庚子年亲情之旅

垄亩布衣

两个月前，侄儿收到中国科技大学地球与空间科学学院硕士研究生录取通知书时，我开始盘算送他入学。弟弟不在人世，这对于我是一种责任，对于他却是鼓励。弟媳必定要去，到时把父亲、两个姐姐带上，开辆七座商务车，提前几天出发，一路走一路看，赶在开学时到达合肥。

我规划了线路，去时走沪昆经株洲萍乡第一站到南昌，然后北上庐山，穿鄱阳湖到景德镇，去婺源的几个古村落，再进黟县宏村，然后上黄山，山上下来便去合肥。回来走沪渝转杭瑞，穿洞庭湖经岳阳常德回凤凰。

父亲刚过了八十三岁生日，这几年已经不做田种水稻，只在园地里种些菜，工夫不再象以前当紧。重要的是身子骨还算硬朗，去年去爬了华山，脚步仍然轻巧而又稳当。

两个姐姐早年因我们母亲过早去世便失学，把上学的机会让给我和弟弟。她俩从十二岁开始两分底分起参加生产队劳动争工分，供我和弟弟读书。现都过了六十岁，早已儿孙满堂。虽然脱离了贫困，只是将就地过着简单而平静的日子。前年带父亲和她俩去了北京内蒙上海等地，那是她们第一次走出凤凰。这两年各自被几个小孙儿整天纠缠，去年西安之行两人都提不动脚。这次邀请后，都决定撇开其他抽出身陪父亲出行。父亲年纪越来越大，外出远游的机会实在不多。

中元节前一两天，按乡下风俗他们进行好祭祀祖先的规定动作。中元节当天的清晨，我们从凤凰出发，开启了这次“亲情之旅”。

为保证长途行车安全，安排儿子同行，互相换着驾车。整个旅程儿子负责票务、安排餐饮、联系住宿。我负责景区导游、现场讲解。侄儿负责“上”传“下”达，联络召集。

　　父亲读过一年私塾，一年公学，两个姐姐只读了两年夜校，他们识得些许汉字，名胜古迹古代诗词历史典故基本不晓得，每到一地一处，必须讲解，不然看不出螺头，明不到所以。在滕王阁，给他们讲王勃，讲阎太守和他女婿，讲南海是现在的越南。在八一纪念馆，给他们讲共产党打响第一枪，讲“八一”建军节的来历和军徽、军旗的图案。父亲问没看见毛主席，我告诉他当时毛主席在湖南领导秋收起义，后来在井冈山一起会师。庐山花经，我给他们讲江州是九江，司马是官职，山上桃花开花比山下迟很多。父亲估计庐山瀑布不过百十来尺，认为李白不实在，而且与银河不相干，我告诉他那是夸张和比喻，是浪漫主义手法，他肯定不知道什么叫浪漫。在庐山博物馆，我给他们讲有个曾到凤凰当过官的陈宝箴的人在庐山也有房屋。父亲看到庐山很多奇形怪状的石头房子，我给他们讲第二次鸦片战争期间，英国逼迫中国签定不平等的《中英天津条约》，增加了九江等九个通商口岸，英国传教士李德立强租这片地方用作避暑地，后来十六个国家的人在这里建了636栋房子。父亲不断感叹庐山树高林深，我告诉他有句话叫“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

　　到婺源先后去了延村、李坑、庆源和江湾，感受当地的农耕文明和耕读文化。父亲对农民居住环境、徽派建筑风格用材、耕作方式和生产工具兴趣浓厚，不时对水源灌溉、作物品种、生长状况发表议论。对当地传统的耕田读书、兴业治家、大户林立、人才荟萃敬佩不已，联想他年少不能读书无缘科第，感慨万千。

　　父亲年过八十，大姐脚有残迹，出发前难以把握沿途中也一直担心他两人能不能爬黄山。黄山景点多，路程远，上上下下，坡陡路险。我安排两天时间，捡主要景点观赏。儿子在江湾街弄中不慎崴伤左脚，留在山下参观西递、宏村。我们六人轻装减负，备足了爬山需要的水果食品和水，分匀负重，开始登山。第一天上午从云谷索道上，从蘑菇亭至始信峰，转曙光亭上清凉台。下午过排云亭看西海大峡谷。因地质滑坡封闭不能前行而折回，上坡经回音壁、飞来石、群峰岭，一直上到光明顶。这一段全是上坡，我们走走停停，补充能量和水，调整分匀负重。从光明顶下至白云宾馆食宿。全天观景感觉和身体状况很好。

　　父亲有早睡早醒的习惯。次日凌晨4点半，我问他有无兴趣看日出，他欣然应诺。我背上精简设备，穿上宾馆提供的羽绒衣，两人借着月光，匀速爬上光明顶山庄东侧的平台，等待5：47的日出。天气太好，上无霞，下无雾，不精彩。

　　早餐后，继续出发，上鳌鱼峰，下一线天，至莲花亭下岔口，左平行至迎客松，右上主峰莲花峰。征求父亲和大姐意见，父亲说没问题，来了就要爬。大姐也应诺。我们爷孙三辈六人开始攀爬莲花峰。

　　莲花峰为黄山主峰，海拔1864.8米，陡峭险峻，飞势雄伟，相对高度110米，登峰盘道2.5公里，不需象徐霞客那样“攀杂草，牵荆棘”。上下蹬道不宽，时陡时缓，爬一段，汗流浃背。歇一气，补充水和食品。经过一个多小时攀登，终于登顶。极目远眺，“万千峰峦，无不躬身下伏”（徐宏祖《游黄山记》）。

　　拍照留念后，从玉屏峰一侧下山。下山路比上山路更陡更险。几处极危险的蹬道壁上安装有尼龙绳、铁环作抓手，一处凿开的形似鲫鱼背两边是悬崖的道路，无法安装抓手，只能在凿成的岩石护栏上凿开岩窝，供手抓握。时而背靠山手握绳环逐步下行，时而面对山手抓岩窝，退步下行。虽没有上山时腿脚乏力，却两股战战，腿脚发软。有时手脚并用，有时屏住呼吸。依旧一走一停，近一个小时下至玉屏峰，轻松观看迎客松。算是大功告成。父亲、姐姐、弟媳等对黄山美景赞叹，又为战胜困难而自豪。稍事休息，乘玉屏索道下山。儿子接在山下，驾车直驱合肥。

　　

　　新生入学，考虑疫情，禁止家长亲属入校。留下侄儿在校门口，相嘱别过，我们踏上返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