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2011年7月9日 星期六 大雾-多云--晴</p><p> 珠峰大本营—荒野—318国道—聂拉木—樟木</p><p><br></p><p> 早上8点，大雾就像棉花一样，把珠峰包裹起来，严严实实，不透一丝空隙。宿营地只能看见停放的汽车和帐篷。可以肯定，珠峰今天不会客。</p><p><br></p><p> 真是幸运啊！我们可以下山了。</p><p> 心里记挂两件事：一是说好8点送高价汽油来的藏族小伙子，不见踪影？</p><p> 二是去樟木的近路在哪里？几番打听，未得其祥。我的心是悬的！</p><p> 老周展开《南昌摩托车运动俱乐部》的旗帜，请旁人为我们留影，此行算是不辱使命了。</p><p> 我不是俱乐部成员，更无法把旗帜插在珠峰上，就插在住宿的帐篷上吧。</p><p> 南昌禁摩，让旗帜躲在5200米的，你管不到的地方高高飘扬吧！</p><p><br></p><p> 下山的路，要省力轻松点。老周自然一下就跑得不见影了。我仍然小心护着相机，尽可能避免大颠簸，在搓板路上独自颠簸……</p><p> 前方是一段正在修复的烂路，路旁有一搅拌机和帆布工棚，脑子忽然聪明了：筑路工是最清楚路况的呀！</p><p> 一个中年筑路工，简单、权威地回答了我的询问：前面79K路碑处，左拐就是。我用一连串的“谢谢”，表达了我由衷的感激。如释重负啊！前方的路清晰了。</p><p> 不久，顺利到达79K路碑处。路旁是一片河滩，布满大大小小鹅卵石，一条河流横亘面前。正想拐下，寻找过河的路径。我却犹豫起来：一种失落，一种眷念，涌上心间。一个多月，风雨同行的日子让人难忘；瞬间，却到了“两摆手，各自走”的情境中。有点念念不舍，怎么也得摆摆手，道一声保重啊！</p><p> 我极目远望：空无人影…</p><p> 对了，老周并不知道79K处就是分手处的。也许，他正在前面等着我？顾不了相机了，我加大油门提速追了上去…</p><p><br></p><p> 不见人影，追；还不见人影，继续追… </p><p> 直到看见远处边防检查所站岗的军人时，心中叫了一声“糟糕”：过检查站，就山下了！足足追了20公里以上吗？</p><p> 要说一句再见，要说一句叮咛。怎么能不打招呼就分手呢？</p><p><br></p><p> 检查所依然没人，我很尴尬：</p><p> 难道分手第一天，老菜鸟就真的不能单飞啦？</p><p> 我拧起来：不信“东风不与周郎便”，坚决重返79K处，哪怕“近路”变“远路”！</p><p> 年轻的解放军岗哨指点我：79K处河滩有一座小钢梁桥，过桥后，约二、三里路，你会看见有两个帐篷，这就说明你没有走错路……</p><p> 河滩上，真的没有路的标识和半点车压痕迹，大片鹅卵石象水洗后的白净，使你陷入茫然之中。</p><p> 幸喜：搜寻到很远处有军绿色的钢架桥，幸喜：鹅卵石是圆的，人和摩托小跳着，越过大片鹅卵石，上了桥…</p><p> 一会儿，又看见了二个帐篷，心里透出一口气，没有走错啊！</p><p><br></p><p> 四周的景色，没有了旅游的色彩和开发的模式，那山那水那古朴的村落，那自由自在吃草的牦牛，明显呈现一股野性美，难寻原生态，我被震撼…</p><p> 但，我被更强烈的恐慌控制，无心欣赏和拍摄，心里慌慌，越开越慌，越开越慌…</p><p><br></p><p> 南昌出发以来，我的摩托加满一油箱，只能跑280公里左右：</p><p> 上山跑104公里，刚才又追到军检查站下山100多，据说从近路去樟木有80多公里？但爬山特别耗油啊！这十有八九，是要被撂在半路了？？？