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style="text-align: center;"><b style="color: rgb(255, 138, 0);">谈到父母时,</b></p><p style="text-align: center;"><b style="color: rgb(255, 138, 0);">沉稳内敛的女孩哭了,</b></p><p style="text-align: center;"><b style="color: rgb(255, 138, 0);">眼泪簌簌,肩膀抖动,</b></p><p style="text-align: center;"><b style="color: rgb(255, 138, 0);">第一次在镜头前失控。</b></p><p style="text-align: center;"><br></p><p style="text-align: center;"><span style="color: rgb(255, 138, 0);">——题记</span></p><p><br></p> <p>又到一年开学季。 后新冠时期的孩子们,将戴着口罩背上书包,重返校园继续他们的学业。 这样的季节,适合谈期望,谈奋斗,谈梦想,谈那些宏大激昂又鼓舞斗志的道理。 我却被一个女孩的故事,打动。 </p><p><br></p><p><b>或者说,打动我的,不是女孩本身,而是她和她的父母之间那并不亲密却深深相依的关系。</b> </p><p><br></p><p>也或者,不是他们之间的亲子关系,而是这个极具中国特色的家庭背后,近3亿中国农民工静默的苦涩和微末的欢喜。 </p> <p>这个女孩,叫钟芳蓉。 对,就是那个报考北大考古,引发4亿人讨论,成为考古界团宠的留守女孩。 </p><p><br></p><p>漫长的暑假里,人们把目光聚焦于,她缘何以湖南省文科第四名(676分)的成绩,报考北大考古系,以及由此衍生出的一系列穷孩子配不配有梦想的讨论。 </p><p><br></p><p>身处纷扰的舆论漩涡中,钟芳蓉除了发布一条微博,予以回应,解释报考北大考古,是受樊锦诗先生的影响,是自幼就扎根的梦想,再无回应。 </p><p><br></p><p>报考志愿后,为了逃避舆论的过分干扰,她和弟弟跟随务工的父母,来到广东。 </p><p><br></p><p>直到8月27日,她收到北大的录取通知书,再次出现在公众视线里,也第一次正面说起自己的成长。</p> <p>钟芳蓉她说得从容又朴素,甚至没有任何煽情之词,却让听者透过白开水一样的倾诉,看到农民工子弟,那习以为常又隐忍吞咽的苦。 确切地说,也不是苦。 </p><p><br></p><p><b><span class="ql-cursor"></span>而是一个底层家庭的两代人,为了改命,不得不走上的突围之路。</b></p> <p>8个月大的时候,钟芳蓉就成了一名留守儿童。</p><p><br></p><p> 她刚刚结婚的父母,犹如这个国家的很多农村青年一样,在困顿中相遇,在窘迫中生子;在生子后必须走出乡野和山村,背井离乡,远赴沿海。</p><p><br></p><p>用盛年的青春和重复的劳作,换回一叠叠钞票,才能竖起老家的房子,换回孩子的学费。 </p><p><br></p><p>钟芳蓉的故乡,湖南省耒阳市余庆街道同仁村,是个低山和丘陵起伏的贫困山区,土地资源异常紧缺。</p> <p>钟芳蓉的老家外出打工,几乎是过早辍学的农家子弟,唯一的选择。 <b>钟芳蓉的爸爸钟元位,只读到小学六年级,就辍学了。</b></p><p><br></p><p>在家干了两年农活儿后,远赴广东打工,认识了妻子刘小义,并于2002年生下大女儿钟芳蓉。 </p><p><br></p><p>“也可以等到孩子3岁再走,但终究还是要走。因为打工是必须的路,没有选择。” </p><p><br></p><p>钟芳蓉的妈妈刘小义,提起将8个月的孩子,狠心丢在老家,乘上南下的列车,外出打工时,掩面而泣。 </p> <p>钟芳蓉的妈妈刘小义这是一个母亲的愧疚。 这份18年前的愧疚,在女儿钟芳蓉一鸣惊人考上北大后,依然无法释怀。 </p><p><br></p><p>甚至,因为女儿的懂事优秀,显得更加深重: <b>身为母亲,她没能参与女儿成长的全过程,女儿却给她如此璀璨的回报。 </b></p><p><br></p><p><b><span class="ql-cursor"></span></b>这让她内疚。 