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路小镇的童年往事

庶人

<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b style="color:rgb(218, 52, 72); font-size:20px;">铁路小镇的童年往事</b></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武威南,这个在地图上很难找到的小镇,自打兰新铁路通车至今已走过了66个春秋,这个承载着两代铁路人艰苦卓绝创业史、奋斗史的小镇,见证了西北铁路的坎坷经历和发展轨迹,为西北铁路建设做出了巨大的贡献。</span></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武威南车站位于素有“银武威”之称、中国旅游标志铜奔马故乡的武威市东南面,作为兰新线上的一等站,是全路主要编组站之一,是西北铁路的重要铁路枢纽,原武威铁路分局所在地,1954年建站,俗称铁路小镇。</span></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我的整个人生经历与铁路小镇息息相关,小学、初中、高中、工作、婚姻、子女似乎与铁路小镇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从眼前的绿树成荫,楼宇林立,市场繁荣,街道整洁,安居乐业的景象看,昔日的铁路小镇曾发生着多少耐人深思、可歌可泣的故事,曾演绎了多少轰轰烈烈、刻骨铭心的壮举,几十年后的今天仍难以忘怀。2005年,随着铁路分局的撤销,我离开了生活了几十年的小镇。现在,父母仍然住在那里,每逢节假日总要带着家人去小镇看看父母,去小学校转一转,去回味一下昔日小镇的童年往事。</span></p> <p><span style="font-size: 20px;">我是七岁那年随父母工作变动来到武威南的,当时镇上人员稀少,几乎是清一色的铁路工人,地方不大,几个铁路单位撑起了小镇的主体,两条马路分散着为数不多的建筑,周围是一片戈壁滩。铁路工人住的是用青砖砌成的窑洞房和用黄土堆积成墙的干打垒,窑洞房每家有一个单独的小院,干打垒则是有住户六七家,一个共同的大院子。镇上有一个简易的卫生所,儿时记忆最多的是黄连素、土霉素、四环素这些耳熟能详的药名,感冒发烧打几针青霉素这个道理至今深深地刻在记忆中。临时的粮站供给着职工的米面和食用油,铁路供应站承担着铁路职工蔬菜、副食及日用品的供应,每月要用粮本、副食本、粮票、布票、糖票、油票等等,去换回所需要的物品。吃水要到几十米甚至是百米以外的水房,靠扁担挑水倒入每家必备的水缸里。冬天取暖要靠煤炉和长长的烟囱,记得那时候天气很冷,冬天一直被呼啸的西北风笼罩着,大雪漫天舞是常有的事,挑水的水房接水处堆积着长长的冰棱,家里的窗户上几乎看不到外面,玻璃上结着一层厚厚的冰霜,各家为了节省煤炭,头一天晚上将火用碎煤渣封上,早上房子里也就比外面多个六七度,从被窝里出来浑身起鸡皮疙瘩,冻的瑟瑟发抖。</span></p><p><br></p><p><span style="font-size: 20px;">小学校设在小镇中央,门口是一家仅有的百货商店,校门口几乎是小镇最热闹的地方。我是1966年的冬天转学到镇上的,小学的五年学业是在这里完成的,当时的小学校条件十分的简陋,空旷的操场上除了有几个木质的篮球架子外,便是几栋平房校舍了。教室里除了简易的课桌和三块板钉成的凳子外,最显眼的是教室中间的铁皮炉子和长长的烟筒,教室后面有一个很大的、用砖擂成的煤池子。冬天我和其他的小伙伴一起,提前一个小时到校,其目的就是把炉子点着,在同学们来校之前,教室里能热乎一些,但有很多时间上课前同学们在教室外面候着,因为教室里浓烟呛的进不了教室,往往我在上课前把小脸抹得像一个小丑,在得到老师几句表扬后,开始了一天的学习。