</p><p> 一阵心慌，压在心头的就是“加油！加油！”，急着要说的话就是：哪里可以加油啊？？无人可问，六神无主，慌慌疾走…</p><p><br></p><p> 慌乱中，又看见前方路中的一座石头桥从中间断裂，分成两半，桥下是大片长着小草的湿地，上面嵌着大大小小的石头，不敢贸然趟过。</p><p> 桥断了、路断了，油不够，怎么办？老天爷，你真要我原路返回码？？</p><p> 心不甘又束手无策，停在路中发呆…</p><p><br></p><p> 身后响起摩托声，由远及近。二部摩托从我身后路左边拐下，绕了一大圈，越过这片区域。一辆又重上土路，另一辆却停了下来，人往回走，朝着我大声喊叫并不断地用手画出弧形…</p><p> 我明白了，大喜，那是指导我怎么过桥啊！一拐下土路，前轮立即陷进草地：卧槽，果真是沼泽地！幸亏不大不深，摩托又跳了出来，跌跌撞撞，在藏胞的指引下，重新上到路上。</p><p> 千恩万谢后，急着说的就是：哪里可以加油啊？“跟着我，到时告诉你！”藏胞转身疾驰。</p><p> 没想到藏胞听得懂汉话，而且说的这么好？我紧紧跟随，信心大增啊！</p><p><br></p><p> 一座青黛的大山横在眼前，一条小路逶迤山下。藏胞手指大山右前方对我说：“你从这里走，可以加油。”又补充：“不远，几十里路。”</p><p> 啊？吓了我一跳，还有几十里路？回头一看，两辆摩托已经左拐，以一种不可阻挡的气势，向大山冲去，越翻越高，越来越小，仿佛是大山的魂魄，融入了大山巍莽的肌体…</p><p><br></p><p> 一种崇敬的心情陡然升起，受到感染，我毅然右掉头，向前冲去…</p><p> 来到一座山前，右边一条小路弯弯，正面一条山路宽宽，还有明显车压痕迹。想起广东摩友传授的“江湖行走秘诀”，毫不犹豫选择宽的路，挂着三档，痛快冲上了山顶。</p><p><br></p><p> 诧异！这是什么山顶？倒像个操场？</p><p>摩托突然不受控制，左滑右歪，终于倒下。沉重的车身压住我的右腿，站不起来… </p><p> 光脚从军靴里抽出，才得以站立。</p><p> 环顾细察后明白了：山顶地形，整个向前倾斜，地面全是细碎石，摩擦力小，怎么能挂着三档快开呢？</p><p> 我闭目合掌祈祷：感恩苍天又一次福佑我！倒车，这是在提醒我呀！危险，不能开三挡……</p><p> 不过，碎石中嵌着大小椭圆形的石块，竟然是墨绿色的，如同雅家梗红石一样神奇！不会是绿松石吧？</p><p> 不经意，儿时“深山寻宝”的梦想跳了出来。哈哈，要发大财了！我笑了，亏你想得出来_深山里的自娱自乐。</p><p> 随即咬紧牙，猛的一下，扶起平时扶不起的摩托，挂上二挡，继续前进。</p><p><br></p><p> 顷刻，不知不觉地，我又陷进一个更大的困境之中。</p><p> 当我猛醒时，已经晚了：人车动弹不得，进退两难！</p><p> 山顶地形在向前倾斜之后，突然变成陡峭的斜坡，直通山下！我不经心地开到了斜坡上，如同停立在三角形斜边的上端。</p><p> 我顿时傻了：向前开，人仰马翻，肯定会翻滚到山底；向后，即便摩托有倒档，也退不回去了，除非用钢缆牵引。骤然，陷入险境…</p><p> </p><p> 大脑急速运转，转了无数次，不得一法。</p><p> 泄气、灰心：没有油，没有食物，只有一瓶水。晚上会冻吗？野兽会出没吗？ </p><p> 我右手捏着前刹，右脚踩着后刹；左手、握着笼头、挂着一档，左脚点着地，保持平衡。全身绷紧，不敢懈怠。许久、许久、许久…</p><p> 鸟瞰四周，一片荒凉。没有一个人、一辆车、一个声响……</p><p> 心里一酸，要流泪，竟没有一滴泪水。