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道兵军旅记忆捡拾之三——居无定所沐雨栉风流浪的"吉普赛部落"

左苍右黄

<p class="ql-block">  当兵许多年,甚至当到了连长营长,却从未住过稳定成型的营房,两年一挪窝,三年一搬家,到没路的地方修路,到没房子的地方盖房子,没必要也无可能建永久营房。修路的人走不了自己修好的路,住帐篷盖高楼,盖好高楼拔腿走。告别天山千年雪,又见东海万顷浪。居无定所,志在四方,铁道兵部队就像是一个流浪的“吉普赛"部落。</p><p class="ql-block"> 在铁道兵中,像我这样算是幸运的,在基层连队时间不长,大多时间在机关工作,住在砖瓦房,有配套的生活服务文化体育设施,只要不下基层,军装整洁,工作规律,冬天室内还有火炉暖气,舒适安逸。 而基层的战友们的居住环境工作条件艰苦到今天的人们可能无法理解。</p><p class="ql-block"> 1978年,我被调到铁62团3营代理营部书记。3营当时驻京怀柔县叫上西杮的地方一一一个远离公路城填的大山深处的山沟沟,承担师辖新建沙通铁路路基铺路石我们叫道碴的采备任务,全营在上西杮这个地方安营。上西杮村到处是柿子树,我们就在柿子树下搭起成片的蔚为壮观的绿色帐篷城。帐篷是那种铁骨架组装帆布夹毛毡盖布的。一般情况下,一顶帐篷里架6一7张铁架高低床,住一个班十二、三个人。军人住的地方,整齐划一是标志性特点,被褥叠整,枪支摆放(那时候基层连队配枪),洗漱用品陈列,施工工具归置,都彰显这是支干铁路工人活不拿铁路工人工资义务奉献严格按三大条例规范有着铁的纪律的部队。</p><p class="ql-block"> 帐篷1976年唐山抗震救灾时我们在天津塘沽海边住过大半年,但那帐篷搭在規模很大的天津碱厂厂区内,厂里给我们每顶帐篷里都接上了用工业散热管替代的暖气,冬天门帘一放下来,里面很暖和的。而在上西柿营区的帐篷,是在里面用自制的土坯垒起道火墙。每到冬天,团里都会给连队拉来好多车又黑又亮的大同煤块。战士们轮流值班烧火墙,那大同煤火力真强,生铁炉盖烧得彤红,火墙散发阵阵热流,虽然人多进出不息,但帐篷内还是暖烘烘的。炉子上可以烧水,让施工归来的战士们洗把脸烫个脚,还可以在上面烤个湿衣服,一年就两套军装,洗了干不了没有换,挂在火墙上一宿就干了,而且还能增加空气湿度。最难受的就是大家烤那湿鞋垫,十多双鞋垫往火墙上一摆,整个帐篷里臭气熏天。但也没办法,战士们还得等着穿它上班。</p><p class="ql-block"> 我在营部和广播员天津柳老兵住一顶帐篷。从中间砌了一堵到顶的土坯火墙,一分为二,空间相对独立。北京郊区的冬天是相当冷的,滴水成冰,加上我们驻扎燕山深处的大山沟,天天寒风怒号,扯动帐篷抖抖颤颤。我们俩也有约轮流加煤烧炭,经常互相补位。但偶尔也有晚间忘记加煤的时候,直到子夜,一床薄薄的军被和棉大衣抵挡不了严寒,梦中冻醒后才知道炉子熄了火。可半夜三更熄火,爬起来重生炉子,不仅很麻烦,而且还打扰邻居。所以大都这种情况就裹着被子抖活着数羊,等到天明号响出操。清晨漱洗,铁皮水桶的水巳经成冰,茶缸里的剩水也剔透晶莹。</p><p class="ql-block"> 听我们的赵营长说,他从55年入伍开始,从修鹰厦铁路到越南战场,从襄渝铁路到沙通铁路,20多年就没住过正规营房,直到家属随军才住进了土坯盖的家属房。我印象中当时的沈教导员爱人是来自四川的城里人,随军后一家四口就住在营区后面低矮的土坯里。营里领导的爱人原来没正式工作的随军后还是没工作,有的随军后放弃了工作,流浪的队伍而且在大山深处转圈圈,是很难找到合适工作,随军就图个团圆。随军子女在一个地方念两年,再到另一个地方学两年,对读书学习影响很大。与他们的父母一样为国家作出了奉献牺牲。许多干部为了不影响子女教育,夫妻俩只好长期分居异地,一年一月鹊桥会。当时特别是爱人在城镇工作婚后又分居的干部,不少都想转业回乡。</p><p class="ql-block"> 1981年, 我曾经写过一篇关于师余副总工程师的报道,他是解放前后名校毕业的知识分子,入伍后随部队南征北战,东跑西迁,负责过许多项目的施工技术主持,是位经验丰富的专家。夫人在广州一家大医院当医生也是挑大梁,加上要照顾孩子和老人,无法随军。余总也曾几次申请转业复员,但部队均未批准,他不为影响坚守岗位,奔跑在国家铁路建设工地上。据此我写了篇反映这位老知识分子的爱国情怀的报道。未曾想报社编辑在刊发时把标题改成“只要国家需要,愿做一辈子牛郎织女",余总看到报纸后哭笑不得,一个电话把我叫到他办公室,我战战兢兢地拿着经他审查签字的稿件连奔带跑过去,这位当时年近花甲为国家铁路建设作出重要贡献的老专家缓缓对我说:“我知道这不是你的意思。可我太对不起家人了,我还是想回去对他们作些弥补。“与家人团聚,这是个多么简单又多么重要的理由,可在那年代里,许多铁道兵将士就无法实现。</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