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又到秋叶飘落的季节。是秋叶误闯了季节，还是世界情绝了秋叶？</p><p> 此心流连处，无物不成诗。你看红尘里，叶落千万枝。秋叶，是最放得下的一类生灵，树想萧索时，挥手成永诀。所以，当你走在铺满落叶的小径时，请温婉你的脚步，不要伤了那已碎落遍地的金黄。</p> <p> 悲秋，是中国文学史的一个重要审美符号。“一声梧叶一声秋，一点芭蕉一点愁，三更归梦三更后。” 为什么要悲秋？大抵有这样几种心态：一则草木枯黄；二则岁近寒冬；又则大雁南飞；四则远人未归；五则市井萧条；再则美人迟暮……如此等等。这些情愫，加上瑟瑟的秋风、枯寂的秋水、败落的秋叶、凄厉的秋声、斑驳的秋霞、冰冷的秋月、秃尽的秋枝、绵绵的秋雨、清灰的秋雾、缥缈的秋烟、哀婉的秋歌，怎能不催生人们阵阵的秋思和深深的秋怨。</p> <p> “萧萧梧叶送寒声，江上秋风动客情。”秋天，最怕去的是江边，因为古人靠水而居、依江筑城、凭河行运，于是，码头就成了挥洒秋泪最多的地方。“浔阳江头夜送客，枫叶荻花秋瑟瑟。今年欢笑复明年，秋月春风等闲度”香山居士、醉吟先生，白乐天同志把秋天码头的送别写得是何等的润肺，让人捶胸哀叹之余常常恋到那位犹抱琵琶半遮面的天涯歌女到底是什么模样？</p><p> 秋天，还怕去的是高山，看不得满目的萧索，还有头顶南归的大雁。“秋风起兮白云飞，草木黄落兮雁南归。”仿佛一切都舍你而去、不再回来。“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蒹葭就是芦苇，它在秋风中摇曳出大地的苍茫，摇曳出岁月的凄凉，摇曳出人世的惆怅。西南的芦苇和东南苏北芦苇荡中的芦苇还有区别，那边的芦苇多聚集与水泊江湖之滨，而我们这边的芦苇多孤立于丘陵山坡坟头之上，让人徒生凄凉，并由此想到东坡居士“十年生死两茫茫，……千里孤坟，无处话凄凉。……料得年年肠断处，明月夜，短松冈。”</p> <p> 秋天，更怕翻看的是由秋叶做成的夹在你多次搬家都舍不得扔掉始终放在书架醒目位置的书里面的那枚枯黄的书签。书柜里每本书都有它的故事，一柜子的书就是生命里的城南旧事。秋叶何时成信物，无从考证。古人常用折柳寄情。柳，寓意“留”。《诗经•采薇》“昔我往矣，杨柳依依。今我来思，雨雪霏霏。”而今，微信称霸的网络时代，还有多少人会在月上柳梢头的时候，相约黄昏后。微信的扫一扫、摇一摇、约一约，把古人云雨巫山那么美好的男欢女爱搞得如此直接、直白，简直就像动车一样直快、直达。动物世界描写动物求偶的时候，雄性往往要舒展羽毛、引吭高歌、翩翩起舞大献殷勤，或者与同类殊死搏斗来争夺交配权。古人也是如此，《诗经》中多有描写，“东门之池，可以沤麻。彼美淑姬，可与晤歌”，意思是，东门外面护城池，可以用作沤麻塘。美丽善良三姑娘，可以和她相对唱。三峡库区周边的土家族情歌里面，也有很多描写男欢女爱的歌曲，比如，“我拉着郎腰带，到底几时来。我今儿没得空啊，明儿要劈柴，我后儿天才到小妹家中来 ”。这些歌词是多么婉转可爱，真有种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的韵味。</p> <p> “荷尽已无擎雨盖，菊残犹有傲霜枝。一年好景君须记，正是橙黄橘绿时。”春生夏长，秋收冬藏。秋天是收敛的季节，感应到人的情绪上，难免常生悲凉。然而，也有些人更愿意在这样的季节里依然保持乐观与豁达，用蓬勃的生机抵御着万籁的俱寂。“待到秋来九月八，我花开后百花杀。冲天香阵透长安，满城尽带黄金甲。 ”菊花是最淡然的，朝颜花开，篱上缠绵。临风弄碧，态度雅娴。知君路过，垂露眼前。轻颦浅笑，静美不言。大象无形，大爱无言，大仁无名。道家哲学，一直是盛世之中的王老吉、乱世之后的人参汤。它站立在儒家和佛家之间，用“出世”来观照“入世”，又用“入世”来牵手“出世”，让万类霜天在自然规律的调节下和而不同地生生不息。人到无求品自高。特别是教育工作者，名利熏心是不配做教育的，也是做不好教育的。师者仁心，身正为范。前年教师节晚会上，雷佳演唱的歌曲《无名花》非常好听，讴歌所有的教师和教育工作者就像“无名花”一样。无名花，花无名，花虽无名，桃李芳芳。这种花盛开在四季，笑傲在秋天，因为，秋天是他们收获的季节，正如一位高中毕业班班主任送行他的毕业生们去象牙塔里深造时所说，“你远走高飞，我原路返回”。</p> <p> “独立寒秋，湘江北去……怅寥廓，问苍茫大地，谁主沉浮”，这是秋天的革命豪情。“空山新雨后，天气晚来秋。明月松间照，清泉石上流。竹喧归浣女，莲动下渔舟。随意春芳歇，王孙自可留”，这是文豪的人生雅趣。达则兼善天下，穷则独善其身，居庙堂之高则忧其民，处江湖之远则忧其君，无论哪一种人生态度，我们都不应该虚度秋天，至少可以让自己温暖，还可以向身边传递一点你的温暖。诚然，这个世界是温暖的，也是凉薄的，这本来就是一个对比鲜明的尘世，但是，不管这个世界让人绝望到什么程度，都要坚持做善良的事，就像作家恒河所言，世间一切的冷漠，是因为所有人都冷漠，我们才会感觉冷漠，而善良是只要有一个人善良，我们就能感受到善良。</p> <p> 行文至此，一位著名音乐人给我传来了她用古琴弹奏的《秋风词》，那声音流转舒缓、悠扬委婉、宽阔苍凉、秋意朦胧、引人入胜，顿觉秋高气爽、秋月星稀、秋水灵动、秋风和畅、秋波楚楚、秋思绵绵、秋味甜甜。</p><p> 秋天，不只一种颜色；人生，依然五彩缤纷。</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