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衡与堂兄弟武仁广

隐于野

——海峡隔不断 想念成相见

作者：张忠泰

武衡是从徐州走出的首届中国科学院学部委员（资深院士），曾任中共中央顾问委员会委员、中国科学院常务副主任、中国科学院学部主席团名誉主席。他有个堂兄弟叫武仁广，曾任国民党军队上校团长，后随国民党军队撤退到台湾，进入台北行政院工作。武衡与武仁广年纪相差4岁，是儿时最好的玩伴；步入青年两人共赴国难抗日救国；到了壮年，一个在北京，一个在台北，天隔一方并没有隔断兄弟情意，他们以特殊的方式释怀心中的挂念和感伤。台湾当局开放台湾居民赴大陆探亲后，已暮年的兄弟俩得以相聚团圆。

年轻时期的武衡

故黄河边，戏耍的玩伴 武衡与武仁广的祖上在道光年间由安徽宿州闵子乡迁居徐州，武衡儿时的名字叫武仁惠，生于1914年1月，堂弟武仁广出生在1918年9月，小武衡4岁。儿时家住徐州公园北二巷，后搬进青年路145号。武衡出生时，其祖父武其文健在，武其文有5个子女，武仁广的父亲武应炳是老二，武衡的父亲武朗轩是老五。到了武衡、武仁广这一辈有11个兄妹，在家族中兄弟姊妹的排行中，武衡是老三、武仁广是老四，因为前两个哥哥夭折，武衡便是家庭也是家族中的老大。 武家家族以经营食品作坊为生，先是武仁广父亲武应炳经营盛昌永食品店，后是武衡父亲武朗轩接续开设万生园食品店。那时的万生园是民国时期徐州最大的食品店，其生意兴隆家庭生活宽裕，四世同堂，年长的武衡自然而然成为家中一哥、兄弟姊妹尊崇的长兄，是武仁广的玩伴也是最得力的保护神。 1921年秋天，武衡进了青年路上的光启小学（后来为青年路二小）读书，4年后弟弟武仁广也进了这所学校，武衡十分关心武仁广，和他一块儿上学一块儿放学，在家里做功课时，还要看着武仁广做作业，作业做完了带着弟弟去外面玩耍。武衡在光启小学读了初小四年、高小三年。1927年3月，军阀孙传芳退踞徐州，城里战乱不断学校不能开课，武衡和武仁广被家人送到回龙窝的杨氏学堂读私塾。1929年秋天武衡踏上去外地的漫漫求学路，而武仁广一直在徐州念书。 武衡在徐州读书期间，喜欢带武仁广玩耍的地方就是故黄河畔，那时的黄河不但水域辽阔，而且有相当面积的沙滩，这里便是天然的运动场。冬天到故黄河滑冰、打陀螺；夏天在这里游泳戏水。那时冬天特别寒冷，故黄河全线结冰，冰厚实地可以过马车、牛车，在这里滑冰、打陀螺没有危险之虞。夏天，便是去河里戏水游泳，春天、秋天在黄河岸边玩沙子、捉小鱼。所以，故黄河畔有哥俩的童年记忆，是哥俩永远的乡愁。 徐州离别，奔赴抗日前线

儿时的徐州城

1937年7月7日，卢沟桥事变。8月28日，国民政府第五战区成立，武衡来到了徐州，参加李宗仁主导的第五战区民众动员委员会中的“民先”工作。原来，武衡1929年秋天离开徐州考入江苏省立南京中学（初中部），1931年考入江苏省立扬州中学高中。1934年，武衡高中毕业后，考入北平清华大学地学系。1935年12月9日参加了“一二•九运动”， 1936年2月，他参加了“中国抗日民族解放先锋队”（简称“民先”）。同年秋，他当选为学生会干事会副主席，在“民先”队部领导下，参与“清华大学实用科学研究会”的工作。并担任了《北平新报》中的《新科学》副刊的主编，组织 “实用科学”的稿件唤起人民的国防意识。“七七”事变后，他加入了中国共产党。 此时的武仁广，父亲已经去世，他的五叔也就是武衡的父亲武朗轩作主把他送到国民党军政部军务司副司长的姨父曹晋清任下的国民党中央军部队当兵，不久武仁广考入黄埔军校，成为第十六期的学员。1938年5月，日军南北两面加击徐州，徐州岌岌可危，姨父曹晋清要武仁广把他母亲和姐姐接到武汉曹晋清家中暂时躲避战乱。武仁广临时请了假到了徐州，听说哥哥武衡也在徐州，便到武衡所在道衙门附近民先动员总部来看望哥哥武衡，见到武衡时，武衡正被一群从平津流亡的大中学生围住，学生们要求上前线参加战地服务团，武衡忙着为一个个同学登记，安排去处。武仁广站在三哥武衡面前时，武衡竟一脸错愕，竟一时认不出已经一身戎装弟弟，武仁广一声“哥哥”扑向前去时。武衡才意识到眼前的军人竟是自己弟弟武仁广，这是他们在大陆见到的最后一面。

