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我们老三届知青,能从农村抽到工厂,可以说是实现了人生中第一个梦想,我们一个个从内心无比感谢党和毛主席,对我们的关怀和希望,争取做一个好工人。</p> <p> 我们上山知青一行三十多人,在1970年10月23日,来到武汉襄河机械厂,当了新工人。我们厂隶属武汉市电子工业局,是联合生产军用雷达车(代号571)的其中厂之一,负责前期工程。在我们招进工厂之前,已有200多名转业复员军人来到我们厂,同年7月,又新招进下乡知青200多人,这一次又招了我们上山知青30多人,加上原来的职工,共有800余人。人员结构非常年青,不仅,充满着朝气,而且,更有着军人的风彩,厂领导也是经过战争年代洗礼,刚解放恢复工作的老干部,全厂面貌换燃一新。这时,武汉市各工矿企业也吸收了大批的退伍转业军人,其中还有不少的部队各种文工团和体工队成员,再加上大批老三届的知青新工人,整个工人阶级队伍一派新气象。白天热火朝天的抓革命、促生产。晚上,到处是文艺演出和篮球比赛,职工活动丰富多彩,整个武汉一遍莺歌燕舞。当时,有很多军区的专业文工团都转业来到工厂,使许多工厂的文艺演出的水平大大提高,演出的质量真不亚于省市专业剧组。我们厂文艺宣传队演出的水平和厂篮球队,在硚口区也是大有名气,我们能在这个大好时期,加入工人阶级队伍,真是感到莫大的荣幸。</p><p> 厂领导告诉我们新工人,先要进行二个月的新工人学习班,学完以后,才能分配到车间去当正式工人。在二个多月的学习班中,政治思想教育学习,主要是忆苦思甜、队列训练和参加清理阶级队的批斗大会等;大部分时间是参加厂里的基本建设,每天拉砖、拉瓦,拉沙拉水泥,搬运预制板和挖地基,协助建一个新厂房和厂办公楼。在劳动中我们个个热火朝天、积极肯干,从不叫苦叫累,个个把农村磨炼出来的劳动力和本能,全部投入到基建中,充分表现自己,一来是想给厂里留个好印象,二来是盼望能分配一个好工种。遗憾的是,在新工人学习班结束后,我们大多数分的工种都不好。我分配做了木工,真没想到在产业大军中不能和钢铁打交到,却和木头结了缘。再想想我们自己的身份和地位,没有资格来挑工作,能有今天,已经不容易了。我们新工人是从第一年18元,第二年20元,第三年22元学徒做起,但对我们每一个人来讲,已经很满足了,都有一个心愿,好好跟着师傅学技术,当好一个新工人。</p><p> 71年元月,下车间没有一个星期,硚口区革委会发出备战备荒为人民的号召,要求每个厂都要参加区里组织的民兵野营拉练活动。我们厂组织了一个民兵连120人,主要有厂里的退伍转业军人、少量的原厂年青工人、再就是我们新工人。浩浩荡荡的队伍从武汉出发,路线是先到新洲,再到应城,转一个大圈再回武汉,长达十几天。刚开始,一路高歌,豪气满怀,二、三天后,不少人的脚上打出了血泡,也累得够呛。原来抢到背的药箱也背不动了,这时我就发挥出能吃苦、跑长路的特点了,不仅背起了药箱,而且还在每晚,为脚上打了血泡的队友,挑血泡穿头发,帮助他们减轻痛苦、克服困难,受到带队领导的一致好评。</p><p> 野营拉练后,回到车间,车间领导决定满足我的要求,能跟钢铁打交到,就把我调到冷作班,当了冷作工。我们厂当时有四个车间,分别叫一连、二连、三连和四连,完全军队编制,军事化管理。一连是造雷达车天线;二连是金加工,负责生产整个雷达车的机械转动部件和研制精密度齿轮;四连是机修车间,同时,试制空气调节器。我在的三连是总装车间,有电焊、冲压、冷作、板金、总装、油漆和铸造等十多个班组,负责整个雷达车的总装、机械传动安装到半成品出厂。每年分季度造出半成品的雷达车,再开到武汉滨湖机械厂进行电子设备的组装和调试,完工后交给部队。雷达车的代号叫571,是当时比较适用的低空雷达。我们刚到厂时,已经完成了首批二十多台的生产任务。</p><p> 我来到冷作班,班长姓陈,是一个年青有为的复员军人,副班长姓袁,一位四十出头的技术全面的老工人。带我的师傅姓李,还有一位毛师傅,我们的工作是制作雷达车底盘和车顶棚,也是雷达车的最前期工程。