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事并不如烟—杂谈文革那段学工、学农的感想

燕语轻歌

<p><span style="font-size: 20px;">  入夜,拜读完毕广州电视台知名记者陈扬的文章“我们这一代,好得!”内心久久不能平静,该文记录了文革时期那段在校学生学工,学农,毕业后上山下乡的往事,勾起了我许多似曾相识的五味杂陈的回忆。切身经历过的情景虽早已依稀模糊,却不知为何又突然变得历历在目地活龙活现起来......</span></p><p><span style="font-size: 20px;"> 1</span></p><p><span style="font-size: 20px;"> 身为同一年代的来者,姑且先从学工谈起吧!上初一那年,在读市二中的我们被安排到位于海珠区即珠江河南面的广州市人民造纸厂学习,当年的海珠区(广州人习惯简称之为河南)被喻为一个破旧,荒凉,贫困的工业住宅区,绝不能与今天的河南同日而语!无可否认从小蛮腰的落成给河南带来了一个惊艳国人的华丽转身,形同一座瞩目的灯塔,光芒万丈地笼罩着整个广州市,加上改革开放的发展步伐使旧貌变新颜的河南与河北从此平分秋色,并驾齐驱携手跻身于国际一流的大都市行列。小蛮腰也理所当然地成为广州市一个引以为傲的地标。如果你有机会亲临此地,一定不要错过从新崛起的珠江新城的方位观瞻,将会带给你一种前所未有的高端与时尚相得益彰的震撼力!</span></p><p><span style="font-size: 20px;"> 迄今令人向往的还有中山大学这所坐落于河南珠江边上的名牌学府,多少青年才俊梦寐以求成为他的学子,对了,何曾会忘记那具有历史传统又耳熟能详的南园酒家,小时候进去饮一趟茶就好像刘佬佬进大观园似的看什么都新鲜眼馋,连蹦带跳地踩着那条石径,绕过盆景石山,唯一的心愿就是尽快能坐下来,狼吞虎咽地享用着那些热气腾腾的驰名广东美点。</span></p><p><span style="font-size: 20px;"> 如此新旧梳理,河南区还是稳当当的拥有其不可估量的实力!</span></p><p><span style="font-size: 20px;"> </span></p> <p><span style="font-size: 20px;">  然 而当初身处河南的人民造纸厂却是乏善可陈。再说我被分配到蒸煮炉车间,具体的工序就是把废纸屑,木渣,旧纸皮等一切可变成纸的原材料放进传送槽内,自动输往大型的蒸煮锅炉。莫说置身车间即便路过已足以被那股浓烈的异味直呛入鼻孔,熏到透不过气来!几乎要屏住呼吸了......每天混混沌沌地熬到下班的钟声一响,便一头冲进饭堂,排队打饭对于我来说真是一个美妙的时刻,首先特别专注那口大锅里的自助例汤,抄起长柄的大勺子直捅到锅底,舀上来时总希望能看见捞着点什么“宝贝”,哪怕就沾上一丝的菜帮子也暗自窃喜,那点小追求也确实太羞人了。通常饭盒里的蔬菜配着薄薄的几片猪肉搁在饭面上,而我总是习惯地把肉留到最后吃,始终将“先苦后甜”的人生哲学奉为一道智慧的程序。🤗</span></p> <p><span style="font-size: 20px;">  终于晚餐后属于我们自由的时间来了,那时的幸福也很单调。男女同学们分别住在工厂专门为我们搭建的大竹棚内,全体女生个挨个地睡在一字排开的铺盖上,分为上下两层,爬上上铺发出的吱呀吱呀声如今回想起来都感到那么的亲切悦耳。</span></p><p><span style="font-size: 20px;"> 晚间基本上不用做作业,打扑克或下棋会是一种不错的消遣,爱阅读的同学可以看书,记得那时允许读的都是革命的红色书籍,例如“林海雪原、野火春风斗古城,红岩、火种、艳阳天等等......