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的饭菜父亲的酒,走不尽的天涯路

壶口放牛娃

<p style="text-align: center;">文/壶口放牛娃</p> <p class="ql-block">  说起故乡总是那么伤感,活着的人每一天都在修行,逝去的人成了永恒。想起父母,满眼都是泪,犹如涛涛黄河水,日夜长流。</p> <p class="ql-block">  别人都是在外婆家,或者爷爷奶奶身边长大的,我是个例外,从我记事起,就没见过外婆,外爷,爷爷和奶奶。我在我家按出生顺序排行老六,在那个缺吃少穿的年代,人大都活的岁月少,所以没见过四位长者也不足为奇了。</p><p class="ql-block"> 我在村上完小学,壶口乡读了一年,又转到县城西郊中学读完初中。这样算下来,我的童年时光,还是村里住的最长。</p><p class="ql-block"> 还没开始上学,村村户户沟沟洼洼种的都是小麦,上小学了平地里都栽上了烟叶,上初中烤烟又换成了苹果树。村子里的人家家户户都有苹果园,日子慢慢的就好起来了。</p><p class="ql-block"> 现在走在壶口塬上,满眼都是层层叠叠的苹果园,裸露褐色肌理的黄土高原被一望无际的绿色覆盖,积贫积穷的陕北高原成了全国最佳苹果产区。</p> <p class="ql-block">  每年金秋,苹果熟了,会有一辆接着一辆的大卡车从村外的公路上驶进村子前的广场上,村民们则用各种运输工具——三轮,摩托蹦蹦,将自己家的苹果拉到广场上,一框一框搬上车去。收苹果的果商专门雇几个婆娘用一种圆形的码尺检验苹果,不够码,有锈的,斑点的,不红的,裂口的,有扎碰伤的,色泽不鲜艳的不要。经过几天热火朝天的忙碌,那些又大又圆的苹果全部都被装箱运走,撒下的次果,收下捡苹果的果商,用低一些的价格收走,再次的就拿些一次性袋子装上,两三毛钱给收果汁的卖走,而村民的手里则多了厚厚一旮人民币,小时候我很喜欢这种场景,因为大人们在这一天很开心,可以给孩子们卖上一些好吃的,添两件新衣服。</p><p class="ql-block"> 果农吃的苹果都是在下捡苹果堆里挑的,不是有伤,就是有疤,看着品象不好,吃着口味是一样的。</p><p class="ql-block"> 物以稀而贵,天天在苹果园里忙活,对苹果就不那么稀罕,我们这里人苹果的吃法很讲究,对于一斤七八块的南方来说,也很奢侈。</p><p class="ql-block"> 千秋,嘎啦苹果切成块熬汤喝,熬出来的汤酸酸甜甜,有种说不出的味道。</p><p class="ql-block"> 秦冠,新红星皮比较厚,肉硬汁少,放在锅里,像蒸馒头一样蒸着吃。蒸熟的苹果,皮有些发黑,发蔫,趁热把皮一剥,撒上白砂糖,吃起来更加的香甜可口。</p><p class="ql-block"> 甜脆的红富士,切成小块晒干,做成苹果干,放到来年吃。或者把冰糖熬化,裹上一层糖汁,在阳光下晶莹剔透,外脆里酥,别有一番风味。</p> <p class="ql-block">  家乡除了苹果,还有核桃,枣树,柿子。</p><p class="ql-block"> 柿子树是唯一不往完摘的水果,用老年人话说,柿子在树上挂的时间长,直到晒干也不会轻易掉落,给过冬的鸟儿留口食吃,人和万物和谐相处,没有了鸟儿,也就没了人畜。</p><p class="ql-block"> 我们这里的柿子不是摘下来就能吃的,柿子在泛红硬度很好的时候摘下来,放在一个罐里,在柿子中再放几个红苹果,过一个星期就可以吃了,柿子是香甜的,皮轻轻一剥就下来了,而此时的苹果有苦有涩。被苹果哄过的柿子很软,吃的时候不小心流一手的汁水。</p><p class="ql-block"> 在老家,柿子还有两种吃法,一种是锅里放水,柿子放进去,把水烧到手放进去温温的不烫手,烧火用甘草杆最好,不易起火,也不易熄灭,反复捣鼓上几次,让水温保持在大约三十度左右,一天一夜就好了,这样煮出来的柿子,准确的说是泡,有硬有甜,水温过低,柿子夹生,水温过高,柿子就黑了,所以说暖柿子是个细心活。