蒲甘日出日落记

之外

<p> </p> <p>  </p> <p> </p><p> 众木成林,众塔便成为了奇迹。</p><p> 蒲甘,便是这样一座奇迹之城。去年秋季,趁着出差缅甸的机会,我安排了一次蒲甘之游。</p><p> 初作计划时,蒲甘是别人嘴里的古城,有很多旧塔,喜欢人文的可以去看看。那时,我更想去的是曼德勒,作为缅甸第二大城市,那里有湖景,古迹,还有举世闻名的珠宝市场,蒲甘有的元素他都有,蒲甘没有的新奇他也有,那一定是一个充满吸引力的好去处。仔细盘算后发现,我们只有二天游览时间。于是,蒲甘之游便成了无奈之选。所有的旅行,最能在心中留下印记的往往是计划外的选择,就好像他人的无意言行,会在独行者的心头开出喜悦之花。这一趟蒲甘之行,正是如此的出乎意料之外的惊喜。回来之后,久久没有落笔写下游记,是怕我的文字无力把那一切美丽展陈在你眼前。</p><p> 半年以后,我终于拿起了笔,摇杆乱舞,也许是酒的缘故,也许不是。心心念的深处,是那一座座佛塔的影,切切如斯,期期如斯。仿佛念叨着:来,那朦胧塔影中的日出与日落便属于你。只属于你的日出与日落,便是那看得见的美丽,看不见的缘,在天地间传动着,有一种虔诚,叫做膜拜。来,带上一颗虔诚之心,膜拜那亘古佛塔中的日出日落,所有的过往,便只在一朝一夕的呼吸中,与华光一起蒸腾到无边。</p> <p>  从仰光出发,飞行一个小时不到飞机便落在良乌机场。这是一座简陋的机场,如果不是有飞机起降,你不会意识到那一排小平房是候机大厅。行李转盘是没有的,自动扶梯是不需要的,游客们的行李是靠着人肉一件件从推车上取出,找到等候区里的客人,就好像暗号对接,登机牌子核对无误,便可以取货走人。从上海到仰光,从仰光到良乌,仿佛穿越了好几十年,我瞪大眼睛看着他们,用最原始的方法做着事,用最纯良的笑脸迎来送往各色客人。</p> <p>  出了机场,旅行社预约好的司机便接上我们去了酒店安顿。我们预定的坦德酒店坐落在伊洛瓦底江边,是一个有着悠久历史的老酒店,这里曾经是爱德华八世的下榻地。那位不爱江山爱美人的国王,看淡了荣华富贵舍弃王位牵起爱人的手走向平凡人世间。不知道我们走过的小径是不是曾经被这样一位浪漫王子驻足打量过,风吹来暖暖的气息,吹不走好奇的眼打量着周遭一切。酒店设施有些老旧,不过,一座有历史的酒店就好像有故事的女人,不因岁月而失去美丽。很喜欢这座酒店的氛围,假装自己穿越百年,简单真诚的爱上周围的一切。于是,爱上大榕树下的早餐有温度,爱上大榕树下烛光中的晚餐有浪漫,河水悠悠流过,看尽岸边来往过客聚来又散开。两天时间刚刚好,好得刚刚爱上便要离开,然后,下一次还想再来。</p> <p>  等我们安顿好,包车司机便开始带我们走行程。蒲甘大大小小二千多座塔,我们只能走最具特色的几座塔。其中最大最豪华的当属瑞西贡塔,金碧辉煌的塔身配上白色底座,仿佛一位高贵的王端坐高台,他问:你要什么?我只回答:仰望。我抬头高看,闪着金光的塔顶高远不可触及。然后,我低下头走回自己的老路。走着走着,在塔基附近看到有人对着一个小石碗拍照,凑近去也看不出啥,耐心等待。等到他们离开,我半跪仔细看小碗里的积水,一个令人惊奇的世界在我眼前出现,巴掌大的积水里出现了金塔的顶部之影,那么清晰耀眼,偶尔一闪的黑影,是飞过的鸟儿。一花一世界,一碗一惊艳。我拿起手机不停的拍,总觉得最好的照片是下一张,一直拍到心满意足为止。</p><p> 此后的大半天,我们奔波在田野的佛塔间,一座座路过,驻足,仰望。各式的塔顶,把单调的田野装饰成一片虔诚之地。静穆而美丽着,不管你来不来,不管你停不停,它一直在那里。</p> <p>  到了下午,坐着马车赶往看日落之地。那是一个略高的土坡,等我们到来,早已有各色人等守候在那里。极远处的树丛已经渐暗,佛塔仿佛散落棋盘的棋子,躲在丛林里,在夕阳的余光下,眼前的景分作三组色块神奇地结合着。天际边,塔与树林幻作深深浅浅的灰色色块,随意地将天边勾勒出高低不平的曲线,好像一幅淡墨色的画在云雾的流动中漂浮,近一些的佛塔顶上有夕阳的余光铺洒在上面,金色灵动,偶尔飘过一两朵小云,镜头里闪过鸟的影子。真想自己也有鸟的翅膀飞得更近融入此间,真想此刻就栖在那塔顶,让夕阳的光洒满我的羽毛,成为别人镜头中的风景。近处,大地铺开一大块绿色的呢毯把我们与远处的美景隔开,田间的小野花醉了,醉着摇头轻吟,轻吟尘埃里的岁月。没多久,亮团团的太阳渐渐落下,阳光渐次无力,如一粒新剥出的咸蛋黄,滴着油悬在地平线的上方。