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回家的路</p><p> 1972年，我九岁。</p><p> 这一年，父亲被"解放"了。这时组织上为照顾父亲回家看望年迈的爷爷奶奶，特意安排父亲去长沙开会，于是父亲就带着我回老家去认祖归宗。</p><p> 其时交通极为不便，想在售票处买到卧铺票，那是天方夜谭，连硬座都很难买到。就算是买到硬座，车厢里也是人满为患：三人座的长椅上，通常坐着四人。站在过道里的人们，摩肩接踵，拥挤不堪。如此出行，诸多不便。好在这一切组织上早有安排，在领导的关心关照下，很快就拿到了"重庆至株洲"的卧铺票，归心似箭的我们立即踏上回家之路。</p><p> 列车在崇山峻岭间穿行，从一个个延绵不绝的隧道中呼啸而过。经过两天两夜爬山涉水，终于抵达株洲。然后转道长沙。</p><p> 会议结束后，我跟随父亲一路辗转，风尘仆仆赶往益阳老家。汽车在离家十几里远处就不通车了，我们安步当车。第一次到农村，我对乡间的一切都感到新鲜好奇。一路上，蹦蹦跳跳，追赶蝴蝶，采花摘果，不亦乐乎。色彩鲜艳的花朵带在头上，更盛开在心里。路旁的野果摇曳风中，我惊喜地奔过去，贪婪地采撷，胡乱塞进嘴里。啊，甜在口里，乐在心头。欢天喜地中，突然觉得有好长时间没听到父亲对家乡的介绍、以及对过去岁月的回忆了。回头一看，只见父亲早已泪流满面，情不能已。"近乡情更怯"啊！</p><p> 回到家，我才知道爷爷已卧病在床。父亲寸步不离地陪着奶奶，守护爷爷。他们轻声交谈，述说着分别几十年来的酸甜苦辣及彼此间无尽的牵挂和思念。有时父亲流着泪，不停地擦拭着爷爷饱经沧桑的脸上恣意流淌的泪水；有时又看到父亲脸上流露出孩童般天真而得意的笑容。就这样一会哭，一会笑，爷爷、奶奶和父亲，尽情享受着这难得的欢乐时光。特别是奶奶，慈祥的目光，总是投向"少小离家老大回"的父亲，生怕一不留神，父亲就又去了那未知的远方……</p><p> 二十多天后，爷爷安详地走了。办完爷爷的后事，哀伤的父亲和奶奶相拥而泣，不忍分离，谁都不知道这一别何时才能再相见？！然而公务在身，身不由己。父亲不得不带着对奶奶的不舍，带着对故土的依恋，带着少不更事的我，一步三回头地走了。父亲对亲人、对家乡的眷念，犹如前路萋萋青草，更行更远还生……</p><p> 如果是父亲一个人，他或许买张机票或是站票就走了。可是带着年幼的我，无论如何得买张卧铺票。无奈之下，我们辗转到了衡阳，住在父亲一个老同事的亲戚家，等了一个多星期，也不知他们通过什么途径终于买到了一张去重庆的卧铺票。</p><p> 轰隆声中，火车飞速前行。"蔡青快看，到桂林了"。父亲指着远处的山对我说："你看桂林的山和别处连绵不断的山不同，它是从平地拔地而起。"我透过车窗远远望去：一座座青山独自兀立于绿色大地，仿佛是从地里生长出来的一般，千姿百态，鬼斧神工。从此我记住了桂林独特的山形山貌，记住了"桂林山水甲天下"。</p><p> 回到家，父亲笑着对我说：这次来去，你跨越了半个中国。只是当时年岁太小，已不记得具体经过了哪些地方。</p><p> 多年以后，在岳阳工作生活的我，也走上了回家陪伴年事已高的老父亲之路……</p><p> 新中国成立以来，经过几代人的不懈努力，我国的社会主义建设取得了举世瞩目的巨大成就。"中国速度"，"中国制造"，风靡全球，唱响世界。</p><p> 让我感受最深的，是我国的道路基础设施建设的飞速发展：航空、高铁、高速全覆盖。道路纵横，四通八达，朝发夕至。此时，回家的路方便快捷。想家的时候，拿出手机，各种交通工具随时"恭候大驾"，几个小时后就能跟我亲爱的老父亲共进晚餐！</p><p> 如今，在外工作的女儿也踏上了回家之路。而我，亦如当年祖辈、父辈般守候灯下：等待，等待远方的女儿回家，回家……</p><p> 20190907</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