</p><p class="ql-block"> 另一种吃法就是把柿子摆放在装玉米在木架上,下面铺上一层玉米杆,柿子放中间,上面也用玉米杆包严实,一个月后就能吃了,这叫冻柿子。这样冻出来的柿子甜度更好,我喜欢从玉米杆里刚取出来的柿子,冻的就像一个小铁球,黄橙橙表皮上结了一层白色晶体,放在嘴里就像冬天吃了一块冰淇淋一样。父母年龄大,可不敢这样吃,他们把柿子放在烧过火的土灶台上,等软了,暖了才剥开皮吃。</p> <p class="ql-block">  苹果园里种一些瓜果和蔬菜,在苹果园中干活,累了渴了就随手摘一个小瓜,地黄瓜,或者西红柿吃,那逍遥的感觉到现在回想起来还甜滋滋的。</p><p class="ql-block"> 暑假的时候最先成熟的枣,成了小伙伴最好的牙祭,大人们忙没的没时间吃,只是路过枣树的时候,踮起脚尖摘上几颗,或者敲上一棍子,用衣服褂子兜着回家吃。</p><p class="ql-block"> 父亲在打麦场里忙,母亲过去帮忙。中午很热,他们也不歇着,打麦场里有一棵千年参天大槐树,树干有三人环抱那么粗,树荫能遮半边场。母亲在树下铺上一张凉席,用衣服包着农作物的秸秆给我当枕头,我躺在席子上,清风阵阵,迷迷糊糊就睡着了,等我醒来时,母亲走过来问:“饿了不三”。这是母亲对我的溺称,声音很轻,我沉浸在一片柔情的幸福中。</p><p class="ql-block"> 我说那让我吃啥,母亲笑笑,拿过来一个碗里面放着锅里蒸熟的枣儿,有红透的,还有红半边的,色泽艳丽,入口软糯,泛着丝丝的甜味,散着一种枣特有的清香。</p><p class="ql-block"> 母亲做的枣糕子,把面擀成两个大小一样的饼,枣摆放中间上锅蒸,蒸熟后就像汉堡包又像夹心的饼干,枣香伴着面香,盖着锅盖远远都能闻的见。后来我对许多朋友都描述过这种味道,他们都羡慕我家硷畔上长着酸枣和枣树,田间地头布满核桃柿子树,只是遗憾再也不能吃到母亲做的饭菜了。</p> <p class="ql-block">  母亲里里外外是个能手,会做的太多,在十里八乡都是出了名的,什么烧馍馍,摊米黄,炸油糕等等,数不胜数。记得一个下乡干部给我姐说,你妈做的白豆子炖鸡太好吃了,他都想端起碗,把汤喝个底朝天,实在是不好意思。母亲做的白豆子炖鸡有什么特别之处,我清楚的记得,鸡炖熟的时候,母亲在汤里沥上两个鸡蛋,然后再浇上少半勺热油。关于母亲做过的好吃的,还有很多,再不说了,说多了就成了擦不干的泪。</p><p class="ql-block"> 现在我也常照着母亲的方法做,却吃不出来原来的香,归根结底吃的还是人情味。妈在家就在,家的味道就是妈妈的味道。</p><p class="ql-block"> 后来我停学以后当了兵,五年只能回来两次,第一次回来,父亲母亲腰驼了,第二次回来,父亲不能下坑了,母亲驻上拐杖了。我决定辞去志愿兵,在家陪父母。 </p><p class="ql-block"> 母亲给我做了西红柿炒土豆丝,它不同于饭馆的菜,各是各,井水不犯河水。母亲做的西红柿融在土豆丝上,味道黏合在一起,是在其他地方吃不出来的味道。她还做了父亲爱吃的鸡蛋炒辣子,辣子切成碎丁,鸡蛋紧紧包裹在辣椒上,辣椒就没有那么辣了,更多的是鸡蛋的香味。</p><p class="ql-block"> 下午母亲做了我最爱吃的西红柿打鸡蛋连锅面(就是汤面,面是菱形的),我吃了三碗。</p><p class="ql-block"> 晚上我在自家院子割了把母亲栽的韭菜,切段,干辣椒切碎,放韭菜上面,浇小半勺热油。再做了个凉菜,西红柿切丁,葱切段放盐搅拌在一起。老缸夹了一碟母亲腌的酸菜摆盘端上炕。馒头是母亲指挥我蒸的,冒着热气。我给父亲倒酒,父亲喝了三杯,母亲也陪着父亲喝了三杯。</p><p class="ql-block"> 过年了,二哥提议,兄弟三个给父母磕个头,大哥鞠个躬羞羞答答的说:“大,妈,过年好”。二哥这个倡导者也附合大哥鞠了两个躬。</p><p class="ql-block"> 我恭恭敬敬的在窑洞的土地上磕了六个头。</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