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儿求学日记

三女子

　　

日子总是这样在不情愿中飞快地流淌着，流淌着。尽管我每日掐分掐点地计算着与儿子离别的日子，尽可能地挤出所有的分分秒秒能与儿子更多地陪伴，尽管懂事的儿子在我上班之后，尽自己最大的本事学做饭菜，挤出自己剩余的可怜的时间陪伴我，尽管我们母子两个每日都要拉着手沿着环江河道漫步一圈。可是，时间还是未能被留住，分别的日子还是来了。

2020年9月3日 星期四 晚12点

准备了好长一段时间了。从买皮箱到买衣服;从登记兵役证明到网上缴费;从购买飞机票到预订专线，这些日子总是忙忙碌碌的没有消停过。大到留下难忘的家庭合影，小到为孩子准备的一双袜子，我都不愿错过，不敢大意，生怕孩子缺这少那。

今天是9月3日，明天就是送别孩子离开环县去天津求学的日子。我们夫妻两个为孩子打点行李，一遍又一遍，反复检查，生怕有所遗漏。孩子的奶奶精心为孩子准备了一桌饭菜:摊鸡蛋煎饼，荞面煎饼;蒸红薯，地瓜;煮玉米;热菜，凉菜，猪肉，鸡肉……她一个劲儿地给孙子夹菜夹肉，生怕胖乎乎的孙子会被饿着，深怕胖乎乎的孙子到校后再也吃不到美味佳肴。

已是夜晚11点了，一向身体不好的丈夫，扛不住身体的疲乏上床休息了。我们母子俩却不愿休息。和往常一样，我们两个愉快地说着话。常常我们两个就是这样，谈的情绪高涨时，我们会眉飞色舞，拍手叫好，朗声大笑。今晚，我们两个的题话，不是离别时的千叮咛万嘱咐，穿好衣服了，吃个热饭了，而是谈学校生活，谈历史文化，尽是“题外”之言。我们两个真是一对奇葩母子组合：是朋友，是师生，是敌人，是哥们，是弟兄，是闺蜜，有时候竟然就是前世的“恋人”。在离别前的这个夜晚，我们交谈甚欢，没有瞌睡。后来一觉睡醒的丈夫，发现客厅的灯光还亮着，听到我们的谈笑声，终于恼怒了，在大声呵斥催促之下，道声晚安， 终于不情愿地休息了。

　　2020年9月4日 星期五 晴

才感觉到刚刚入睡。丈夫的手机铃声就响起。原来是专线司机的电话，他催促我们起床。时针指向凌晨4:30分。而我和儿子，仅仅才睡了两个多小时。死皮赖脸不愿起床，丈夫又开始训导……呵呵，还是起床吧。婆婆也可能一夜未眠，早已准备好早饭。洗漱完毕，正准备吃早饭，铃声再次响起，司机已在楼下等候。我们来不及吃早餐，就拖着行李箱下楼。当车子正准备启动时，身后传来婆婆急促的呼叫声:“万——轩——旸。”在漆黑寂静的夜晚，这声音格外的清晰，甚至于有点凄凉。我们都以为忘记拿什么东西了。结果婆婆几乎是冲到车跟前，只为了借着微弱的灯光看孙子一眼，只为了多叮咛一句，路上不要晕着，不要饿着。那眼神，我不敢看，人人都说，“可怜天下父母心。”而祖孙之情，也不亚于父母深情。这个可怜的老人啊

一路前行，酣然入梦中，就到了西安。转坐飞机，再次腾云驾雾，看美丽端庄的空姐，看蓝天白云，竟然心生想要触摸白云的幼稚想法。把这想法给儿子一说，18岁的儿子瞪了我一眼，鄙弃地说“幼稚，都多大年龄了！”