按照图纸下料,把下好的钢板压模成不同型形的材料,进行拼装焊接,制成雷达车厢的底盘和顶棚,再用手持砂轮机,磨平各处的电焊点。最后,放在大型平台上,用大小锤子进行排平整理。班里另外几个人,负责车厢四周的支架和车门的制造。我们班完工后,由检验师检验合格后,交给总装班。由他们再来完成内外体的铁板、木板和金加工件的安装,以及天线的安装和调试,全部完工后,再由油漆班进行全车油漆喷刷,雷达车的前期工程就完成了,盖上军用车的帆布套,深夜俏俏的开到武汉滨湖机械厂,进行后期电子设备的安装。全厂职工,能为我国的军工工业贡献自己的力量,都感到莫大的光荣,不管重活累活从不计较,各班组、各车间都很团结,相互协助、相互支持,在突击完成任务的紧要关头,也经常是这个班组的人员要到那个班组去帮忙干活,大家从没恕言,充分体现了当年工人阶级队伍冲天的革命干劲。我们老三届新工人正是在这个团结、友好、努力奋斗的气氛下,又一次接受了工人阶级的再教育。</p><p> 我们班长多次告诫我们,我们班是生产雷达车的第一道工序,相当于是盖房打地基,质量不能有半点马虎,一定要确保证每道工序的质量。班里的副班长袁师付也经常跟我说,要做到丝毫不差是冷作工的本领,不要只看挥的是大锤,排水平,同样也要有小锤的技术本领,真正掌据冷作工的技术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要千锤百炼还要动心服脑筋。为了尽快提高技术本领,也经常向车间里的大学生技术员和经验丰富的师傅,学习了绘图放样知识。当时,在他们的指导和帮助下,我就学会了烟筒90度弯头(俗称虾子弯)的绘图和放样技术,并下料敲了一个。这在过去,在冷作板金工中,算是比较难的。虽然,我很快就能适应厂里的工作,掌握了一定的操作技术和本领。但是,我真正爱好的是无线电技术,从上中学就喜欢上了它,一直跟着我二哥学习,父母也很支持,也一直给我们订了无线电杂志。文革期间,也在家一直学习这方面的知识,装过数台半导体和电子管收音机(帮同学家和老师家装过)。虽然渴望能从事无线电的工作,但我们厂没有这个工作。再看看现时情况,每个人都很珍惜自己的工作,都在认真做好自己的工作。我一个知青能有今天的一切,已经是很不容易了。同时,我决心这一辈子,不管干什么,立志要当一名工人工程师。</p><p> 那个年代,工作、生活虽然紧张、艰辛,但也很有意思,从中也炼就了不少的本领。厂里是早上7:30上班;下午5:30下班,除特殊原因,很少有人迟到,更没有人早退。我们这批新工人,家都住武昌,都能自觉遵守劳动纪律。我每天早上5点半起床,6点赶到阅马场10路汽车站,6点半到终点站航空路,再转1路汽车到古田二路厂前下车,前前后后二十几个站。赶到厂门口早点店,用最快的速度吃下二碗热干面,提前10分钟跑到车间报到,做做卫生,数年如此。上班挤车虽然辛苦,但都很有秩序,每天早晨在航空路汽车站都有工人宣传队维持秩序,排队上车,虽然人多的很,但车也很多,开的也很快,为的是保证革命生产的正常进行,干的是社会主义。下班,可苦了,人还是那么多,车可少多了。车里要多挤就有多挤,因为下班回家干的是个人主义,理所当然就要辛苦一点。现在的人不知当时挤车的痛苦和情景,想起来都要吐血,当时的1路汽车都是拖着一个后车厢,人多的车门都关不上,车门口总是掉着好几个人,车也开的非慢。最难受的是在炎热的夏天,车到一站停一站,车厢内热浪滾滾而来,仿佛人就要窒息了,要多难受就有难受。这时,要能吊在车门口,可比车内舒服多了。问题是,有时遇到一个二球司机,非要跑下来,把人推进去才开车,推来推去搞半天,真是把人热死、气死。这种煎熬的日子,我们那一代个个深有体会。再看看现在,武汉的交通、轨道这么好,虽然我们都老了,但车又多又好又有空调,还经常有位子座,真是享受到祖国繁荣昌盛给我们带来了最后的幸福。</p><p> 在厂干了近一年的时候,1971年10月17日,厂里召开大会,厂领导传达了林彪事件,对我厂每一个人震动都很大,接着就是开始长达数月的各种类型的批判、学习和讨论会。但是,始终没有影响生产,而是要借助批判的东风 ,要更好的抓革命促生产。