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回上河（三）

佳钢百炼（华哥）

Dream up the river

文：何家刚

厘金局正厅坐北朝南，大门却开在西南角，切角八字开朝门，门宽五尺不足、高却八尺有余。门为何要开至于此？有何讲究，我不得而知。上方饰木悬梁架小青瓦雨挑檐，檐下挂一对红灯笼。朝门上方悬有一匾，红底金字“厘金局”。黑底金字门联：“天子何忍伤民财，因小丑猖狂，扰兹守土；地丁不足济军饷，愿大家慷慨，输此厘金”悬挂朝门两旁。

　　踏石三级，入得堂来。小心在后排寻得座位，正待坐下，“啪”的一声，惊堂木拍在案上，震得满堂翁翁作响，让人几分颤栗！

“大胆成衣店李掌柜李老板，朝廷为保一方安宁，剿平流寇，将士们浴血奋战，收些许厘金补允军响，保尔等平安，不为过吧？！而你，堂堂李掌柜李大老板，从不主动纳税，还玩些小伎俩，使奸耍滑，欺骗税官”。

衙堂上审案的把总大声斥道：“你每次穿多件新衣服蒙混出关，手上却只拿一、二件成衣充当货物缴纳赋税，而后着单衣而回，每天多次往返，多卖少缴，骗取厘金，小小伎俩，自以为高明，无人知晓，岂不知堂上明镜高悬，早已洞穿你的小小把戏”。

堂下李掌柜双腿颤抖，形似筛糠，头淌大汗，已是说不出话来，若不是俩衙役搀架着，早已瘫倒在地。

“本堂姑且念你初犯，又有悔改之意，现责你罚金五十、杖二十，以儆效尤”。

杖责过后，李老板交了罚金，由家人搀扶着回家去了。

堂审暂罢，“庆元丰”货栈张掌柜呈上刚进货物清单，进出往来帐目，清清楚楚，一目了然，纳上厘金而去，得到把总赞赏。

各商行、油号纷纷排队缴纳厘金，秩序井然。

余观厘金局把总，处事严谨，公正严明，一身正气凛然，商贾不敢偷奸耍滑，整个黔江古商城冶理的井井有序。

　　出厘金局，余心中暗生主意，先去常德会馆拜会老乡，摸点门道，盘算着能否做点小生意赚几两碎银贴补盘缠。

常德会馆座落在龙船冲一处高地上，斜上十余级条石台阶，正对大门有个歇台，可容纳十数余人。墙体斑驳，双开木制大门蒙有铁皮，锚着铁钉巳锈迹斑斑，呈现出古老的沧桑。从大门处厚厚的墙体可以看去庄重和厚实。大门上方金边金字黑底牌匾“常德会馆。”彰显着它曾经的辉煌。

这是一座两进两层回廊式建筑，坐西朝东，面阔三间。房屋布局紧凑，院内地面满铺青石板。

馆内乡人，各自忙碌，见余进来，几句寒暄过后又去忙活去了。

经乡人指点，余在“盛丰钱庄”签约借得些许银两，加上自带盘缠，去徐荣昌商行（油号）交上部分订金，赊销一百五十桶桐油，五十担烟草外带二百斤干木耳。

这个年代，人们心地善良，把信誉、人品看得比生命还重。徐掌柜厚道，余交些许订金竟然赊拿许多货物。

　　得了许多货物，正苦恼着怎样才能运回朗州府。

无奈之即，逛到街上沿龙船冲胡乱转悠，见矮墙残壁围成小院，院内木杆上飘着杏黄色“忠义镖局”旗幡，院内有木桩，石锁，马凳等习武工具。

正对院门，是镖局大门，黑底金字门联：镖传四海、信达三江。门头：忠羲镖局。外青砖墙上圈白底标醒目四个猩红大字：“忠、孝、礼、义”，表露出习武之人尊教重道之传统风气。