飞行约两个半小时，飞机就着陆，顺利到达天津滨海机场。经过转乘地铁，公交，一个多小时以后，我们终于到达目的地——距离儿子学校不远的一家酒店——七天假日酒店。

稍作休息，吃过晚饭后，夜幕已经降临。我们便急着要去看儿子的学校。儿子一向都是很稳重淡定的。他说：“不用吧，没什么看的，再说，迟早总会看到的。”可是，还是按捺不住激动，我们去了儿子的学校。只可惜是疫情期间。不许进校园。我们只能站在校门口向里张望，学校大理石墙面上赫然镌刻着“天津医科大学”几个醒目的字眼。石刻大字的上方是医学院的校徽。站在校门口便看到一栋楼房，楼房前面是八个圆环，每个圆环上都有一个字，组成了一句话“不忘初心 牢记使命”。除此之外就看到过道，后面的校园陈设都看不到了。我们顺着校园外的篱笆墙转了一圈，只感觉到校园挺大。偶尔，可透过篱笆缝隙看到里面的东西。我们便踮起脚跟向里张望。只不过又只看到楼房的一角，走道的一段。儿子羞涩地劝说：“你们像做贼，偷窥，好丢人。‘’其实，儿子还是不懂父母的心！他的父母亲哪里是好奇啊，其实是一份爱，一份对儿子的沉甸甸的爱啊！围绕着篱笆墙大约走了有十来分钟，这所医科大学才算是走完了。相比其他的名校来说，它不算太大，但是绝对很宽敞。

2020年9月5日 星期六 晴

秋日天津的清晨依然很燥热。

不到八点钟太阳已经很是炎热。洗漱完毕之后，看看儿子依然还在酣睡。粉嘟嘟的脸蛋上还挂着浅浅的笑容。情不自禁地摸了摸儿子的脸颊，透过窗帘缝隙的日光竟然把儿子的脸蛋烫的温热。当我又一次再要抚摸儿子的脸颊时，孩子被惊醒了，他反抗道：“不要再摸我的脸！”很是尴尬地笑笑，可这手还是情不自禁地又摸了摸儿子的头。儿子无奈地说：“你把人都闹活死了”。我还是腆着脸，嘿嘿地笑着。静静地等候儿子梳洗。

早饭后，我问丈夫：“今天是啥行程安排？”丈夫不假思索，脱口而出“到学校再看看，看能不能进去。”一幅“不到黄河心不死”的凛然“英姿”。儿子无奈地苦笑了一下。这个倔强的老头子，有时候这脾气就是九头骡子也拉不回来。于是，又一次去看看儿子即将就读的大学。大门当然进不去，只能顺着篱笆缝儿，偷窥里面。我们两个这姿势惹得行人很好奇。爱害羞的儿子的脸色越来越红，哈哈！

接下来，顺着小巷子前行，左转弯，右转弯，对于路痴的我来说，儿子说向东走，我绝对不敢向西。转着转着，就转到南开大学的大门口。很是激动！原来这就是传说中的南开大学啊！那年去了北京，看了清华，北大，我激动了;那年去了杭州，看到浙江大学，我激动了。这回看到南开大学，我又激动了。这是天之骄子的学堂。是我们最最敬爱的周恩来总理曾经就读的学校。我虽是一个愚钝之人，未曾进入高中学习，更未曾进入大学学习。但一直以来我都羡慕能上高中，能上大学的学生。我这个小小的师范生面对大学生，只有惭愧，渺小;只能羡慕，仰慕，欣赏，学习。在我的心里，他们才是真正的天之骄子。在我的心里，无数次地描绘过美好的大学生活，可是，那只能是美好的幻想，只能是自己为自己吐出的一圈一圈的五彩缤纷肥皂泡。我很羡慕读过大学的人，何况是名校的学生呢？因此，来到南开大学门前，我情不自禁地这儿看看，那里摸摸，可惜，进不了校园，只能留下一张照片纪念了。