或者透过苏联小说“青年近卫军”和“钢铁是怎样炼成的”是唯一打开我们对欧洲世界的探知视窗。有人开始嚷嚷着请某某讲故事,通常这某某的角色会是我,这时候大伙都会围拢过来,特别爱讲的是鬼故,绘声绘色进入惊险之处,有的女孩被吓得尖叫,或一头扎进某些胆子大的女生怀里。此刻往往会让我有某种成功感的得意。记得有一回,我正胡编着什么,发现对面上铺的小姐姐女生边听边神神秘秘地折叠着女孩子用的卫生巾,她长得比我们个头要高,出落得亭亭玉立的。那阵子中国还没有为女性生产卫生巾,全靠进入青春期的自已亲力亲为,也一直没有生理这门课。所以我这无意的瞄了她一眼,居然会让她感到害羞的涨红了脸,在昏黄的灯光下映衬着那抹少女的绯红,忽明忽暗的特动人,仿如陈逸飞油画笔下的美人胚子,我想假如我是个男生,一定会情不自禁迷上她的。其实即便如此,说真的当初谁都不敢想这“爱”字,那可是一个刻意抵制爱情的年代!甚至连结婚也要向上级递交申请报告。</span></p> <p><span style="font-size: 20px;">  那会儿的姑娘们清纯得就像一朵朵的白玉兰,暗吐芬芳的气息直沁人肺腑,随着成长的足迹相继各奔前程。</span></p><p><span style="font-size: 20px;"> 遗憾多年以后当妈的我,不经意间讲故事的初衷悄然殆尽,甚至总以工作忙为借口错失了对儿女讲故事的教育必要性,为此至今都心存一份亏欠感。其实仔细想想当初的自已都是被她们的嚷嚷而激发的潜能,没料到却成为我们今天重聚时的一段美谈。</span></p><p><br></p> <p> 2</p><p><span style="font-size: 20px;"> 接下来该说说学农的体验了。二中的农村分校建在花县,一个叫做狮岭公社的地方,而今花县早已脱胎换骨被称作花都区,堂儿皇之地从农村摇身一变纳入了广州市版图。具世界知名度的白云国际机场盘踞于它的心腹地带。</span></p><p><span style="font-size: 20px;"> 想当年分校的建筑规模还是相当气派的!因为得有自己的一系列课室,操场,宿舍,食堂,集体浴室和公众厕所这些基本配备的设施。在农村这片广阔的天地里,我学过插秧,割禾,上山砍柴,挑水喂猪等等的“必修课”。</span></p><p><span style="font-size: 20px;"> 记得那时从广州乘火车到达名为军田站下车后还得步行大半个小时才能到达狮岭分校的驻地。这一路上都是一望无际的农田,偶尔点缀着几栋散落于乡间的土宅子。</span></p><p><br></p> <p><span style="font-size: 20px;">  每一回从家里出门都会邀个女伴一同前往分校。只消在家的楼道上扯着噪门喊一声我的小名,我便会应声而下,背上母亲为我准备好的干粮:炒面粉拌着麦乳精。在当时这都属于顶级矜贵的营养品。而最具重量级的食物当属那严严实实的一大罐面豉酱爆肥肉末!这得预备能吃上个十几二十天吧。向贫下中农学习的号召下我们必须也像他们一样吃得简朴,每顿饭只有少量的蔬菜或酱油,鱼和肉是甚本上见不着的稀客,所以这酱爆肥肉末可是我们宝贵的珍肴啊!每一位同学都会自备带来。开饭时各人从自已的罐里舀出一勺来拌着饭吃,空气中瞬间弥漫着一股浓郁的豆酱香味,有的同学喜欢相互分享品尝,隔锅香的念想在彼此间传递。</span></p><p><span style="font-size: 20px;"> 据悉男同学们那会儿相传着为肉酱之争的趣事:有个别性格强悍的男生把自己那份酱肉末一古脑吃完后,干脆偷别人的那份,以致双方拳脚相交在所难免。回想起来既好笑也难过,都怪一个“饿”字作祟!更何况男性打小就拥有的好战本能与生俱来。