更让她内疚的,是女儿的成长岁月里,因为他们缺席,而给孩子带来的隐秘悲伤的孤独。 </p> <p>就像很多留守儿童一样,钟芳蓉和小她4岁的弟弟,跟着爷爷爷奶奶奶长大。 在她的记忆里,爸爸妈妈更像是影子,活在电话里。 </p><p><br></p><p>日益年迈没有走出过大山的爷爷奶奶,更像是他们实际的“父母”。 </p><p><br></p><p>哪怕,爷爷奶奶对她的学业根本不懂:从她每天学什么,到她分到什么班,再到在成绩单上签什么字。 </p><p><br></p><p>年少时,钟芳蓉为此疑惑过:为什么爸爸妈妈不在身边? 不像电视中城市人家的父母那样,日日回家吃饭,对孩子嘘寒问暖? </p><p><br></p><p>但她看到身边农村的小伙伴,都是如此,也就学会了接受: <b>她生活的这个世界,就是这么运转的。</b></p><p><br></p><p><b><span class="ql-cursor"></span></b>父母出门赚钱,爷奶代为抚养,农村小孩聚集在一起,慢慢成长。</p> <p>留守儿童但,每到过年,父母背着大包小包的行囊,带回来很多好吃的,以弥补一年的缺席时,她和弟弟还是很盼的。 </p><p><br></p><p>他们会走到家门口的马路上,翘首以待,远远地看着记忆中的父母,由模糊的影子,变成清晰的面孔。 但父母走近了,她又不好意思把“爸妈”喊出口。</p><p><br></p><p> “因为很久不叫(爸妈),只有一年见一次,感觉有点不熟。”<b>钟芳蓉坦言,在内心里,她自幼和父母都不亲。</b></p> <p>钟芳蓉谈父母说出这样的真相,有点残忍。 但直面这样的事实,需要勇气。 常年留守在家的孩子,自幼就失去了和父母的连接,从日常生活的一饭一蔬,到心理精神的一寸一土。 </p><p><br></p><p>遇到特别艰难的事儿时,第一个想到的人,不是爸爸妈妈,而是同学。感觉和同学的关系更近一点。如果觉得这件事同学也不好讲,那就写到日记里。 </p><p><br></p><p><b>她在父母不能归的故乡,兀自生长,独自坚强。</b> 她在父母没能去的学校,遨游飞翔,攒劲向上。 </p><p><br></p><p>但她对父母充满感恩:“我去过他们打工的地方,他们很辛苦,他们为了我们付出了很多。”她知道父母和他们的分离,是为了在关键时候,推他们向更远的地方去。 </p> <p>钟芳蓉读到6年级时,学校的老师对她的爷爷奶奶说:</p><p><br></p><p><b>“你孙女学东西这么快,读书这么厉害,你们不要让她在这里读。在这里是读不出去的,要让她去城里读,才能读出去。”</b></p> <p>大山的孩子老人把原话传达给儿子媳妇。 钟芳蓉的父母当即决定,把钟芳蓉送到市里一家寄宿学校,可以从初一学到高三——<b>这里的学生,大部分都是父母在外务工的留守儿童,但每年都有人考上北大清华。 </b></p><p><br></p><p>进城读书,意味着更大的开销。 一年要缴12000元的高昂学费,这对农民之家来说,不是一笔小数目。 </p><p><br></p><p>但钟芳蓉的父亲钟元位,觉得再贵也值了: 他们亏欠孩子的太多。如果能用自己的血汗钱,给孩子一个好的起点,让孩子不再重复他们的命运,他们愿倾尽所有。 </p> <p style="text-align: center;"><span style="font-size: 15px; color: rgb(128, 128, 128);">钟芳蓉的父亲钟元位</span></p> <p>父母的这个决定,无疑影响乃至改变了钟芳蓉的求学之路,让她在更好的学校、更棒的师资和更强的队友中,遇见更开阔的自己。 </p><p><br></p><p>钟芳蓉上初中后,妈妈刘小义为陪她度过适应期,曾从广东辞工回来三四年,边在城里的一家制衣厂上班,边照顾她。 </p><p><br></p><p>这是钟芳蓉记忆里,短暂而明媚的时刻。 她至今回忆起来,眉眼间还带着笑意: <b>回到家,能看见妈。 </b></p><p><br></p><p><b></b>桌子上,会有妈妈做的可口饭菜。 周末,妈妈会带上她和弟弟去公园、去游乐场疯玩。 和爷爷奶奶生活在一起时,这些都是无法想象的。 </p> <p>留守老人和孩子虽然,她和妈妈交流还不是很多,而妈妈除了问她“你喜欢吃什么,妈妈给你做”,再也说不出什么华丽动人的语句。 </p><p><br></p><p>但,相伴相依的踏实,还是让留守多年的女生,渐渐有了安全感。 </p><p><br></p><p>直到,钟芳蓉的弟弟,也来到城里读书。