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style="text-align: center;"><img src="https://mmbiz.qpic.cn/mmbiz_jpg/XJKYF74Wwbf4iapoiaPyreqYMZWQ2jhWPZ9x2jZ7tkuvtLz29Qdo268YS6AON78ow5znvLcB6NSErUkjh9UccdRw/640?wx_fmt=jpeg&tp=wxpic&wxfrom=5&wx_lazy=1&wx_co=1" width="100%"></p><p style="text-align: center;"><br></p><p style="text-align: justify;"> 上<span style="color: rgb(64, 118, 0);">世纪七十年代,母亲刚三十出头,是一位身强力壮的地地道道的农家妇女,然而她却没有农活可干,只能整天照顾我们兄妹五人。</span></p><p style="text-align: justify;"> </p><p style="text-align: justify;"> <span style="color: rgb(64, 118, 0);">有一天,母亲突发奇想似的借来了邻居早已废弃的猪圈,一个人从村外四处寻找搬来片石,把一座即将垮塌的猪圈整修一新,但等“主人”入住。说来也巧,没过几天,一位挑着两只箩筐的中年人就来到家门口,放在地上的两只箩筐被直着嗓子嚎叫的猪娃拱得摇摇晃晃。母亲二话不说,就几块钱买下了一只。我们兄妹五人围着哼哼唧唧的猪娃兴奋不已。母亲从火上坐着的大铁锣锅里给猪娃舀了几勺米汤水,猪娃哼唧着吞吃了几口,一下就拱翻在地。母亲索性揪住它的耳朵,在叽喳地嚎叫声中提了起来,把它送进了猪圈。跟去的我们一个个爬在猪圈的石头墙上探头望着。母亲一抬腿翻进了圈里,用手亲昵地抚摸着小猪的身体,小猪很快便安静了下来,一动不动,紧接着它干脆躺下,拖着长长哼啷声,尽情地享受着母亲的爱抚。母亲一边抚摸着小猪,一边自言自话地说着:我们很快就会有猪料地了。</span></p><p style="text-align: justify;"> </p><p style="text-align: justify;"> <span style="color: rgb(64, 118, 0);">正如母亲所言,不多时我们真的就有了属于自家的猪料地。猪料地在离村五六里远的枣林沟的最里边儿,说是地倒不如说是荒坡,就这母亲也心满意足地十分高兴。于是就早早地捎信告诉在外地工作很少回家的父亲,让他尽量安排好自己的工作,到时候回来家种猪料地。</span></p><p style="text-align: justify;"> </p><p style="text-align: justify;"> <span style="color: rgb(64, 118, 0);">父亲踩着节令回来了,我们谁都知道他和我们一样因为有了自家的坡地而高兴。母亲跑了二里多路,来到外婆家“借”了一箩筐山药蛋,临走时还不忘安顿外婆说“娘,到秋天了,我刨上新的就还你呀。”外婆抿嘴笑了笑,没说什么。倒是一向少言寡语的外公说了句:“等刨上了再说吧。”</span></p><p style="text-align: justify;"> </p><p style="text-align: justify;"> <span style="color: rgb(64, 118, 0);">母亲一回家,顾不上喘口气。找来平时切面的大刀,开始剜芽做种子了。下地栽种自然就落在父亲和我这个在家排行老大的小男子汉身上了。</span></p><p style="text-align: justify;"> </p><p style="text-align: justify;"> <span style="color: rgb(64, 118, 0);">早晨,太阳刚刚爬上山坡还来不及喘口气,父亲就挑起两半箩头山蛋瓣种子,我扛起新置备的镢头跟在父亲身后出门了。