中午，美食的诱惑，自然吸引着吃货。

　　我发现天津人特别会吃，特别能吃。天津的饭菜量大，料重，味道挺好的。

饭后，观光意式风情线，别样的建筑，别样的风格，别样的异域风格。生活得一切美，都是极致！而世纪钟天津港码头的风景也别有一番滋味和。

2020年9月6日 星期日 晴

又一天来临了。

阳光依然温暖，甚至有些燥热。

吃过早餐，打听到今天新学生就可以入校，安放行李。还可以自由出入。明天一正式报到，就实行封闭式管理。于是我们就提着大包小包的行李箱将儿子送进了学校。站在校门的阴凉处耐心地等候儿子。顺便听听其他来自天南地北的家长们的谈话，有时候还情不自禁地搭讪几句。

家长甲：我家孩子考了623分，学的是口腔，今年天津医科大学口腔专业比临床五年制录取分数还高。这是来自咱们甘肃兰州的一位家长，孩子成绩很优秀。可他们当初想让孩子学习的是“5+3”制临床医学。言谈中，为理想的没有实现还是有些失落。

家长乙:临床在甘肃最低录取分数线是603分。

家长丙：我家孩子考了599分，学的是麻醉专业。这是一位来自陇南市的家长。这位母亲肤色黝黑，还有两个红二团。衣着极为朴素，说话的时候，很骄傲，因为可能是农民的她，有这样优秀的女儿确实值得自豪。

家长丁:今年医学的录取分数特高。天津市分数更高。我侄子考了601分，考不上，报考的是天津中医药大学。说这话的应该是天津本市的人。

家乡戊：就是，天津市考生有四五万人，600分往上的有1万多人。这位家长应该也是天津本地人吧。

……

不由得默然了，不由得心里就有了压力。我的儿子录取分数并不高。高考时焦躁的心态，学习环境，学习方法，学习所下功夫，使得他的成绩远远落后于天医的学生。能有幸进入这所在天津市排行老四（南开大学、天津大学、河北工业大学）的学校，实属上天的青睐。儿子，在这所大学里只有付出更多倍数的努力，才能立足，才能脱颖而出。天道酬勤，上天从来不会辜负每一个辛苦努力，奋力拼搏的人，有付出就一定有回报。加油吧！少年！

不由得深思。我是一位教育工作者，是一位有着23年教龄的老教育工作者。我深深地爱着我的教育事业。可是，近几年来，随着经济的发展，随着石油在环县的发展。我发现我们环县的老百姓变了：世俗、功利、亲情淡漠。老师能坚守清贫，甘于奉献者寥寥无几;老师能勤学好问，提升素养者寥若星辰。学生不愿吃苦，不肯勤学，不肯苦练。最后，导致恶性循环，像滚雪球似的，越滚越大，教育呈逐年下滑趋势。我们高考仅仅只有10个人考上600分，最高分不过630分。学生有幸进入名校，但绝大多数还是通过提前批次和国家贫困专项录取的，比高校录取分数低好几十分。他们虽然也进入了名校，但是也是排名最后的，同样也面临着巨大的压力，要付出更多倍的努力，才不会落后。今年假期我有幸做考官，为庆城县的特岗学生面试担任评委。原本以为是大专或是大学生的学历，学生的文学素养，教学能力都会很强。但是却让人大跌眼镜，大失所望。在这36个考生里，课上的精彩的只有4个，一般水平的有24个,其他的考生真的不行。要么，说话语无伦次;要么，说话颠三倒四;要么，说话啰啰嗦嗦;要么错别字，不规范字，潦草字……总之很个性，很随意。在36个考生里，只有3个考生的字还算写得比较工整。其他考生的字甚至于比不上小学三年级的学生。真不知道，现在的娃娃都怎么了？为啥连最基本的书写关都过不了呢？可是，他们只要笔试成绩差距不要太大，面试成绩是不占大比例的，他们同样可以站在讲台上挥舞着粉笔，颠三倒四，黑白不分，混淆是非，随心所欲去摧残偏僻贫穷落后的小山村里的孩子。真是呜呼哀哉啊！我又想到了我的母校 ——木钵初中。那个曾经在全县名列前茅的学校。多年后依然是（只不过是倒数的）。很痛心，初三毕业生，只有十来个学生考入环县一中。（其中还包括五六个定向生）四中不过十来个。（其中还包括特长生）五中二三十个。（其中也包括特长生）二中有三四十个。（其中还包括特长生）剩余的学生或被职中录入，或流向社会。难怪乡亲们调侃：木钵初中是环县职中的委培生。难怪家庭条件好的学生都转去县城读书了，难怪每次回娘家，我会常常看到有抽着烟，打着口哨，穿着校服的学生三三两两横行在街上;难怪我常常看见有十三四岁拉着手手甜甜蜜蜜走在一起的小情侣。唉！我可怜的母校啊，这可不是你曾经的模样啊！