一股悲凉袭来，终于，脑子呈现一片空白，什么也不想，滞呆…</p><p><br></p><p> 山下大远方，好像有个小黑点？</p><p> 在移动？…是在移动，好像是摩托？果然是摩托，朝大山方向来了？</p><p> 果然，奇怪呀，有一条宽路直通山下，他并不走，而是向左绕了个大圈，来到山脚下，再沿着小路向山右边奔去…</p><p> 明白了，他走的这条路，就是通向我上山前，右边的那条“小路弯弯”；而“山路宽宽”根本不是路，那是挖掘机履带压出的痕迹。</p><p> 嗨，你个小广东佬，害人不浅哪…</p><p><br></p><p> 忽然，一个念头在脑子一闪，像是一道灵光在昭示：一步一步移挪下山去！</p><p> 庆幸啊！不是悬崖峭壁，万丈深渊；不是激流漩涡，原始森林，只不过是像坠下中国电讯车的大山一样，一堆碎石。但绝不能翻滚！要利用碎石的松散，山势的斜度，移挪下山！</p><p> 决定了！我深吸一口气，闭目镇静，警告自己：要用近似疯狂的勇气，特别的冷静，准确操作，脱离困境！</p><p> 我坐在摩托上，姿势不变，左手轻轻一捏离合器，在车轮一动的刹那，立即松开把柄，摩托在瞬间又挂回一档，但车身已经向下向前滑动了尺许，成功了！</p><p> 再来，又滑动了一尺；再来，又向下滑行；途中有三次滑动了一、二米，几乎倒车，被我拼命撑住。就这样一捏一放，一动尺许，缓缓下滑……</p><p> 不知道用了多久的时间？当我到达山脚的时候，身上已是大汗淋漓，内衣湿透了。</p><p> 当摩托车刚刚平停山路上，我感到了一阵惊恐，不敢回头，急急冲向左边的小路，疯狂跑啊…绕了一大圈，在那辆摩托拐弯的地方停了下来…</p><p> 我要回头看看，这是究竟是什么样的情形？什么样的地形？？</p><p> 好高的山啊，我搜寻着当时自己的位置，遥望过去，是个小点点啊！想象着刚才的画面：一辆摩托一个人，立在山顶斜坡上，孤苦伶仃、束手无策……</p><p> 悲催啊！泪水一下充满我的眼眶…</p><p><br></p><p> 没关系，既然有摩托通过，那就是一条有来有往的路！</p><p> 我越过了荒野，水沟，河滩，石子路，泥巴路，山势越走越低，在离山下最后一座山中，看见一辆孤苦伶仃的铲土车，把小路堵得严严实实。</p><p> 我并不急于走，停在一旁默默看着它。铲车就好像一个生灵，一进一退，不紧不慢地铲着土。我心里修复着惊慌，恢复平静，享受这重回的温柔。这铲车，是多么的亲切…</p><p> 铲车手不好意思，后退停住，空出车头前面一米的空地，说：“你过吧。”“哪里可以加油？”我还是问。“下山穿过一个村子后，一直走就到了。二、三十里吧！”</p><p> 望着那堆狭窄蓬松的新土，不敢过，我怕又坠下山底。司机一挥手大声地：“过吧，没事！”再不过，就太怂了，硬着头皮，贴近车轮履带绕了过去，使劲的跑吧，跑啊，下山啦！</p><p> 下山后，穿过一个偌大的村落，村落沉寂无声。唯一有一个摇摇晃晃的人影，跑进一看，是个藏族醉汉，东倒西歪着。他见到我很高兴，右手抓着酒杯伸向我，嘴里不停地嘟噜。</p><p> 喝酒？领导受到了隆重接待？</p><p> 太戏剧性了，我乐了：不喝酒，午餐不能喝酒。献哈达！献哈达！听不懂？哈哈，赶快跑啊……</p><p> 心情好起来，跑到一个辽阔的区域时，噗、噗两声，摩托不走了，终于没油了。将开关打至副油箱挡，还能跑十几公里，不再慌张了，你看：远山下有羊群在吃草，还隐约可见二个大村落…</p><p> 懊悔没有拍摄鹅卵石，断石桥，沼泽地；没有拍摄藏胞，碎石山，“绿松石”…</p><p> 人是怯懦的。</p><p> 恐慌时，你无心去打开摄影包… </p><p> 此刻，深切的体会是：心慌慌时不好摄，好摄定为饱暖时。