民宣队员在徐州张贴抗战标语

一文一武，参加抗战

正面战场上的抗日战斗场面

从徐州一别后，1938年冬天，中共党组织安排武衡去重庆，根据他卓越的组织能力，让他担任川东特委巡视员，负责联络从全国各地到重庆的中共党员和青年进步知识分子，然后集中安排他们去延安，充实共产党领导的八路军和新四军的队伍。此后，党组织又根据武衡的才识和能力安排去延安做青年工作、学生工作、自然科学的管理工作，担任中共中央青年委员会科长、处长，延安中山图书馆主任、陕甘宁边区学联主席。 弟弟武仁广，从黄浦军校毕业后留校作了教官。1939年9月奔赴抗战前线，在国军第49军105师任少校营长，先后参加了第一次长沙会战和在江西境内的上高战役，在上高战役中左腿迎面骨被日军打碎，伤好后，1942年5月又参加了淅赣战役，与日军正面作战几十次，多次荣立战功。1944年国军青年军成立，转入国军青年军第六一零师，任上校团长。1948年11月随姨夫曹晋清一起到了台湾。 大陆解放、天隔一方

工作之余的武衡

武衡在新中国成立前开始从事科学技术的管理工作。1948年10月长春解放，解放军接管了伪满东北科学院，改称东北人民政府工业部管辖下的东北科学研究所，担任所长，1949年后，武衡先后担任中国科学院东北分院秘书长，中国科学院党组成员和副秘书长，中国科学院常务副主任，党组副书记、中国专利局局长，南极考察委员会主任，成为中共党的高级干部。然而，弟弟武仁广始终记在武衡的心里，为了缓解对弟弟武仁广想念，他将武仁广的母亲，也就是武衡的二伯母接到北京去住，对于武仁广的姐姐武仁惠每月寄钱，弥补其生活困顿。 武仁广去台湾时，因为有其姨夫曹晋清的照顾，家眷一并带到台湾，在阳明山下安了家，不像那些台湾老兵孤影单只，只有进眷村的份了。有了完整的家，但是生活却没有保障，武仁广到了台湾不久就退伍了，没了稳定的收入，为了维持家庭的开销，他不得不俯下身子，干一些出买劳动力的活计，好歹他读完高小，又有黄浦军校读书的经历，凭着自己的资历和才干进入台北市行政院，成为一名政府官员，虽然没有显赫的头衔，却是行政院元老级人物，现在活跃在台湾国民党政坛上的萧万长和王金平曾是他的同事。然而，身在台湾远离故土的武仁广常常思念家乡，思念他的老母亲、姐姐，也思念他的哥哥武衡。1982年8月8日，武仁广的女婿黄植坚的弟弟黄植城驾机起义来大陆后，武仁广曾悄悄地通过这一渠道打听亲人的下落，打听哥哥武衡的音信。 海峡隔不断，想念成相见

武仁广在台湾的家中

1987年4月，台湾退伍老兵成立“外省人返乡探亲促进会”，发起自由返乡运动，武仁广是这场运动的拥趸，他东奔西走积极参加争取外省人返乡探亲的各项活动。退伍老兵最爱说的话就是：中国有句老话叫落叶归根，飘落在台湾的游子怎么能不想家呢？武仁广和老兵们利用这种形式诠释其思乡的情绪。1987年10月台湾正式开放对大陆探亲，由于武仁广是公职退休人员，办手续要进行繁琐和复杂的政审调查，他把申请书呈上去后，直至两年后的1989年4月他的愿望才得以成行。那时徐州到台湾还不能直航，他是从香港绕道来徐州的，见到了离别41年的姐姐，由姐姐联系到了北京的哥哥武衡。

武衡与武仁广

此时的武衡已经74岁高龄，担任国家南极考察委员会的主任，工作依然很繁忙，另一方面，他是学部委员有很多的工作要做。但是他听到武仁广由姐姐陪同来看望他时，几乎推掉了手上所有工作，专程陪武仁广及其姐姐在北京游玩。武衡还专门安排了两个晚上与武仁广的彻夜长谈，叙说隔不断的兄弟情谊。 武仁广在北京时，武衡特意书写了条幅送给了武仁广，条幅上写道：少小离家老大回，乡音无改鬓毛摧，黄河故道儿时戏，长城内外几萦怀，落款是仁惠。条幅把武仁广带到儿时戏耍的故黄河、带到峰火连天的抗日岁月，武仁广看到条幅、看着眼前的哥哥，两位迟暮的老人相拥而立热泪盈眶。 1999年1月15日，武衡因患肾衰竭去世，享年85岁，武仁广得到消息，尽管自己也患有严重心脏病，然而不顾儿女们的劝阻毅然从台北乘飞机来北京参加追悼会，见哥哥武衡的最后一面，送其一程。参加追悼会后，武仁广回到了台北，三个月后，武仁广因病在台北去世，武仁广随着哥哥武衡的后尘到了天堂叙说海峡两岸剪不断理还乱的亲情去了。

武仁广参加武衡的告别仪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