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戏

古山美术教育

<p class="ql-block"> <b style="font-size: 20px;">看戏</b></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15px;"> 文‖李赟</span></p><p class="ql-block"> 去年夏天,听到远处一座山上的庙会在唱戏,一时兴起,趁着学校午休独自一人赶赴戏场。舞台上战鼓震天,一位戎装女旦手握红缨枪,举着绿穗马鞭,随着板鼓的节奏拉开了架势,定睛迈步,踏着堂鼓钹锣的节奏与头挂长白绒的辽兵战在一起,一片金鼓喧阗。而台下观众席空无一人,只有远处庙门口守着两三家卖香火与小百货的摊位。一颗老槐树下斜歪着一位卖香的大爷,垂头卧膝打着瞌睡。找了一废纸箱片来到舞台跟前坐下。台上依旧唱念做打,渐渐地我的耳边失去了声音,脑海里浮现出一幕幕儿时看戏的场景。</p><p class="ql-block"> </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15px;">   《看戏》曹诗彤 11岁</span></p><p class="ql-block"> 那是一个初夏的季节,热辣阳光炙烤着大地,墙头上散发出抖动的热浪,迫不及待地穿上还未晾干的新衣裳,带领妹妹弟弟同村里的伙伴小军姊妹几人会合,一起向着几公里外的三皇庙沟奔去。</p><p class="ql-block"> 兴致勃勃来到戏场,戏班还没有来,直到临近傍晚,终于等到了戏子们坐在满载戏箱的大卡车,风尘仆仆驶入了戏楼后面。</p><p class="ql-block"> 戏场各种摆摊货销早已为这三天的庙会占领了各自的根据地,通往戏楼与庙堂路两旁,搭建起层层叠叠的帐篷,一眼望不到边,犹如古代的军营大帐。</p><p class="ql-block"> </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15px;">   《黄土烟雨》版画 李赟 </span></p><p class="ql-block"> 不远处响起一阵长号,吹鼓手奏起上贡的唢呐曲,后面跟着头顶红油漆盘子的老汉,盘子里撑着各种花花绿绿的面馍、油炸面塔等贡品,向山疙瘩上的庙宇走去。后面跟着一群娃娃们,祈求吃些神灵的献品。</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15px;">   《井泉柳峰图》李赟</span></p><p class="ql-block"> 打香老汉手里攥着一捆冒烟的香,插在每尊神像前,庄稼人在香案前跪倒一片,点燃的黄标纸在会长老汉手托浮下升向了庙堂顶上,“祖师老儿家来场保垧的雨水啊,让百姓们好下籽种,最近下雨就给个上上大吉,没雨来个下下中平!”,说吧把签篓在香炉上饶上一圈,签篓子在粗糙的双手里摇的哗啦哗啦的直响,不一会有一根签子掉到地上,瞬间庙堂变得寂静无声,大伙都屏住呼吸,把目光投向会长老汉,会长老汉用颤抖的双手从地上拾起签子,定睛一看“上上大吉”,瞬间这些庄稼人脸上从刚才的阴沉换成笑脸,露出参差不齐的牙齿,泪水盈满了眼眶,像刚躲过一场劫难一样,默默地磕头谢恩。</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p> <p><span style="font-size: 15px;">  《上贡》摄影 </span></p><p> 也许外人看来这是一种愚昧无知的迷信活动,这种关乎生死存亡的悲壮祈祷常常在干旱贫瘠的黄土地上上演,只有这块土地上生长的人才能深刻体会。</p> <p><span style="font-size: 15px;">  《问卦》摄影</span></p><p> 赶晚戏的人们这时候陆陆续续来了,一驴车上坐着大人娃娃正从河滩上走来,车辕上依着头扎白手巾的老汉,手里拽着驴缰绳 。嘴里囔着:“得儿球…”。后面一辆手扶拖拉机满载人员,摇摇晃晃驶过来,紧跟着五六辆摩托车急促地按喇叭,每辆摩托车上都坐着三四个后生,花衬衫,喇叭裤,锃亮的皮鞋在阳光下忽闪忽闪的。