走了二三里平缓的大道,就开始顺沟爬坡了,路旁的草拍打着自己的裤脚,不时伸出的山疙针拉扯着不得不停下来,我们就这样走走停停,停停走走,好不容易爬到地头,已感到攒了多日的劲头已消耗得差不多了。母亲告诉我们说分了六七块地倒是不假,只是地被三面山崖挤得难以伸开腿脚,只有顺沟那面还算通畅,可顺沟而下的断崖又绝了其舒展一下的念想,所以六七块地也就长不过五六米,宽不足二三米,更糟糕的是这里长期无人耕种,山上滚下的山石堆占了大半块,剩下的仅一米左右也是长满了一簇一簇荒草。父亲站在地头边犹豫了大半天,我猜想出从未种过地的他此时更是无从下手了吧。父亲不愧是父亲,短暂的犹豫后,说:“孩儿,你去拾一拾地里的石头。”他就抡起镢头,开始刨地里的蒿草了。一天过去了,乱石仍占据着半块地,蒿草倒是让出了半边天。</span></p><p style="text-align: justify;"> </p><p style="text-align: justify;"> <span style="color: rgb(64, 118, 0);">第二天,父亲早早起床,把灶膛里的草木灰掏了个干干净净后,才点起火开始做饭。我们家的饭很简单,烧开水把玉米面撒在水面,用筷子捅几个窟窿,翻腾的开水就从窟窿眼冒了出来,十多分钟后熄火,用筷子把开水上的玉米面搅拌成一个大疙瘩,饭就好了。父亲在疙瘩上分了一大块,自己没胃口不想吃,勉强吃了几口玉米面疙瘩,倒是把摊在玉米面上的软柿吃了个干干净净。父亲挑起早上掏出的柴草灰,我们又要去料理那充满希望的猪料地了。</span></p><p style="text-align: justify;"> </p><p style="text-align: justify;"> <span style="color: rgb(64, 118, 0);">来到地头谁也不敢怠慢,稍事喘息就开始了劳作。父亲沿着碎石垒的地岸刨两镢就得弯腰拣拾三两块刨出的石头。较规整的,父亲会小心地叠放在岸边,棱头棱脑没有什么形状的就使劲甩到山坡上,甩出去的石头咕噜噜地滚着滚着就悄无声息了,有的有那么点倔劲的就又咕噜到地里,我不得不跑过去拾起来轻轻地放在地头的草丛里,每次总忘不了使劲地往下按一按,生怕它突然跳起再滚下来。父亲在前边刨出一绺坑,我跟在后边隔不远抓一把灰,在灰上再放一瓣地瓜芽。生活不重,但在这火辣辣的太阳下,很快就再也受不得动了,自己偷眼瞄了瞄父亲,父亲也有点体力不支。说起父亲可是从未出过这种力受过这份罪。父亲从小读书,长大就当了工人,种地这种农活离他实在是太远了,刚开始父亲对这种全新的且具有挑战性的工作很感兴趣,兴致也很高,可临近中午时,天上的太阳几乎把人都烤焦了,连山坡上的茅草也不得不放下自已的舒展而委屈地蜷缩起来。父亲没经验,过早地透支了体力,此时也早已没了精神,刨几镢就得停下来,拄着鳜把喘几口粗气,汗水从头顶的毛发间钻出汇聚到他涨红的脸颊的皱纹里,沿着皱纹曲里拐弯地淌了下来。自己躲在树荫下但等父亲刨出一段壕沟,才匆匆钻出来抓一把灰扔一块山蛋瓣,扭头就再跑回去。</span></p><p style="text-align: justify;"> </p><p style="text-align: justify;"> <span style="color: rgb(64, 118, 0);">父亲是真的顶不住这炙烤下的体力消耗了,他也拄着镢头撑着疲惫的身体一步一步向我这边走来,一头钻进了这斑驳的树荫中了。他把镢头平卧在地,自己一屁股坐在镢把上,叉开粗壮略显细嫩的手,在黧黑的脸上抓了一把汗水,使劲甩在地上,喘着粗气。自己玩着脚边的沙石泥土,偷瞄了一眼气喘吁吁的父亲,看到父亲攥镢把的手因攥得过久过紧而一时无法伸展,蜷屈的指跟早已磨破。父亲和我一样只是看了一眼就把磨破的手放下了说“今上午咱就这样吧。”父亲边说边拿起自带的水壶递了过来,说:“喝口水吃点干粮吧。”这就是我们的午饭,简单地啃了几口硬得硌牙的干饼,喝了几口温开水,也说不上是饱了,还是还饿着,只是觉得不怎么饿了,比较前舒服多了。父亲顺势斜躺在树荫下的山坡上休息,自己也学着躺了下来,可身下的石子硌得生疼,身边的茅草借着风挑逗得你浑身痒痒,自己就再也躺不住了,躺一会坐一会地跟着荫凉走。父亲休息了很久才起来。