那时书本上学的都是最高指示和“老三篇”,张思德、白求恩、愚公移山这些故事伴随着成长历程,语文死记硬背的多,数学到小学毕业时还不知道什么是几何代数,书包里十分的简单,除了语文、算数课本外,就是几本作业本,铅笔盒是铁质的,跑起步来哗哗作响,作业本基本上是正反面写字的,铅笔用到攥不住了才换新的,作业本用完了本子皮还是完整的,舍不得扔掉,摞成摞,放在四斗柜下面,以备他用。</span></p><p><br></p><p><span style="font-size: 20px;">我读书很刻苦,从小学到高中毕业一直是班长,学习成绩自然也是班上的前几名,当天的作业和学习内容做到随学随懂,完成作业是刚性的,而且作业的正确率基本上是百分之百,每年的三好学生的奖状,除了学习成绩优秀外,再就是平时劳动和好人好事的次数了。班长除了学习好之外,其他的也不能落后,那时候,没有双休日,每天放学后或是星期天,还要去学校出教室黑板上的边缝侧栏,擂教室的煤池子,打烟筒,布置教室后面的宣传专栏、打扫卫生等等,为了这些,没少挨父母的数落和板子。</span></p><p><br></p><p><span style="font-size: 20px;"><span class="ql-cursor"></span>小学时代最难忘的是饥饿,好像除了过节以外没有酣畅淋漓的吃得肚皮滚圆的时候,那时粮食是定量的,我和母亲都是每月27.5斤,只有父亲是45斤,弟弟妹妹就更少了,每月定量供应每人半斤肉、二两油。俗话说,半大小子,吃死老子,那时肚里没有油水,吃肉是年三十的事,像食堂2两重的馒头,能吃七八个,家里四个孩子,自然是粮食不够吃。每天早上带着一个两掺的馒头上学,到中午吃饭的时候往往是饥肠辘辘,晚饭后,母亲督促早睡,如果睡晚了,肚子饿的咕咕叫。为了弥补粮食的缺口,我便同其他的小伙伴周日大清早去很远的农村路口和村子里,去买一些农民出售的小麦,凑上几百斤去镇上的磨房,磨出的面粉大多是90或95粉,面粉很黑,麸皮很少,一般都掺和到面粉里了,家里蒸的馒头,一般都是两掺的,一半是白面,一半是荞麦面或是包谷面,每家在屋子的中央吊一个篮子,是用来盛干粮的。那时各家居住在一个大院子里,不管是谁家抄上一次辣椒炒鸡蛋,那味道差不多能回味好几天。 </span></p><p><span style="font-size: 20px;"></span></p> <p><span style="font-size: 20px;">我在家里排行老大,在那个年月里,老大除了承担大多数的家务活外,就是帮母亲去干零活、打短工。母亲为了贴补家用,在街道的农副业里干货物搬运,读到五年级的我,每到放学后,大多是帮助母亲去推车,天黑了才回家,回家后还要去挑水、做饭带弟弟妹妹,写作业,几乎每天就是这样度过的。到了放暑假和寒假,有一半的时间是去干零活。记得有一年暑假,我和母亲分包了捆麦草的寄件零活,一个麦草捆能挣到5分钱,一个假期下来,我挣到了十几块钱,平时和假期作业必须是在干完活之后完成的。</span></p><p><br></p><p><span style="font-size: 20px;"><span class="ql-cursor"></span>那时父亲是神圣的,吃饭都是自己单桌,饭菜也是不一样的,弟弟妹妹有时还能蹭到父亲桌上的美食,我也就是咽咽口水罢了。我家房子的后面,是战备时期挖地道而堆积的鹅卵石,我和父亲把鹅卵石清掉,开垦出有半亩地大的一块菜园子,打上围墙,变成了我家的后院,种了很多的蔬菜,最难忘的是在院子四周种植了洋姜,这个可爱的植物,只要种一年,年年收获,把它腌制在大缸里,变成了我每天早餐伴馒头的菜品。四、五年级,有相当长的一段时间,放学后都消耗在菜园子里,当然,这个小菜园也给我家带来了许多实惠。</span></p> <p><span style="font-size: 20px;">小学的课外活动是十分单调的,我最喜欢篮球,可篮球一个班不见得能分上一个,几十个学生抢一个球,很长时间得不到一次投篮的机会,时间长了便失去了活动的兴趣。下午放学后,女学生大都回家了,男学生最多的是去学校后面,大约2公里外的水泡子里去游泳,我时常也去关顾这个浑水坑,有时玩得兴起,回家晚了编谎说学校活动,家长不由分说,拉起袖子在胳膊上划上一道,便显出一绺白色的划痕,接着就是一顿胖揍。玻璃球是少数同学的宝贝玩物,大多数同学便是用烟盒叠成三角,或是用纸张叠成,在地上煽正反面,或是在手背上码放,反手抓取。