云气无力托起这粒蛋黄,只能拖拽着流淌的黄油在田野里抹开,于是,那些高低不平的曲线变得越发朦胧,成了一幅黄油染就的乳橘色水墨画。远处,好像有神灵的气息游动在田野,深深浅浅明明暗暗的乳橘色流淌各处,太阳由橘色渐次变色,一直到 暗紫色悻悻然落在塔的后方。余晖渐渐消退,退回天边与夜争夺最后一分辉煌,远处的景黯然变色,成为一幅更加黯然的水墨画,一直到消融于夜色中。</p><p> 我们远远地望,忘记了时间流淌在蛋黄油的乳橘色里恣意挥洒着,任他把田野抹成橘黄色的仙境,现在,一切即将归于平静,我们与夕阳一起黯然离场,留下一色神灵的天地。转瞬,尘土飞杨,人们驾车驶离,只留下僧人的酱红衣点缀着这神奇大地的角落。</p><p> 归来无语。心中默默地为这个叫做蒲甘日落的地方留一个位置。我见过无数次的日落,唯独此处最忆。</p> <p>  说过日落,再来说说日出。最怕早起,每次有日出节目,床便是我所有的借口。这一次,我终于挣扎着去看日出了。或许因着时差的关系,看日出出行的时间还能接受。</p><p> 那日,我们踩着朝露坐车来到当地有名的观景台。这几年为了保护古塔,当地不再开放古塔爬高看日出的项目,蒲甘最佳观景台便是这座酒店边上的现代高塔,因为这个奇怪建筑,破坏了蒲甘与旧古塔的和谐,蒲甘没有被评上世界文化遗产名录。这实在是一桩两难的遗憾事啊。</p><p> 我们早早来到观景台上,虽不是旅游旺季,但此地还是集中了许多游客,尤其是带着长枪短炮占好最佳位置的中国大叔大妈们,异地见同乡,觉得格外亲切。</p><p> 此刻,天刚刚醒过来,前望,天空若鱼肚白,大地一片暗黑,中间仿佛是那神灵扯来一根亮橘色的丝带系在腰间,透着神秘与喜悦,大地上亮着几处光斑与光线条。光斑应该是属于那些最值得在灯下摆姿势的大塔。光线条照着的是大地上的几条主要大路。时间慢慢流淌着,亮橘色的腰带渐渐变宽,天际变得红亮起来。黑漆漆的大地逐渐有了颜色,边际处被腰带染红,渐紫渐橘变幻着颜色,一直到与玄色天空一般亮起来。没多久,大塔模样清晰起来,光斑暗了,地儿亮了,亮成棋盘绿,其间错落有致地散落着各色佛塔。但是,我为何不见太阳?有一些小失望,虽然晨曦之光很美,但,缺少太阳的日出是令人失望的。</p><p> 人们渐渐散开,在观景楼四处走动,换一个角度到西北角,人们又开始聚集,前方,有气球的影子,好像还在做着准备工作,老大一块气球的影趴在远处的地上,有一些半直立着,仿佛就要升空。我们等着,那就是传说中最美的蒲甘日出照里的气球。渐渐的,他们就像做好战斗准备工作的士兵,开始排好队依次升空。一个,两个,三个,越来越多的气球飘入天空,把天空写满各色符号。他们越过观景楼顶部,向着各处飘去。当人们目光追逐着气球时,不曾想,太阳居然在我们曾经期待的地方升起。一粒强壮的橘红色蛋黄刺啦啦的升起在绿色棋盘的高处。天地被橘黄的光染成橘色,鸟儿飞过,气球越过,太阳在那边升起,我们静静的看,一切都那么美好。那光染着各色塔顶,绿色的棋盘被光晕染着,变得温柔,气球漂浮在塔顶,我们静静地看,一切都那么美好。观景台的木质栏杆被日出的光照得橘亮,鸟儿从远处扑来又飞速离去,去追那飘远的气球。此刻最浪漫,有日出,有气球,还有美好的心。再多纷杂错乱的心思,来到这里都会被静静地遗忘在异乡的角落。静静凝滞在呼吸之间的,是升起在佛塔间的气球。我睁大眼睛看,只怕每一个呼吸之间错过那飘的气球。我知道,再精良的摄影设备都不能把此刻静静之美景带回。如是我闻,一切皆静。</p><p> 时光消散在静静之中,太阳已经升高,林间有雾气升腾,一片朦胧。目极处,发现有一处的林子的朦胧影如海边剪影,树冠如椰林,佛塔在林中静立。雾气浮动,仿佛纯白色的哈达敬献在佛前。我看呆了,神思飘散,随着那雾气遁入林间,此刻动心,忘怀。再美好的词句都无力描述那不可描述之境,那一刹那,我几乎就要信神了,神灵一定是在那朦胧的深处,倘若你足够虔诚,便一定能找见。</p> <p>  而我终于回到人间,回到摄影大叔大妈的纷纷飞扬的情怀中,他们努力激情地拍着美景。我却觉得此刻应是静静地,静静地看那属于你的日出。</p> <p>归来,我不知还有哪里的日出日落能如此打动我。这个世界很大,大得足够盛出各种美景如画。不过,那与神灵同在的日出日落,便只属于蒲甘之地了。有生之年,一定要去看一下,把他写入你的心愿单,然后,出发……</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