两个人一年几万块的学费,只靠爸爸一个人的工钱,已无法维系,妈妈不得不再次远赴广东。 </p><p><br></p><p><b>钟芳蓉说,她能体谅母亲的再度离开。</b> 那不得已的告别里,藏着她和弟弟的未来。</p> <p>她同时又说,爸爸妈妈不在身边的日子里,她也会变得更加独立。因为爷爷奶奶年迈,她又是姐姐,必须靠自己。 </p><p><br></p><p>穷人的孩子早当家,大概就是这样的道理: <b>理解父母的不容易,所以要强撑着做好自己。</b></p> <p>钟芳蓉是个早慧且沉稳的孩子。 她高度自律,学习高效,在学业上总是比别人快半拍,她将这归结于自幼就形成的好习惯: </p><p><br></p><p>读书多,读书快,思考快,写作业快,背书快,理解能力强,老师还在讲上一节的内容,她已自学到了下一节。 </p><p><br></p><p>但她又坦言,这一切“快”的背后,也有着对“苦”的逃离: </p><p><br></p><p>爷爷奶奶和爸爸妈妈,会诚实地告诉她:“不要像我们这样,只会种田打工,当一辈子辛苦的农民,要好好学习,要走出去。”</p> <p>农民工和孩子就像很多农民工一样,钟芳蓉的父母无法在学业上,给予女儿任何指导和帮助。 </p><p><br></p><p>他们唯一能做的事情,就是在班级群里,看见女儿成绩好时,给她鼓劲儿;看到女儿没有考好时,鼓励她“不要有压力,尽力就好”。 尽力就好。 </p><p><br></p><p><b>这来自父母、无限接纳的四个字,支撑钟芳蓉走过苦涩沉闷的高三。</b> </p><p><br></p><p>哪怕在她考上北大后,提及这来自父母的4个字给她的影响时,忍不住哭起来。 自控力和表达力都极强的女孩,第一次在镜头前失控,眼泪簌簌,肩膀抖动,不能自已。</p> <p>这不是悲伤的眼泪。 这是因为感到被爱着,而终于敢于释放脆弱的眼泪。 这眼泪里,藏着农民工子弟和他们父母的和解: </p><p><br></p><p><b><span class="ql-cursor"></span>他们彼此的心中,都装着对方,哪怕以背对背的方式。</b></p> <p>钟芳蓉高考时,父母没有从广东回来。他们像往常一样上班务工,就像钟芳蓉像往常一样独自上战场。 </p><p><br></p><p>钟芳蓉的成绩在班级群里引爆后,她妈妈刘小义才知道。 </p><p><br></p><p>这位平凡的母亲,当场抱着身边的一个女同事跳了起来。 她说:“我女儿终于有出息了!终于改变自己的命运了!”</p> <p>当被问及,什么是“改变自己的命运”时,这位一辈子为吃穿忙碌的母亲,迟疑了一下说:</p><p><br></p><p><b style="color: rgb(237, 35, 8);">“衣食无忧,过上好的生活,比我们的生活更好。”过了一会儿,她才若有所思地,想到另一层意义:“还有,以后,她以后不会像我一样,让她的孩子成为留守儿童,他们一家人能开开心心地在一起。我们没有。”</b></p> <p>这才是整个故事里,最朴素最深刻的内核,也是一代农民工辗转流浪的终极梦想: </p><p><br></p><p><b><span class="ql-cursor"></span>不再让孩子,重复自己的老路。</b> 让孩子踩着自己的脊背,走上更宽的大路。 </p> <p>如果,故事就此止步,我们依然无法洞见一个农民工之家的悲喜。 钟芳蓉成了2020年夏天的焦点人物,源自她以如此高的分数,报考了北大考古。 </p><p><br></p><p>她没有和任何人商量,包括老师、同学和父母。 短短几分钟内,就自己做了决定。 </p><p><br></p><p>她喜欢历史,从小时候就喜欢。她崇拜敦煌的女儿樊锦诗,欣赏她那素简如菊又执着如钻的热忱。</p> <p>钟芳蓉拿着偶像樊锦诗的自传她根本没想到,自己的这个举动,竟然引发全网的讨论,还有考古圈的团宠。</p><p><br></p><p>一时间,她成了2020年最红的北大女生,各地媒体蜂拥而至她的家乡采访。 习惯了安静和沉默的她,对此感到极度不适应,选择了逃离故土,来到广东。 </p><p><br></p><p><b>这个沉稳也会失控,自律也爱游玩,坚韧也有脆弱的留守女生,不愿成为这样的焦点,以如此猝不及防的方式。</b> </p><p><br></p><p>议论她的人,从自我视角出发,沉溺于“寒门贵子配不配遵从内心热爱”“穷孩子该不该选冷门专业”这一系列虚无又臆想的争论里。 </p><p><br></p><p>只有钟芳蓉知道,她认准的路,就不会再更改。 