　　这是一座内廊式四合院建筑，照壁挡住门外视线，一个偌大“镖”字印在照壁中央，几分威严，几分神圣。

余从大门而入，沿左边回廓步三十余步到“忠羲堂”。这是一座敞口大堂，正对着天井和大门，由照壁遮挡外面视线。

大堂之上供奉着关羽关二爷，“仁义成于束修，忠孝根其本性”对联粘贴二侧。一个八仙桌正放关二爷之下，承着香、蜡与供果，二个八仙椅分放左右。兵器架上刀枪剑戟,斧钺钩叉罗列二旁。

　　刘总镖头见有客到来，邀延至堂上，分宾主坐定，手下敬上香茗。问明来意，拜了关公，签上协议，于是，货由“忠羲镖局”走水路押送至朗州府，解到付镖费。

出了镖局，心胸畅快，先去“天钧剧院”看了一场戏，然后去“绍兴班”逛逛。

经余家冲一条幽深巷道至福乐门，这里是著名的青楼所在地“绍兴班”，商贾出门许久，来此寻些乐子，也算是人之常情。

“绍兴班”门脸不太显眼，正对着巷子开门，是正门又像似侧门，也许是请了风水先生看过，正财、偏财都能入门。这是一座两进三层穿斗式木制建筑，大堂敞口对天井，富丽堂皇，艳丽奢华。一帮艺妓在此古筝轻抚，琵琶漫弹，唱着小曲逗得男客开怀大笑。遇上相好，邀入房间，独自欢娱。各层楼道封闭，分隔有致，互不相扰，各房间均置有暗门，具有极其隐蔽的行业特征。

　　与“绍兴班”一壁之隔，乃“荷风院”，两院留有木门相通。“荷风院”更加豪华，天井壁上挂有“惟春有情”牌匾。院内住着的是被商贾从“绍兴班”赎身的艺妓。因身份特殊，不方便带回家中，只得出些银两，交老鸨子继续管理。

　　老人说：到了黔江要学好，鸦片大烟不能搞。可朝廷为追求暴利赋税，敞开大烟，百姓种吸鸦片成风，烟馆也就合法化了。

“福兴昌”烟馆建于古城高处，步贰拾余级台阶，石墙青砖，双重大门。这是一进二层窨子屋，内装豪华。大堂内黄花梨雕花椅沿墙摆放，两两椅之间放一茶几，茶几上放一灯盞和两杆烟枪，一小盒福寿膏，方便客人谈生意时抽上两泡大烟。

　　里间有包房，内置床榻，约六尺来宽。榻中置一矮几，矮几上置烟枪和灯盏，供二人躺着吸上几口。

这里先前来的都是些豪商巨贾，初衷是在此洽谈生意，抽上几泡增进感情。渐渐有人上瘾，吸嗜成性，整天泡在这儿，不管家事而家道败落，妻子被逼上吊，儿女被卖，最后跳江自尽……。

红尘落泪，余被人引诱上了贼船，整天躺着与高老板（就是穿蓝色衣的那家伙）对吸，欠上烟馆一屁股债，被打手痛打一顿赶了出来。又遇上“盛丰钱庄”老板追债、徐老板逼要货款，忠义镖局刘总镖头提着大刀追着讨要镖金。余惊慌失措撒腿就跑，大汗淋漓，无处可藏，眼看就要追上，刘镖头大刀扬起，一刀向我砍来，我两眼一闭，两腿一登，滚下榻来，醒了，原来是个梦，心有余悸，心象装了十五只小免，砰砰乱跳。

　　唉！ 一场春梦一场空，世间繁华在其中。江河山川，一草一木，皆是大自然的恩赐，我辈理当好好珍惜。人生如梦境一般，多少浮华，多少辛酸，恰似过眼云烟，一梦醒来，又回到榻前。梦中有虚有实，有真有假，列官估且看之，一笑而过。哪天您要是去上河，记得一定要邀上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