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b style="font-size: 20px; color: rgb(57, 181, 74);"> 《今日头条》刊载了一组《汉中镇巴县八九十年代照片》。其中,那幅周妈妈与官兵们在一起的纪实照被镇巴的兄弟转发给我。照片拍摄于1995年7月27日,它的介绍中写道:“镇巴县原民政局局长周德珍惦记着那些在深山里为祖国国防建设建功立业的战士们,经常为他们解决生活、学习中的困难,被当地驻军战士亲切地称为‘周妈妈’ ”。这幅照片,我感到是那样的熟悉,又是那样的亲切,仿佛一下子又把我拉回到当年,思情,搅翻了心屝。</b></p> <p><b style="color: rgb(176, 79, 187);">《今日头条》报道</b></p> <p><b style="color: rgb(176, 79, 187);">周局长与官兵们在一起</b></p> <p><b style="font-size: 20px; color: rgb(57, 181, 74);"> 窗外,橘黄色的弦月挂在天上,若隐若现的星星如同被泪水咸了眼晴,一眨一眨的,多少往事冲破记忆的阐门,涌上这个让我辗转难眠的夜……</b></p> <p><b style="font-size: 20px; color: rgb(57, 181, 74);"> 陕西汉中的镇巴县,位于大巴山西部、米仓山东段,为汉将班超的封邑。在中国革命的历史上,红四方面军曾在此创建川陕革命根据地,这里也成为红四方面军第一个党支部所在地。浸透着烈士鲜血的这块土地,曾记载了多少可歌可泣的光辉战绩,涌现出原二炮副司令员符先辉等众多战将,也孕育了箪食壶浆迎红军的光荣传统。我永远记得当年我作为团演出队的成员来镇巴慰问演出时看到的场景:当地群众千人演出《送郎当红军》,点着火把的队伍从县城广场一直蜿蜒到烈士纪念碑的山上,那种壮观令人震撼,让人血往上涌。</b></p> <p><b style="color: rgb(176, 79, 187);">镇巴,被誉为“陕西的南大门”</b></p> <p><b style="color: rgb(176, 79, 187);">红四方面军曾在镇巴创建川陕革命根据地</b></p> <p><b style="color: rgb(176, 79, 187);">镇巴人民“十送红军”</b></p> <p><b style="color: rgb(176, 79, 187);">团演出队慰问镇巴演出</b></p> <p><b style="color: rgb(176, 79, 187);">鸟瞰今日镇巴县城</b></p> <p><b style="font-size: 20px; color: rgb(57, 181, 74);"> 周妈妈是陕西西乡人,在她14岁的时候,怀揣着崇高理想和追求,徒步跋涉百多公里山路,只身来到镇巴参加革命。</b></p> <p><b style="font-size: 20px; color: rgb(57, 181, 74);"> 我认识周妈妈是在她当县民政局长、我当营教导员的时候。地处镇巴九阵乡的通信连,是我们陕南营下辖的一个连队,每年,我有近四分之一的时间下连在那里。在当教导员之前,我曾两次到过镇巴,一次是上面提到的那次演出,一次是当干事时陪同《解放军画报》社的记者去采访,那时候周妈妈拥军爱兵的故事就已经如雷贯耳,只可惜时间短暂未能谋面。初次见到周妈妈,是我当教导员之后去县上的那次报到拜访。在民政局那间极为简陋的平房办公室,周妈妈很早就迎候在门口,一见面,拉着我们的手嘘寒问暖,没有半点局长的架子,倒是像极了普普通通的慈祥长辈。她个头儿不高,灰上衣黑裤子,脚上穿着一双圆口布鞋。说话不紧不慢的,带着浓郁的镇巴口音,随意的短发透着她做事的干练,深邃的目光里传递的永远是和蔼可亲。初次见面的时间不长,“平民局长”、“妈妈局长”的印象却足以让你记住一辈子。