住在干打垒的学生往往是钻麦地,抓蚂蚱,掏鸟窝。记着班里的捣蛋王把家里的长钉子,放到铁轨上让往来的机车反复碾压成小刀,分发给我们同学是他最惬意的事。除此这些,连环画是我们接触最多的课外读物,一本或是一套连环画可以传看几个年级,哪个同学有几本小人书,那是相当富有的了。</span></p><p><br></p><p><span style="font-size: 20px;"><span class="ql-cursor"></span>每到周末,去父亲单位的澡堂子洗澡,是我们最快活的事。放学后,便三三两两聚集在车辆段或机务段的大门口,一到下班点大门一开就蜂拥而至,一时间澡堂成了我们嬉戏打闹的战场,满满一池子水,一场大战后就剩半池子了,直到晚间澡堂清扫放水,看池子的老头用水管子喷我们才善罢甘休。单位职工都不愿在周末去凑热闹,都知道是本单位同事的孩子,洗一次澡不容易,也就无怨可发,一笑了之。</span></p><p><span style="font-size: 20px;">&nbsp; &nbsp; &nbsp;那时的小学生的一个鲜明特点是稚气和友爱,对一些事物还没有判断的能力,热爱劳动是我们最稚嫩的要求,只要是班里或同学家里有活要干,都争先恐后的冲在前面,特别是女同学和老师家。那时候家里过冬的煤炭、大白菜、萝卜都是单位集中分配的,要把这些物品从院外倒腾到院内小房里,是很费力的。秋季的星期天,大多是给老师或同学家拖煤砖、打煤饼去了,当然我家的煤砖也是同学们帮忙打的。小学的五年正值文革初期,我和班里几个父亲受到冲击的同学,在班里自然是劳动机会比较多的,父亲的冲击在幼小的心灵中受到了很大的伤害,只有默默无语而积极的劳动,才能拉近与其他同学的距离,而大多数同学之间似乎不忌讳这些,相互之间带有稚气和憨厚的友谊,一起写作业、一起作游戏,在几十年以后的同学聚会上,提起这些趣事还念念不忘。</span></p> <p><span style="font-size: 20px;">小学的五年是伴随着蒸汽机车的轰鸣声度过的,班里同学的家大都离铁路很近,机车轮对的铿锵声和刺耳的汽笛声,每天都回响在耳畔,火车经过时房子都在颤抖,当时感觉不到什么,许多年以后,再听到这熟悉的声音感到非常的亲切,原因只有一个,我是铁路人,家住铁路地区,父母是铁路工人,上的是铁路小学,病了到铁路医院去看,铁路这个名词已经深深的印在我的生活里,铁路子弟在那个时期是非常有优越感的。我同桌的父亲是火车司机,她时常把她父亲从列车餐车上带回的大饼放到我的书桌里,我羡慕极了,特别崇拜她父亲,立志长大后也要当一名火车司机。第一次坐火车,是跟同学去武威南车站看火车的,谁知刚跨进车厢,火车开了,当时吓得不知所措,好在半个小时后停在武威车站,车站值班员把我俩叫到值班室,才知道是这回事,用铁路电话联系我父亲单位,才把我俩接回去的。</span></p><p><br></p><p><span style="font-size: 20px;">许多回忆是在几十年之后的同学聚会时才情景再现的,你一言我一语仿佛勾画出童年的轮廓,把一点一滴的故事穿成了线,便有了往事的回忆。每当谈起那些铁路小镇的趣事,谈起童年以后的经历,纷纷感慨万千,百感交集,甚至是饱含热泪。如今大多数同学随子女离开了小镇,天各一方,但只要是从小镇发出的每一张聚会邀请,无论再远、再忙,也会如期而至,回到这让人魂牵梦绕的铁路小镇,毕竟铁路小镇承载着我们太多太多的念想。</span></p><p><br></p><p><span style="font-size: 20px;"><span class="ql-cursor"></span>如今我们已到了花甲之年,童年的回忆让我一次次站在铁一小的栅栏旁,朦胧间仿佛又回到了从前,可怎么也还原不了当时的情景和模样,便多了几分失望和惆怅。随着铁路分局的撤销,铁路小镇失去了往日的繁华和喧嚣,到是多了几分寂静和安然。儿时的情景已模糊了、忘却了、消失了,只有校园里那朗朗的读书声,下课后操场上的嬉笑声,上课的电铃声才能把我带进那充满黑白色彩的童年。</span></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