傻笑</p><p> 拍下几张当下的景色，仅作纪录。</p><p><br></p><p> </p> <p> 飞速越过几个村落后，已经看见公路上来往的汽车，一眼就看见了加油站，我冲进站内，对加油工说：“加满、加满！”看着汽油咕咕灌进油箱，心上沉重的石头撂下了。哎，加油站似曾相识？再回头端详周边房舍，顿时，崩溃了……</p><p><br></p><p> 难以置信的，折腾了一天，我又回到了上珠峰前的住宿地，也许老周就在旁边的客栈里悠哉？</p><p><br></p><p> 错误究竟发生在哪呢？梳理细节，就在与藏胞反向分手时：你只问哪里可加油？藏胞自然指点你到这里加油。你若再问一句：你们去哪里？并跟着他们，一切就OK了！二位藏胞，肯定是珠峰大本营至樟木之间跑运输的！</p><p><br></p><p> 太粗心了，太搞笑了！太伤自尊了！珠穆朗玛，我是不是，也是您脚下一朵奇葩？</p><p><br></p><p> 不甘心哪，再向加油工打听：“怎么去樟木？”顺着这条318一直走，就到了。”“远吗？今天能到吗？加油工看了看我，想了想说：“可以到，不过要晚上10点才能到。”</p><p><br></p><p> 好！车已加满油，人去加碗面，粮草充足，怕啥？</p><p> 我拧起来：哪怕是半夜三更，今天一定到樟木！</p><p> 过去的革命口号是：道路是曲折的，前途是光明的！现在就更简单了，一个字“跑”。</p><p> 挂上5挡，跑啊！不看山不看景，连车速表也不看，心无旁骛，能跑多快就跑多快！</p><p> 我喜欢开摩托，驾驶摩托，真有风驰电掣的威风，真有酣畅淋漓的快感！</p><p> 这段路真棒！几乎不见车辆与行人。平整规范，畅行无阻，是新修的柏油路吗？心里一直赞叹着，直到遇见边境拦住检查，才知到了聂拉木。</p><p><br></p><p> 天仍然是亮的， 我知道，还有29公里下山路，就是樟木。</p><p> 不断盘旋，盘旋着下山，象进入了一个美丽的国家级公园。令人意外的是，号称最美风景线的318，一路塌方堵路，险象环生，破烂不堪；但在最后的终端，318国道竟是这般俏丽秀美？</p><p> 山峦叠翠藏青靄，时见瀑布挂前川。摩托常在瀑布下穿过，有一种穿行花果山的奇妙…</p><p> 更感慨的是，那一道军绿色的合金护栏，一步不拉的随山势逶迤而下，精心呵护着行人。</p><p> 我忍不住停下来，默默地抚摸着它…多好啊！有了它，那对父女、那个24岁的驴友姑娘就不至于坠入万丈深渊……</p><p><br></p><p> 到樟木了，晚上8:30。</p><p> 天色暗淡，镇上灯火明亮，拐弯角上那个饭店，人声喧杂，饭菜飘香。</p><p> 我就近住进了一家旅馆，放好物品，也融进那家饭店热闹的吃喝氛围里。我要了回锅肉，炒青菜，一瓶啤酒。我要祝贺自己：祝贺今天一天，把一个月川藏线上所有路型，又重新走了一遍，还多了三个品种：卵石路、沼泽路、高山脊背碎石坡…</p><p><br></p><p> 晚上九点多了，手机铃响，我的手机又“屎去活来”了，周奇葩温馨的声音传来：</p><p>“老金啊，到了没有？路上还顺利吗？”</p><p>”…啊？啊？哦，到了、到了！”有点装腔作势，好像已到了二、三天似的。</p><p> “…啊？很顺利,路上很-顺-利，啊？放心放心。我说：“你回家，自己要保重，过唐古拉山要小心啊！开慢点。哦，对了，你去新定日县城，看见戴藏珠的藏女没有…”</p><p> 了却心里的挂念，表达由衷的祝福，完成做人的礼节，心里没事了。</p><p> 是不是有点：奇葩与奇葩，傻瓜对傻瓜……</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