</b></p> <p><b style="color: rgb(176, 79, 187);">九阵通信连旧址</b></p> <p><b style="color: rgb(176, 79, 187);">在陕南任教导员时的我</b></p> <p><b style="color: rgb(57, 181, 74); font-size: 20px;"> 在镇巴,提起周局长可谓是家喻户晓,“为人民做好事”、“靠人格赢得人”是她孜孜不倦秉持的追求,如同她的名字——周德珍:以德树身,珍为做人。她曾负责过县里的知青工作,也曾负责复转军人的安置工作,对这些人她除了会诚心以待尽责尽力,更注重点滴入微花力气育人,以至于多年后他们中的一些人当了局长、县长,也从未改变对她“周姨”的亲切称呼。镇巴是个革命老区,很多老红军的身份由于种种原因多年没能得到落实,至今,县红军烈士纪念碑上镌刻的“李二蛋”、“张家娃”、无名氏等名字比比皆是。为了帮助老红军落实身份,作为民政局长的她,翻山越岭、东奔西走寻访证人证物,最终使那些为革命付出的英名没有被埋没。镇巴也是我国西北地区最大的苗族群众聚居地,聚居着四十多户二百多位苗民,为了早日结束他们住山洞、猎野兽、刀耕火种的生活,周局长苦口婆心做工作,说服他们走出潮湿阴暗的“苗子洞”,住进了政府盖起的新瓦房。苗族姑娘李巧荣还在周局长的帮助下,走出大山深造音乐,成为县、市文工团颇有名气的“百灵鸟”。为了解决山区孩子的入学难,周局长发挥双拥优势,争取部队出资,在泾阳乡建起了巴山深处第一所希望小学,时任军委副主席的迟浩田上将亲笔题写校名“镇巴县爱民希望小学”。周局长的付出,百姓和领导都看在眼里,她多次受到党和人民的褒奖,先后获得“全国少数民族工作先进个人”、“全国爱国拥军模范”等诸多荣誉。</b></p> <p><b style="color: rgb(176, 79, 187);">镇巴县烈士纪念碑</b></p> <p><b style="color: rgb(176, 79, 187);">徒步打猎的苗民</b></p> <p><b style="color: rgb(176, 79, 187);">苗族歌手李巧英(右一)</b></p> <p><b style="color: rgb(176, 79, 187);">今日“爱民希望小学”</b></p> <p><b style="color: rgb(57, 181, 74); font-size: 20px;"> 周妈妈对子弟兵的爱是质洁无华、情由心升的,只要是涉军的事,在她心里都是大事。镇巴是个国家级的贫困县,县财政十分紧张,那些年公务员工资甚至都要迟后半年才能发放,但做起拥军工作,他们毫不吝啬,从不做作,倾其所有一心为兵。为解决连队的吃水困难,县里拔出专款并组织施工,从几公里外给连队引接来山泉水。为了官兵乘车方便,专门在连队门口设站点并建起遮风挡雨的候车亭;县运输公司的客车无论在任何时间地点遇有抢修任务或完成巡线的官兵,都会主动停下来问问有什么需要,主动帮着运物资,免费拉一脚;官兵到距离连队10公里远的县城办事,一旦错过了公交时间,无论县里哪个部门的车遇见,都会把官兵专程地送回连队。为了让夫妻哨的同志安心工作,县里还专门拿出指标为哨所士官的家属办理正式招工手续。为改善官兵生活条件,他们还给每名官兵都配置了可以摆放书籍、储放衣物的多功能一体柜。连队的电视机,每次升级换代都是由县里慰问的最新款的……这一切,都离不开周妈妈的多方协调和亲历亲为。</b></p> <p><b style="color: rgb(176, 79, 187);">镇巴百姓的生活日常</b></p> <p><b style="color: rgb(176, 79, 187);">连队门前的候车亭</b></p> <p><b style="font-size: 20px; color: rgb(57, 181, 74);"> 人们说,世上最伟大的爱是母爱。在周妈妈的心里,连队每一名官兵她都视同自己的孩子。她常常讲:“连队住在我们镇巴,让老百姓感到安全,是我们的荣耀;官兵们年纪不大离家千里,我们照顾好这些孩子们也是人之常情,天经地义。”周妈妈能够叫出连队每个官兵的名字,还能准确地说出他们家里有几口人等一些基本的情况。有一次部队机关的同志曾故意地考问验证,结果周妈妈的“如数家珍”让大家从心里叹为折服,也让我们很多基层带兵人自愧不如。外线排长王旭,恋爱了几年的对象因为聚少离多心里打起了退堂鼓,周妈妈得知情况,把排长的对象从老家邀来,详细地向她介绍排长的工作表现,并从一个母亲的角度语重心长地道出她的心里话,拨亮姑娘心中的灯。