下午太阳仍很毒,父亲的体力明显不支,他坐在地头抽烟的时间远比刨地劳作时间要长,我就显得悠闲多了,父亲很长时间刨出的壕沟,总让我三下五除二轻松地抓灰点种完成,自己闲不住,就开始跳上跳下地玩儿,有时因贪玩总会耽误事,父亲也从不怪罪,只是轻轻地提醒“这里还没点上呢。”话语中透着亲切,让自己的胆子越来越大了,误事的次数也就越来越多。太阳西斜,凉爽了许多,父亲越刨越带劲了,一镢紧跟着一镢,我只好一步紧跟着一步地抓灰点种,一直忙活到太阳落山,天色灰暗,我们才收工回家。离村老远就望见村里星星点点亮起的路灯。自家住在村正中,是一座一进三院的老宅,高耸的大门楼外是一条村中街路,街路边有一排石栏杆,华灯初上之时,这里早已坐满了劳作一天歇息下来吃饭的人们,对他们来说,似乎这吃饭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你一句他一句地东拉西扯的闲聊,仿佛只有这样才能抖落一天来身上的疲惫。我跟在挑着箩筐的父亲身后经过热闹的这里,热情的邻里停下自己的事和我们打着招呼,从招呼声里听出了他们对从未这样劳动过的父亲的赞赏和关心。</span></p><p style="text-align: justify;"> </p><p style="text-align: justify;"> <span style="color: rgb(64, 118, 0);">在母亲眼里有的只是我们一连十多天的早出晚归,并没有十多天来做了多少生活,自然她心里美滋滋的。就和外公外婆吹出了大话,说“到秋天就好了,再也不用发愁菜吃了。”外婆听了自然也十分高兴,接着母亲的话说:“到时候,我、你父亲和你弟弟都去给你刨土豆。”母亲听到外婆说这话,有一种达到目的似的兴奋,眯着眼笑的合不拢嘴。</span></p><p style="text-align: justify;"> </p><p style="text-align: justify;"> <span style="color: rgb(64, 118, 0);">秋高气爽之时,正是收获之季。外婆、外公和舅舅如约而至,外公还特意挑了一副特大的箩筐,赶着他家那头健壮的大黄牛,驮着一副大号的驮子。外婆、外公、舅舅、母亲和我以及慢条斯理的老黄牛,一路浩浩荡荡地向枣林猪料地而去。来到地头,看到地里纤细的土豆秧大都爬在地上干枯而死,即使有几株还有些绿意,也是无精打采的带着几份病态黄。外公看着母亲说:“这就是你说的栽了十多天的土豆?”母亲“嗯”了一声,补充说“我也没有来看过。”话语中带着诸多歉意和失望。不足半日,就把十多天的辛苦收拾的干干净净,更让人失望的是这份辛苦也太廉价了,刨的土豆连外公挑来的大箩筐都没能装满。其余的人就连大黄牛都不得不空手而返,把去时那满满当当的希望也落在这猪饲料地头。</span></p><p style="text-align: justify;"> </p><p style="text-align: justify;"> <span style="color: rgb(64, 118, 0);">母亲失去了猪饲料地的指望,只好再次向外公求助。</span></p><p style="text-align: justify;"> </p><p style="text-align: justify;"> <span style="color: rgb(64, 118, 0);">猪料地成了父亲的一种耻辱,在以后的时日里他绝口不提,不过对我来说倒成了一种美好的回忆,回忆中没了辛苦,只有温馨和乐趣。不能不说是猪料地成就了父亲从工人到农民的华丽转身,多年后,连村里从少就和土地打交道的地地道道的老农民都羡慕父亲是种地的一把好手。</span></p><p style="text-align: justify;"> </p><p style="text-align: justify;"> <span style="color: rgb(64, 118, 0);"> 父亲走了三十多年了,父亲走后自己就喜欢躲在角落里独自静静的回忆过去的这些点点滴滴,因为父亲就藏在这点点滴滴的回忆里。</span></p><p style="text-align: justify;"><br></p><p><br></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