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重水复处 柳暗花明时

羽衣飞飞

又是很久不写有关舞蹈的话题了。

疫情不知何时结束，每天上班下班从书房到厨房，从厨房到卧室，如果不是每天早上跑步，偶尔出去购物，真跟坐牢差不多了。

我多么怀念从前只有跑步跳舞的生活，没有病毒，没有政治，那时最大的烦恼就是舞跳不好。

写了无数学舞笔记，脑子里记了太多老师教过的东西，可惜记得的东西再多，跟跳好舞基本没什么关系，要说心里没有沮丧那是假的。

《天龙八部》里段誉开始并不会用自家祖传神功一阳指，但他内力深厚，家学渊源，一急之下指尖一股剑气自保绰绰有余。哪像我这样，满脑子的口诀、笔记要点，就是完全用不上。

山重水复，兜兜转转，我觉得自己再努力也还是笨拙的胖呆。脑海里经常有声音说：你就那样了，当个小编也不错，好歹会写几个字，好好写写舞吧同学也可以刷存在感。

或者这样安慰自己：又不搞专业，跳不好就跳不好呗，就当锻炼身体嘛。

真的，只能当锻炼身体。

我常常在健身房里反复只练一个动作。为什么呢？因为我协调性不够好，音乐一出来，跳到某个地方就不知道头该怎么摆，于是为了练肌肉记忆，我就反复反复甩头踢腿。

我甩，我甩，我甩，甩，甩。

我踢，我踢，我踢，踢，踢。

就跟跑步似的，左重复，右重复，山重水复疑无路。

无路之余，我把自己练舞视频截下来，一个一个动作挑毛病，打叉叉。

全是各种叉叉叉。

有时不画叉，就是录完视频看着自己笨样子忽然一个奇丑的动作哈哈大笑自嘲一下，再给老师发过去逗她笑。

笨小孩儿的名字就是这么来的。

笨笨的练啊练啊，愁啊愁啊，摸爬滚打地把青蛇练下来了。

毕业演出那天，我有幸站在艳怡旁边（艳怡左二，我右二），感受到她周身散发的魅力，快活地做一条小笨蛇。

演出视频我后来观摩无数遍，仔细看艳怡怎么把一支舞流畅妩媚灵动地演绎出来，细节处怎么处理，一遍又一遍。

之后跟华夷一起练舞的日子我也无比珍惜，她说请我去加州参加她妈妈舞团的演出。

我知道自己跳不好，更深深感谢她的鼓励，于是一遍一遍练，不管谁在旁边，都能旁若无人举着小蒲扇扭来扭去。

给老师发视频看，她一点一点耐心指导，绝对不会敷衍地假装鼓励我，说你跳得好。

Jane老师温柔、体贴，非常照顾别人的情感，但她不会违心吹捧，毕竟是专业老师出身，总不能把八戒说成白骨精吧。

疫情来了之后开始网课，八戒我最开始很是懒塌了一阵子，反正都那样了，老师也看不见我，混混就好。

混了几周觉得很不好，全身不舒服。我看着她一个人站在镜头前，每次必然化好妆，研究改善灯光、音效，认真批作业，从不倦怠。

眼看着同学们进步越来越大，真怕有一天回到课堂我就变成九戒了。

于是打起精神坚持录像，忍心看自己各种笨拙，跟着老师网课录像反复练，一遍、两遍、三遍。

慢慢发现舞蹈动作变得容易跟了，一堂网课下来居然可以把动作记得差不多，连音乐也能跟个七七八八。

有时交的作业是自己力气用尽的最后一版，两个小时过去还是不满意，硬着头皮交，老师批改得事无巨细，我小本本记下来，下次改。

一转眼网课上了半年了。

我以为自己山穷水尽就那样了，没带着什么期望，只是一遍遍看老师视频，关注她如何跳出一支舞的意境，看她一颦一笑，心想就算自己不会跳舞，能够有音乐有舞蹈陪伴也是幸运呢。

这个学期舞蹈动作相对简单，有时间慢练，我前几天交了一版周四古典舞作业。

老师看了说，你这个学期舞蹈上了一个台阶，不是小台阶，是一个大台阶。

恭喜你，终于会跳舞了。

我泪盈于睫。

赶紧把好消息给华夷分享。

华夷为了开自己诊所暂时不能上课，但只要大家都爱舞，再过段日子，我们就又可以一起跳舞了。

总有一天我们会回到课堂，互相拥抱，一起跳舞，一起参加毕业演出，一起外拍，一起吃饭。

对，找一个周末，先喝早茶，后吃午饭，然后下午甜点，晚上肚圆回家再跳舞消食，想怎么任性就怎么任性。

我盼望与你们一起任性的那一天，一切都将过去，未来就在手指够得到的岁月里，顷刻之间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