我对一件事情,就算我不喜欢的话,我也能做下去,我喜欢的话,会坚持更久。 </p><p><br></p><p>她说。 对于她这个选择,母亲刘小义说:</p><p><br></p><p><b>“我们不懂,真的不懂,什么最赚钱,我们也不懂。我们只能尊重她的选择,她有权利选择自己喜欢的事情。她是一个有梦想的人,她有权去实现自己的梦想。”</b></p> <br></br>对。 <strong>每个人都有权利选择自己的梦想,何况是苦读了10多年,终于通过高考打破了阶层壁垒的钟芳蓉。</strong><strong> </strong>她有权利遵从内心的热望选择。 不管将来,她能不能成为樊锦诗先生那样的人。 <p>钟芳蓉的故事,是典型的农民工家庭的故事。 这样的故事,虽然并非每一个都这么幸运,但它每时每刻都在我们这个国家上演着。 </p><p><br></p><p>根据国家统计局的数据,目前,中国至少有2.9亿农民工,分布在这片土地的角角落落和各行各业。</p> <p>他们承受着离别之苦,他们遭受着身份歧视,他们透支着身体康健,他们扛起了钢筋水泥,他们是金字塔最坚韧的底座,也蕴含着一个时代最阔大的民心。</p> <p>他们所有的忍辱负重,他们一切的极限承受,他们当下的悲欢离合,他们身上发生的故事,都是因为他们试图用自己的身躯,给后代铺就一条向上向好的路。</p><p><br></p><p><b><span class="ql-cursor"></span>让他们一直打拼却无法融入的城市,成为他们读了书见了世面的孩子的家园和起点。</b></p> <p>他们是操劳疼痛的,但他们不需要同情。</p><p><br></p><p> 他们需要的是尊重。 他们是底层卑微的,但他们不需要怜悯。 他们书写着另一种高贵。</p> <p>他们,和钟芳蓉与她父母的故事一样,一直在用生命和搏击,告诉我们这些道理: <b>我们都是站在父母的肩上,走向远方。</b> </p><p><br></p><p>虽然,对于农民工子女来说,这肩膀,多存在于梦中,存在于照片中,存在于想象中。 </p><p><br></p><p>但关键时刻,是这肩膀的扛起,让我们创造了走出大山,走出愚昧,走出狭隘,走出贫困,走出轮回的奇迹。 </p><p><br></p><p>比贫困更可怕的,是丧失对知识的敬畏。 读书不是穷孩子唯一的路,却是一个底层之家升级换代的最好的路。 如果打工的父母,丧失了对学习和知识的信仰,那么他们的孩子,大概率会在重复父辈的命运中,不断迷茫不停受伤。 </p><p><br></p><p><b>钟芳蓉式的孩子能有今天,靠的是自己的聪慧和努力,拼的也有父母提供的起点和格局。</b> </p><p><br></p><p>这两者,缺了任何一个,都不行。 </p><p><br></p><p>不懂教育的父母,就当好孩子的退路。 </p><p>寒门父母,更希望孩子有出息。但寒门之家,父母在学业上对孩子的帮助,微乎其微。 他们受教育程度低,接触的人脉又少,甚至没有机会念什么书,更不要说每天守在孩子身边给予陪伴和引导。 </p><p><br></p><p>不要怕。 就像钟芳蓉的父母那样,踏踏实实挣钱,把老家房子盖得漂漂亮亮,能陪伴时陪伴,不能陪伴时也不抱怨,知道自己为孩子做得少,所以从不强塞给孩子自己的意愿。 </p><p><br></p><p><b>当父母成了孩子稳固又坚实的后方,孩子会在天赋毫无压抑的成长中,奔赴要去的远方。</b> 有梦想谁都了不起,这个时代需要理想主义。 </p><p><br></p><p>资本和流量为王的时代,理想和热爱显得陈旧。 但是,时代的泥沙一晃而过,赤子的初心永远珍贵。 </p><p><br></p><p>不管是工地上,穿着沾满泥浆的鞋,爱唱歌的农民工,还是校园里,穿着素衣背着布包,爱考古的农民工子弟,他们都是值得尊敬的人。 </p><p><br></p><p>因为,人生海海,众生芸芸,最终定义我们是谁的,不是身份和地位,而是我们有过怎样的热忱和梦想,并在为之付出的路上,遇见了怎样泪笑歌哭的自己。 又到一年开学季。 </p><p><br></p><p>谨以此文,献给所有守望的父母和坚韧的孩子: 愿所有遥遥相望,都有回响。 <b>愿所有默默奋斗,都能盛放。</b></p> <a href="https://mp.weixin.qq.com/s/UzjN0Fuv0-Zmaqx3y06n-g" >查看原文</a> 原文转载自微信公众号,著作权归作者所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