当两人云开雾散,周妈妈又趁热打铁,亲自为他们操办了婚礼。</b></p> <p><b style="color: rgb(57, 181, 74); font-size: 20px;">安徽籍战士张振华,工作在四川通江县铁溪镇的哨所,巡线途中不幸遇车祸身亡。由于肇事逃逸的司机是县府办某领导的内弟,事故处理遇到极大的困难。周妈妈急部队之所急,她一方面向县委领导及时汇报,借助镇巴与通江为友好县的工作机制积极进行协调沟通,并请镇巴交警大队的周队长亲自到通江县帮助部队处理事故;另一方面,她在镇巴组织有关人员筹办遗体告别、家属接待等事项,跑前跑后昼夜的忙碌,让周妈妈的嘴上起了泡,很多人心疼她,要知道,她也是个快60岁的人了啊!</b></p> <p><b style="color: rgb(176, 79, 187);">通江县铁溪镇</b></p> <p><b style="font-size: 20px; color: rgb(57, 181, 74);"> 九二年通信兵兵部的工作组来连队进行党的基本路线教育试点,镇巴县以及周妈妈的拥军事迹让工作组深为感动,当即,他们调整了原有的试点方案,以“巴山人民拥军情”为切入点,用那些有血有肉的事例来加深官兵对党的基本路线的理解,使教育试点大获成功。也就是在此次教育活动中,连队临着公路的房山墙上,多了一条醒目的标语:“人民是靠山!”每个字足足有一人多高;也是在此之后,《解放军报》的记者在长篇通讯中写出:“官兵们都亲切地称她为‘周妈妈’”,表达了全连官兵的共同心声。不久后,镇巴县和通信连双双荣获“全国双拥模范单位”、“全国精神文明建设先进单位”,我也有幸成为了一名“镇巴县荣誉公民”。</b></p> <p><b style="font-size: 20px; color: rgb(57, 181, 74);"> 岁月的年轮带走那些难忘的日子,不久之后,周妈妈到龄光荣退休了,我也被调到团机关工作。相隔一年多我下九阵连队,登门去看望周妈妈。她穿着围裙正忙碌着:一张硕大的竹箩上,晒着正在发酵的辣豆腐,另一张箩筐,堆放着刚刚煮出来的粽子。周妈妈对我说:“得知你们要来,我赶紧做了这些东西,正好用你们的车给连队捎去。”闻听此言,我的眼睛湿润了,周妈妈虽然离开了工作岗位,可她对子弟兵的惦记不曾有一刻离开;虽然她不再以官方的身份出现在连队了,但逢年过节给官兵们送上她一个母亲的大爱却一直没有间断。恰恰是在那一刻,我突然发现周妈妈已经开始有些变的苍老了。</b></p> <p><b style="color: rgb(176, 79, 187);">那些个荡气回肠的难忘</b></p> <p><b style="color: rgb(176, 79, 187);">时任团政委的我与九阵连官兵合影</b></p> <p><b style="font-size: 20px; color: rgb(57, 181, 74);"> 我和周妈妈的感情由工作开始,慢慢的在彼此心里都成了亲人。由于工作几经变动,即使我去镇巴的次数非常有限了,但是她一直牵挂着我,关心着我的工作学习和生活,惦记着我的爱人和孩子的情况。冬季来临,她托人为我和孩子编织毛衣;夏天的时候,不忘邀我带上家人到镇巴去避避暑。有一年我休假带母亲去成都,刚好在成都的街头巧遇周妈妈,惊喜从天而降,难道这是上苍给予我们的命中之缘吗?那次相逢,是两位妈妈第一次相见,从此,周妈妈的心里又多了一份惦记,我母亲的嘴中则多了一份思念的唠叨。</b></p> <p><b style="color: rgb(176, 79, 187);">成都,回忆是思念的愁</b></p> <p><b style="color: rgb(57, 181, 74); font-size: 20px;"> 周妈妈的女儿彭莉大姐说,在她从小到大的记忆中,感觉妈妈一直是个很严厉的人。周妈妈工作上的严厉我多少有点体会。记得那是九三年,团里邀请她去团部作报告,原定上午出发,可因为部属做错了一件事,她硬是推迟出发,直到“不依不饶”地把事情处理清楚她才放心。出发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了,那天下着雨,车翻越秦岭时浓浓的雾气根本看不清车前的路,于是我们全部下车,借着车灯一点一点地辨别路况引导车辆,还险些在急弯处与迎面而来的大车撞上。