参加起义的舰艇共有25艘,李竟高具体是在那艘军舰上的不清楚,只是听说他当时在军舰上担任的是高级技术轮机长,军衔应该为少校。他们军舰起义后,先是统一安排军舰上的军官到丹东海军学校学习,他后来被分配到大连海军舰艇学校任教官。参加起义的原国民党舰艇上的海军军官大多被分配在各海军军校任教官,普通士兵和少数进步海军军官后来又分配回舰艇上工作。有句话讲“骑兵爱战马,海军爱舰艇。”作为一名黄埔海军军官学校毕业生,学的是航海轮机专业,却不能再回到心爱的舰艇上工作,这不能不说有些遗憾。</p><p class="ql-block"> 1951年李竟高因为身体患病,自己主动申请退役复员回到自己的家乡。李竟高回到家后,这时他的妻子已经带着儿子改嫁了。自1939年他去军校上学和妻子分别后,他就一直没回过家,由妻子一个人带着孩子生活。土改时他们家遭斗争,妻儿被扫地出门。妻子和孩子没法活,万般无奈,妻子就带上儿子嫁给村里前街崔家门的崔xx了。总算有个落脚的地方吧!不过,崔家对她们娘俩也不错,其在崔家后来又生下好几个儿子,这是后话了。我的这个十爷爷李竟高,因在李家门十弟兄中排行最小,当初李家弟兄们分家产时是由排行最小的先挑,所以他挑选分的房子是临街面最好的四合院。他的房子在土改运动时被分配给了翻身户,虽然后来开始土改纠偏,根据土改有关政策,他们家是错斗中农,房子应该归还原主,但房子已经分给翻身户了,再说他家也没有人啦,所以房子也就没有归还。这时候他突然回来了,并且还是作为革命复员军人荣归故里,村里干部犯了难,房子已经分给翻身户住了好几年了,不好再要回来了,但眼下总得给人家有一个住的地方吧。后来村里就把李家门大院背后原来的磨房分给他住,他当时孤身一人也没嫌弃不好。李竟高当年参加抗日义勇军从家里走时,家中有父亲健在以及哥哥们的一大家子,其乐融融,人气很旺。这时回来老父亲没了,弟兄们也七零八落,当初的一母同胞兄弟十个也有一半已不在人世了。并且自己的家没有了,连老婆孩子也成了别人的了。其实,这种事也不能埋怨指责他的妻子。当时兵荒马乱的战火纷飞,成千上万的人死在战场上。他的妻子也不知道他在外面战场上,究竟是死是活。况且当时的处境,孤儿寡母的她不改嫁行吗?或许当时改嫁,对她妻子及儿子来说,为了生存,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我的十爷爷李竟高本来身体有病,回到家后遇到的是这种情况,不由的使他触景伤情,难以释怀,很落魄。长时间的心情抑郁,闷闷不乐,反而加重了病情,好像回来不到一年时间他就去世了。</p><p class="ql-block"> 听我奶奶讲过,我奶奶那时走过我那十爷爷的住处时,经常会听到我十爷爷一个人在院子里哼着唱歌,当人们走近时就不唱了,听不清楚他唱的是什么,但好像反复唱的总是那么一首歌曲,一个调。我在想,我十爷爷反复唱的究竟是一首什么歌曲呢,不得其解?突然一天我恍然顿悟,我十爷爷唱的该不是为《黄埔军校校歌》吧? 《黄埔军校校歌》歌词为:“怒潮澎湃,党旗飞舞,这是革命的黄埔。主义须贯彻,纪律莫放松,预备作奋斗的先锋。打条血路,引导被压迫民众,携着手,向前行,路不远,莫要惊,亲爱精诚,继续永守。发扬吾校精神!发扬吾校精神!”我想他应该唱的是这首歌。他是在回首往事而反复唱着《黄埔军校校歌》,由此百感交集,回忆他在黄埔军校中,回忆他在抗日战场上,回忆他那魂牵梦萦的军舰。</p> <p>  (未完待续)</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