鼻梁上挺着一副二饼子眼镜,叼烟的嘴不时的朝起猛吹甩在额头上的发缕。</p><p> 整个戏场顿时挤的只能通过驴车的一条小道。不远处的土畔上刚砌合的烟洞上冒着柴火的青烟,红色的火星子沿着一口黑铁锅向外飞窜,锅里的羊肉咕嘟咕嘟的翻腾,冒着热气,四周散发着浓浓的羊肉香味。旁边蹲着两个庄稼汉,手里端着盛满羊肉的老瓷碗,正往嘴里扒拉着大块羊肉,把腮帮撑的鼓鼓的,咬一口夹在指头间的蒸馍,再倾碗吸一口肉汤。我不由的咽了一下口水。这时候才知道今天出门早,没吃下午饭,肚子已经饿得叫个不停。</p><p> </p> <p><span style="font-size: 15px;">  《庙会》李赟 </span></p><p> “冰~棍!果馅~”,前面的叫卖声让我们回过神,这里不属于我们。小军拿自己带的钱给大伙买了果馅与麻花,我买了大家期盼已久的冰棍。五颜六色的冰棍,外面由一张白纸裹着。由于没有电,冰棍储藏在镶了泡沫板的木箱子里,外面再盖上厚厚的棉被。一般到了晚上戏场快结束时,卖家会以一毛钱三根处理。</p><p> </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15px;">  《卖冰棍》李赟</span></p><p class="ql-block">  小军和我同村,长我两岁,论资算是爷爷辈,由于两家住的不远,经常一起去砍草,为人仗义的小军,虽非同辈,但和我以弟兄相处,自然关系要好。记得一次去砍草,偷摘村里前沟一家的果子,被追到山水旮旯洞里,最后被主家揪了出来,上衣参在裤子里,满肚子装满了青苹果。主人走在后面在骂着,我俩走在前面啃着苹果吃。</p><p class="ql-block"> 弟弟妹妹们想尝一下从没吃过的雪糕,一根要5毛钱,现在只剩我兜里的五毛钱,我想到了一个计策能买两根,把钱撕成两半再对折,趁着夜色掩护去两个摊位买到了两根雪糕。这事最后泄露被母亲知晓,被揍的跑奶奶家躲了一宿。</p><p class="ql-block"> </p> <p class="ql-block">  这时候高音喇叭上唧唧哼哼的响着开戏前的乐器试音声,到处蹿动着熙熙攘攘的人影。骡嘶马叫、各种买卖吆喝声、锣鼓丝弦声、人群的喧嚣声组成一个闹哄哄的戏场世界。戏楼帽沿上拉起了枣红色横幅,白布秀出“横山县秦腔艺术文工团”十个大字,一阵清风吹过,掀起巍巍颤颤的布波。堂鼓锣梆起乐,帏幔渐渐拉开,戏开始了。</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15px;">   《看戏》李赟</span></p><p class="ql-block"> 嘈杂声顿时停止,我选择靠近老年人聚集的地方坐下,全程听老人们解说戏剧的故事情节与人物关系。第一场是小戏《韩旗杀庙》,第二场是正戏《窦娥冤》,韩旗是秦香莲丈夫陈世美考取状元后派来的杀手,面对秦湘莲苦苦哀求最终感动了韩旗放弃谋杀后自刎,这种义薄云天的英雄形象深深的感动着我,我也同时为窦娥蒙冤致死而流泪。由于入戏太深,戏场过后,趁大人不在家,我用父亲的绘画颜料把弟弟妹妹们脸上画成生旦净末丑的脸谱,头上裹着毛巾,戴着各种奇葩装饰,身上披着床单被罩,用木棍修成刀枪;家里的锅碗瓢盆用作打击乐器,锣鼓喧天,鸡飞狗跳,正玩到兴致处,突然听到父亲的摩托声,演出立马剧终……</p><p class="ql-block"> </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15px;">  《人生如戏》版画 李赟</span></p><p class="ql-block">夜戏后放映一场电影,就在唐伯虎点秋香的过程中,妹妹弟弟们已经睡倒一大片。电影结束,戏场又开始沸腾起来了,黑夜里传出各种找人的呼唤声、汽笛声、驴叫声……不一会人群在手电筒的晃动中向四面八方散去。</p><p class="ql-block"> 远处山梁窑洞里闪烁着煤油灯昏黄的灯光,回家路两旁长满两排茂密的杨槐树,为走夜路的孩子们指明回家的路。树竿上吐出一串串洁白的花串,一簇簇压弯了枝头。清凉的夏夜,微风拂过,携来槐花淡淡的幽香,清香伴着甜味儿,充斥人们的味觉。