这次历险,真可以说是一路风雨一路摸爬滚打,到达团部时已是凌晨四点了,而早上八点多,她准时出现在报告会上。要说周妈妈的严,确切地说应该是她严在对工作的拼命精神上,更严在生活中总是自己对自己过不去上。周妈妈乐善好施,但她自己却喜欢过清贫的日子。她和老伴儿都是老革命、是领导干部,却一直住在政府分配的一套二室一厅的公寓房里,老式的家俱凸显着寒酸简陋。她吃饭极其简单,一点点清菜足矣,几乎不吃荤菜。她的穿着朴素的与街上的老人别无二致,很难与局长身份挂上钩。那年去团部作报告我专门给她买了一件略带色彩的上衣,结果她试都没试硬逼着我退掉。既便是平时谁来看望她带点水果,实在推辞不下,她也一定会分送给周边的人。</b></p> <p><b style="font-size: 20px; color: rgb(57, 181, 74);"> 2010年的时候,忽然传来周妈妈患病在汉中住院的消息,我和曾经担任九阵连队指导员的刘德云,分别从北京、重庆赶来探望。从彭大姐的嘴中得知,周妈妈患的是癌症,进食已经很困难了,靠着换血来维持生命。妈妈见到我们,硬是撑着从床上起来坐在床边的椅子上,一边一手拉着我俩,脸上带着苍弱的微笑,眼中饱含着说不出的浓情。我强忍着内心的痛苦,提议和周妈妈照张合影,对着镜头默默地祈祷她老人家能够一如她的人生,坚强而又执着地挺过去,换来奇迹的出现。临别时,周妈妈非要送我们到病房门口,拗不过,只好从她了,我明白,这也许是我们最后的一别,我努力控制着情绪,一步三回头地走出病房,一颗滚烫的泪还是从我的眼中滴落到地上,化成心中的沼泽。</b></p> <p><b style="color: rgb(176, 79, 187);">我、刘德云与周妈妈最后的合影</b></p> <p><b style="font-size: 20px; color: rgb(57, 181, 74);"> 正如意料的一样,几个月后周妈妈与世长辞了。接到噩耗的那天,我刚好出差到西安,我和老部队的几位领导便即刻启程,想着在天亮前赶到汉中送妈妈最后一程。意想不到的是,车刚刚进入秦岭山道便发生了车祸,最终没能在她的灵前告别,成了我心中永远遗憾的痛!有时候我在想,世上真的有冥冥之中的奇巧吗?兴许有吧。或许,周妈妈不愿意看到我们悲伤的一面,她永远想让我们灿烂的工作和生活,活出她心中所期待的样子……</b></p> <p><b style="font-size: 20px; color: rgb(57, 181, 74);"> 又是一个早春,巴山披上了一层新绿,芬芳的野花开满山坡,到处是一片生机盎然的景象。我在退休后的第一时间,从北京来到妈妈长眠的汉中为她祭奠。过去的这几年,每到春节、清明,我在给自己已故的亲人扫墓时,都会按照我家乡的风俗,将周妈妈的名字先写在焚烧炉的墙上,然后为她烧上几沓纸钱寄托哀思。妈妈,今天我来了,就站在您的墓前,好想再听一听您的教诲,好想再看一看您的容颜,既便是您的身驱化为了灰烬,但我知道,我还能听到您的心跳!我和给我当向导的原镇巴文工团老团长苗政夫妇,为妈妈摆上鲜花、祭品,点上香和纸钱,跪叩之后就一直安静地站在墓前,动也不想动。墓碑上“周德珍”三个字与周妈妈生前的音容笑貌,反复交替着在我的脑海里映现,耳畔,似乎一直在萦绕着妈妈每次嘱托时的轻声细语,风,吹扯着我的头发、我的衣襟,似乎要把那百感交集的心撕裂。敬爱的周妈妈啊,虽然我不了解您一生为党奋斗的全部故事,但您对子弟兵的那份无限深情,早已在我的心中将“周妈妈”这个称谓中的引号褪去,您就是我最亲爱的妈妈,是镌刻在我从军生涯中独一无二的特殊印记,是一个真正被后人们称道的高尚的人、纯粹的人、有益于人民的人,更是大千世界予于我前行的力量!</b></p> <p><b style="color: rgb(176, 79, 187);">周妈妈的墓前</b></p> <p> </p><p><b style="color: rgb(57, 181, 74);"> 写于2020.9.2</b></p><p><b style="color: rgb(57, 181, 74);"> </b></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