午休后，我们出发去看天眼。

坐在摩天大轮上，夜观灯光璀璨的天津，真的好美！

　　2020年9月7日 星期一 晴

今天是儿子报到的日子。

有好多东西还没有买。因此一大早，我们便出发去商场购物。岂料，已经是早上9点30分了，商铺的门还没有开。一查询，才知道营业时间是早上10：00到晚上9：30分。也难怪，几天来，早上8点多钟，好多早餐店，商铺的门都关着。路上行人也懒懒散散，随随意意。我只以为是周末罢了，其实周内也是这样的。天津人的生活节奏很缓慢，很随意，很舒适。这和我去过的上海、北京、兰州、西安甚至于银川都是不同的。

儿子是个懂事节俭的孩子。不愿在实体店里多花钱，想着在网上购买比较经济实惠。因此，转悠了一圈，空手而归。决定送他回校，结束这次“护送”任务。

校门口，送孩子的家长很多。学校拉上了横幅，醒目地书写着“欢迎新同学”。搭起了帐篷，为学生提供复印、饮水、咨询服务等等。校门口站了很多志愿者，满脸笑容。有学生，还有老师，态度和蔼可亲，服务积极周到。

校门口送行的家长和孩子很多。有和孩子拍照留念的，有再三唠唠叨叨，反反复复不断叮咛的，有偷偷地摸着眼泪的，有目送孩子背影远远离开而不愿离去的……我们一家人照了一张照片，当做留念。临到分别了，一向总也说不完话的我们母子俩竟然无话可说了。我抬头看孩子的时候，他也正好看我，和往常一样，我们娘儿俩相对而视，又开心大笑，再击掌一下，彼此说一声“加油”！儿子调侃说:“你们走不走啊，你们不走，我可要走了！”说着儿子头也不回大步向学校走去。望着儿子的背影，消失在学校走廊尽头，我顿时感觉到心里空荡荡的。以前说是有家长送行时会流泪，心里直骂是“妖精”。可这回，轮到自己了，转过头去，泪水也还是落了下来。这只雏鹰啊，终于翅膀长硬了，义无反顾地离开妈妈的怀抱，展翅向苍穹飞去，越飞越高，越飞越远。

送别儿子后，我们两个沿着道路返回，沉默着，沉默着，谁也不说话。此时已是午休时候，道路上车辆不多，偶尔司机会无聊的按压一下车铃。铃声终于打破了这沉寂，丈夫说：“咱们找一下高铁站，回家吧！”“好吧。”轻声应着。依然懒洋洋地，不愿说话。到达飞机场，安检之后，也不知道饥饿，丈夫买了两桶泡面，就随随便便扒拉着，也不知道吃到嘴里是啥滋味了。

夜晚7点钟，飞机终于起飞了，夜空黑沉沉的。可我始终感觉到心中有一盏灯在照亮着。那是一盏熠熠生辉的明灯，那是一盏永远指给我希望和牵挂的明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