起初,班组要选出代表参加车间批判会,说我是团员,要积极要带头参加,要写批判稿。幸好家里订有人民日报,七拼拼八凑凑,改改写写到深夜。车间领导说我的批判稿,写的还不错,搞了几次后还代表车间,在全厂大会上发言,慢慢地也就学会了一点写写文章的本领了。</p><p> 72年春节过后,我们厂和市无线电厂接到新的任务,改装北京吉普车,做5路炮兵通讯接力车,代号205。我们厂负责外型改造、机架制造;无线电厂负责电子设备安装和调试。为此,我们厂成立205试制组,抽调几位技术骨干,而且还抽了我一个新工人。试制组有板金工和模具钳工,班长又是一位复员军人,他不仅能干,而且还会飞檐走壁,亲眼目睹了他爬屋翻墙的本领。黙黙产生能象他一样,能到部队去炼一炼、学一学军事本领。我在试制组主要是跟着模具钳工刘师傅,当徒弟学技术。刘师付当时是我们厂模具钳工技术最好的,人非常扑实,教了我不少的钳工基本本领,我也非常喜欢跟他学技术。在试制期间,我们班长好几次带着我们几个人,到市无线电厂对图纸校模具,经常背着几个大铁块和几个大包包,座着公共汽车来回好几趟,真象现在外出的农民工,大家有说有笑,可热闹了。</p><p> 我在这段时间,不仅学了钳工技术,也加强了板金工的技术。在工厂的时间里,真正体会到同事之间的友情和工人师傅对我的帮助,有几件事真是有趣和难忘。有一天,车间连长跟我们班说,车间行车的钢轨有点弯,走起来咯咯响,下下来排一排。我的师傅说好办,带上我们几个人,拿上绳子和工具,他上去下钢轨固定镙丝,叫我们几在下面用绳子把钢轨吊下来。行车钢轨有八米多高,当他用撬杆把钢轨搞下来的一瞬间,钢轨猛的下坠下来,一下子把我旋挂在半空间,当时我拉在绳头的最前方,虽然已经用了吃奶的劲,还是要把我推向钢轨下落的地方,正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幸亏身旁看热闹的几位同事,赶紧抓住绳子和抱住我,避免了一次人生事故。当时我师傅的脸都吓白了,我说这钢轨太重了,我们几个人拼命的拉都拉不住。事后我们班的副班长袁师傅,把我的师傅狠批了一顿,不动脑筋蛮干,差点出了人命。袁师傅跟我说,看我怎么来下这钢轨。第二天,他拿了二个吊葫芦,带上我们几个人,让我们在下面慢慢接,不到一天的功夫,就把行车的钢轨,轻轻松松地都下了下来了。这次,我深深的懂得,干什么事都要讲科学,利用好所有的工具和设备,千万不能蛮干。在生活上,袁师傅也很关心我,就是我吃饭的塘瓷碗,总是爱丢,买一个没多久就又找不到了,经常到处借碗吃饭。我就跟袁师傅说,能不能帮我想想办法。他说,把碗上印上病号碗,可能就没人拿了,我说要印就印一个恐怖一点的,就托他去印了一个肺结核专用,从此再也没有掉了。还有,袁付师看到我用自己学到的手艺,敲了一个很精致的小铁盒送了人家,人家收到了高兴是高兴,就是不领情。他就跟我说,你们新工人地位还是太低了,厂里的退伍老转多的很,都是二级工以上,好一点的轮不到你,你还是听我的,我给你想想办法。于是,在一个星期天,他带着二个在我们厂学工的学生(每年都有定点的中学到我们厂学工),到我家来玩。就跟我和我母亲说,这二个学生蛮好,在我们班学工时,对我印像也很好,今后能多接触一下,建立一下感情。我和我母亲都说,人家才十六、七岁,高中还没毕业,我都二十二多岁了,大太多、不合适。</p><p> 很多事,还没有下一篇,就结束了。72年11月,我们的人生又发生了一次新的变化。71年林彪事件后,国家就没有招72年兵,在招73年兵时,就大规模的招了一次,不仅要招学生兵,而且,还要招大量的工厂兵。厂里也召开了大会,动员我们能报名参军,我和我们厂的十多名老三届新工人,积极响应号召,毫不忧豫地报名当了兵。我们中,有当海军的、也有当文体兵的,我们一行六人,和硚口区的学生兵、工厂兵数百人,在72年12月5日拿到入伍通知书,二天后就出发了。上了火车才知道是到新疆,我再一次怀着激动、又一次燃烧的心情当上了新战士。</p> <p>2020年元月3日完稿</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