在皎洁的月光下,花串像是漂浮在空中的小夜灯,发出绚丽的银光色。妹妹边走边望着夜空说:“月亮啊!你为什么要跟着我走呢?”大伙一起唱起“月亮走,我也走……”,你追我赶着向村庄方向驶去。歌声与笑声渐渐地消失在布满星星的夜晚里……</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15px;">   《夜归》版画 李赟</span></p><p class="ql-block"> 正戏这一天,人最多最红火,白天唱戏结束,晚上有一场受欢迎的歌舞晚会。十里八乡的人停止一切山里的农忙,都在家里准备各种茶饭,炸麻花、擦凉粉、包粽子、压米糕等吃食。邀请七姨八姑亲戚们来看戏,也有去邀请定了情的婆姨来家里,一来婆家会借助赶庙会给未过门的儿媳妇换身新衣服,二来为了让两年轻人相互培养感情。</p><p class="ql-block"> 小军从小定了娃娃亲,今年的庙会也不例外,二天前就由他大姐邀请来到家了,今天不能和我们这群“光棍”一起厮混,要和家人一起陪他的“嫩媳妇”去看戏。</p><p class="ql-block"> </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15px;">   《云山雾远》 李赟</span></p><p class="ql-block">就在昨天下午去看戏时,外爷赶着驴车拉着外婆来已经到了我家,同时拉来了一些苹果玉米。外爷外婆在家乡承包一片果园,又属川畔人家,每年都会给女儿家们送一些水果蔬菜。外婆年轻的时候失去了一条腿,坚强乐观的老人架着两个拐棍照样到处赶红火热闹,只要哪个女儿家唱戏都会前来赶会。满头的银发盖着一副慈祥的面孔,微笑着拉着我的手问有没有想念她,随手塞给我一袋动物饼干。外爷是地道的陕北老汉,和蔼厚实,手里寸步不离他的心爱之物—羊腿烟袋,没事抽上几锅子,爱唱歌的外爷喝上几盅烧酒,放开嗓子吼上几段地道的陕北信天游,讲他年轻时候的故事与古朝旧事。经常向朋友们炫耀自己的爷爷奶奶、外爷外婆都还康健。可惜去年腊月外婆已离开人世。</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15px;">   《旧居写生》李赟</span></p><p class="ql-block"> 在陕北赶庙会不单是为了图热闹红火,庙会十里八乡人民聚在一起,平时常年忙劳动,遇到庙会算是给自己放个假,和亲戚朋友们见面唠唠家长理短;朋友拜识们坐在树阴凉下喝上几箱啤酒,互相联络感情;年轻姑娘、后生们成伙结队,趁着庙会打扮的光鲜漂亮,挠瞅自己中意的对象,眉来眼去,你来我往,也和城里人赶时髦谈恋爱。常常听大人们议论,庙会上李庄的后生把张庄的女娃给挂上跑蓝。</p><p class="ql-block"> </p> <p class="ql-block"> <span style="font-size: 15px;">《茅庐饮泉图》李赟</span></p><p class="ql-block"> 来到庙会首先要买些香纸到庙上去祭拜神灵后才去凑热闹,爬上石阶梯,庙门上刻着一副对联:“殿前有尘清风扫,山门无锁白云封”。走进庙院,大殿前挂着一副匾额“有求必应,答报神恩”,香客们把香纸进贡在香炉上,磕头祭拜,有的祷告神灵保佑驱病除疾;有的祈求生儿育女等。</p><p class="ql-block"> 西厢殿前聚集了一大片人群,只见一个神官老汉眯着双眼,手里摇着带节奏的铜铃,嘴里嘟囔着咒语,把绑着红丝带的笤茱从木制六角关架上扔了过来扔了过去,家长们举着孩子顺着后面爬,三层六角架,一直把六六三十六个口都钻个遍,才算完成,这个活动叫“过关”。在陕北,体弱多病的小孩往往被阴阳师掐算出“犯了命关”,需要在娘娘神灵保佑下“过了关”,孩子才被神灵保佑,平安健康成长!这个乡俗一直从祖辈遗留下来延续着,在过去医疗条件落后的年代,孩子夭折一直折磨着苦难人们。祈求神灵保佑是这片土地上的人民最后的心灵寄托!</p><p class="ql-block"> 待续中……</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