粮

佳祥

图片转自朋友

公司大门、食堂显眼处都放有倡仪光盘行动的宣传展板。一朋友见后悄悄对我说：“抓紧时间通知家人储备些粮食。”我不解的问：“什么情况？”他高深的说：“中国的事情基本都是内紧外松。前几年北大学生倡导过光盘行动，国内反响寥寥，此次则完全不同。你想想，中国大米、大豆、肉品都需要大量进口，而今年国内天灾连连，又正在中美大国对决之时，兵马未动，粮草先行，缺粮比缺石油更要命。”虽然不相信现在还会有粮荒，但非常认同他说的“缺粮比缺石油更要命”。民以食为天，家中有粮，心中不慌。敬天敬地敬父母，没有吃的时候，皇帝老子也不如一口救命粮。
小时村里没有电，家家户户都靠煤油灯照明。买不到煤油时，夏夜，乡邻们就聚在谁家堂前，慢悠悠摇着蒲扇讲古音说灵异，听得小子们毛骨悚然。家里实在有事离不开光照时，就点燃一块油松火把，野性烂漫的光就满屋飘荡，若恰好油桐籽成熟季节，就穿一串油桐籽点燃照明。我特惊喜这一发明，便学了大人们穿几串油桐籽点燃，领着一帮小伙伴满村追逐嬉闹，惹来满村狗吠，丝毫没感到缺油有什么不好。
缺粮的痛苦不管老少立刻就能体会到，因此那时尽管没有人倡导光盘，然而谁也不敢浪费粮食。当年国人吃粮分三类：一类吃国家粮，拿工资，可到粮站买每月定量的平价粮；二类吃商品粮，没工资，但每月也可到粮站买平价定量粮食；三类吃农村粮，以生产队为核算单位，每年交完公粮后余下的粮食能分多少是多少。吃农村粮的农民最苦，每顿锅中的饭都参杂多半的红薯干或其他杂粮，就这样也保证不了全年都有吃的，谁敢奢侈不光盘?平日里吃饭基本上是就着少量坛中酸菜解决，节日或有客人来时才动锅做一两个热菜，残渣剩汤都吃的干干净净，绝无半滴浪费。小孩吃饭饭粒掉到了桌上甚至地上，都会马上自觉地捡起放进嘴里，否则的话，怕遭雷公打。
　　记得邻村周家厂生产队，有位名叫周水发的老人，年青时当过国民党兵，打过战、负过伤，回村后没娶亲，老了吃“五保”。没吃的时候就到村里同族人家中混一餐半顿，久了就有人劝他到外面去讨点吃的，周水发听了后好几天没出门，最后他找到生产队长说：“你就行行好把我送到牢里去吧。”队长茫然的说：“你是去打日本人，谁也没嫌弃你，哪能说这样的话？”周水发缓缓的说：“我想好了，不能再拖累你们，牢里有吃有住，是我去的最好地方。求你到公社报告一下武装部长，就说我家有反革命标语。”队长生气说：“这种断子绝孙的缺德事别叫我干，你也别乱想。”周水发长叹了一口气低头回房了。从此路过他房旁的人就听见他在房里喊反动口号，次数多了就有人报告了大队民兵营长，民兵营长带人去也听见了，就给公社武装部长报告，武装部长报告公安局。公安局派人到他房里一查，墙上赫然用土红泥写了一条标语“新社会好是好，就是吃不饱”，床上席子下一本小学生字本里写有“打倒某某某”类的反动口号，于是以“现行反革命”罪抓捕、判刑。他被带走时人们看见他好像在笑，公判大会时他一直表情木然，宣判完捆起来后，人们见他的裤腿湿了一大片……
　　湖南是1981年实行包产到户的，当年冬季，教过我们数学的小学民办教师周老师的父亲，照例拿了布料来家做衣服，父母照例做了菜、烤了酒留老爷子吃饭，老爷子照例高兴就坐。以前老爷子每次只喝三杯就再不让添酒，这次老爷子是来者不拒，边喝边谈，直喝到面红耳赤、舌头打滑，才捂杯拒添，兴奋说道：濮师傅，你不怪我占了你做事的时间吧？不怕你笑话，从前在你家吃饭还是在亲戚朋友家吃饭，我都不敢放开吃，怕人笑呀——哈，哈，哈。今年不同了，再不愁吃了，终于敢放开吃饱了，今年儿媳酿了几百斤酒，我还酿了一缸拖缸酒，你那天有空了一定过去喝一罐，看看我的酒厚薄。想不到在我入土前还能赶上好日子，能天天放开肚皮吃饱、有酒喝，不亏了，真不亏了，死也可以闭眼了……周老爷子那份满足、自得的神情，一直清晰的留在了我的记忆中。
　　改革开放解放了中国的生产力，焕发了中国的勃勃生机。十几亿人不仅解决了温饱，时鲜蔬菜、水果瓜脯、鸡鸭鱼肉也早成了普通人家的家常菜肴。然而，在竟逐奢华的尘嚣中，还有几人能在“锄禾日当午，汗滴禾下土”稚嫩的吟颂声中，想起把吃饱肚子当成奢望的日子？
　　敬天敬地敬父母，民以食为天，老百姓最崇敬的，永远是赖以生存的粮！粮食可以说是关系到社会稳定、国家存亡，居安思危，莫小看了那一粒粒微不足道的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