😅</span></p> <p><span style="font-size: 20px;">  总而言之,分校的日子,饥饿是常态。记得有一回我的饭里掺进很多沙子,吃进口里咔嚓咔嚓地直磨着牙!据说那天村里那口井出了点状况,打上来的水混进不少细沙,可想而知,殃及了整锅米饭。我既饿又犯愁,正不知如何是好,恰逢那位被打成牛鬼蛇神下放养猪的数学老师向我推荐了一条妙计,把开水倒进饭盒里,沙子便自然过滤到碗底了,为了果腹好不容易地咽下这顿饭。至今也忘不了这位优秀教师的音容笑貌!</span></p><p><span style="font-size: 20px;"> 文革期间,二中有好几位德高望重的教师均受到莫须有的迫害,成为被众人唾弃的渣滓,见证了一场人整人的可悲的历史性灾难。</span></p><p><span style="font-size: 20px;"> 除了上文提到的那位养猪先生,还有被迫打扫厕所的老师,我对他们的遭遇都感到十分的难过和同情,目睹墙倒众人推的世态炎凉,身为年少的学子,我又能如何?报以一个友善的微笑是我唯一表达尊重的方式,但愿给他们重创的心灵带来一份小小的安慰。虽然在往后的日子名誉得以平反,但人格尊严上惨遭凌辱的这道伤痕是永远不会抚平的。</span></p><p><span style="font-size: 20px;"> 同时让我记忆犹深的另一位老师是当年叱咤风云,极左到骨子里的X连长(全民皆兵的指示下,学校也改革成军队编制,我所在的是响当当的第一连)以他狂热偏激的强势鞭策我们随着文革的洪流去摸爬滚打,不辱使命。遭绑架的意识形态背负着压抑的桎梏,常令我感到诚惶诚恐地无所适从,导致莫名其妙地老犯肚子痛的毛病😜</span></p><p><br></p> <p> 3</p><p><span style="font-size: 20px;"> 提到农活,我当初才13、4岁左右的模样,身体单薄瘦弱,最惧怕的是上山砍柴,一根扁担压在肩上叫人喘不过气来,回想起来的确苦不堪言!手心磨出了泡,破了以后掉下层皮,强忍着眼泪扛回两梱滥竽充数的柴禾总比背个资产阶级小姐的骂名要强,于是一步一个踉跄地往山下迈。</span></p><p><span style="font-size: 20px;"> 余悸未了,半夜里还会隔三岔五、出其不意地冒出场军事演习,尖啸的哨子声划破沉寂的夜空,一个鱼跃式爬起床来打背包,以最快的速度直奔操场!X连长正激昂亢奋地发号施令:“立正!向前看!向右转!向左转!齐步走!”本来就昏昏欲睡的我被捣鼓得晕头转向,接着我的肚子又开始不争气了,这闹腾得也真不是时候啊!</span></p><p><span style="font-size: 20px;"> 次日早起下田插秧,还不知得奉献多少青春的血液给那些千刀万剐都不死的可怖大蚂蝗......</span></p> <p><span style="font-size: 20px;">  迄今半个世纪过去了,每当我踏入白云机场,不期然会自问足下踩着的这块地可是当年的那片秧田吗?!岁月如斯,蚂蝗不再,惟愿今朝静好!</span></p><p><span style="font-size: 20px;"> 重拾这些陈芝麻烂谷子的琐事,正如打开一本封尘的日记,弹掉上面那层厚厚的灰尘,指尖掠过不少荒唐的往事,一切变得清晰可鉴,栩栩如生,翻着翻着弄皱了泛黄的章页,黄永玉老先生的一席话浮现眼底 :“文革是一场有趣的戏,只是票价太贵了”。阅后我的嘴角不禁泛起一丝难言的苦笑......</span></p><p><span style="font-size: 20px;"> </span></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