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工作整整34个年头,申请内退报告已经打了4年,今天终于可以回家了。临回家前我让同事特意在我工作时经常坐过的编辑机前照了张像,也算是留作纪念。</p> <p> 几天前就听说一些岁数大的这次准备退的人开始往家倒腾自己的东西,妻子也开玩笑地说,你办公室也有存折或银行卡什么的吗,别忘往家拿,我回答她说:“有,这三十多年没少攒呢”。</p><p> 临退休前,我用一个白色方便袋装了我放在办公室随时看的两本书,一本《中老年人学电脑》,另一本是《Photoshop CS 轻松课堂实录》,还有我的一个水杯,几个老式胶卷底片。拎回家时,妻子笑了:“就这么简单!”</p><p> 是啊,就这么简单,但谁又知道我的青春时光,人这一生最美好的时光都留在了那里,留在了我一直喜爱的工作岗位上。</p> <p> 1986年12月,我被农场批准为合同制工人,当时每月还能领到24元的工资呢,之后我便有了2公顷的承包田。农垦基层农业单位改革反反复复,尝试着一种适合自己的新路。我所在的生产队就曾分成两个作业承包组,因为有点文化,被大家推举为其中的一个组长。组长就是领着大家干一些需要集体干的活,一年给一些操心费。这芝麻大的官一下让我做了5年,这5年让我体会了种地的辛苦,和当农民的不易。</p> <p> 1991年12月,一个飘落雪花的日子,我被通知调入到农场电视台工作。当时我非常高兴,上学时吃掉的墨水终于有了用武之地。那时我才23岁,一个风华正茂的年龄,没有任何家庭背景,仅仅就靠着自己会写点东西就安排到一个自己喜欢的单位。我当时暗暗下了决心,决心一定珍惜这份工作,在岗位上干出点成绩来。</p><p> 因为年轻,有的是力气,喜欢热闹,喜欢出人头地,天天背着摄像机满街跑,觉得很自豪很风光。也的确,在那些个物质贫乏的年代,新闻记者真的是个让人羡慕的职业。 因为体力充沛,农场各个单位,甚至每个角落,每个地号都十分的熟悉。不懂农业,天天跟随懂农业的人跑,张口闭口也都是一些很专业的词。只可惜的是,我种地的时候,粮食不值钱,不好卖,种地人身份低微。等我摆脱种地了,粮食值钱了也好卖了,场部好看的姑娘也愿意嫁给生产队种地的了。</p> <p> 人一有钱身价身份也就变了,而我这地无一垅的新闻人随着年代的变换光泽也早已暗淡了。但不管怎么说,作为新闻人我还是见证了农场飞跃发展的变化。</p><p> 当初我种地时,旱田播种,还需要人站播种机呢,播种时满身满脸的灰,除了牙是白的,全身上下都是黑的。播种机根据作物还需要反复调整播距、播量,而如今智能播种机,播种间距丝毫不差。过去玉米公顷产量六、七吨算高产,而现在的玉米公顷产量十五、六吨也算正常。过去种地,庄稼在地里长,人也天天长在地里。铲不完的地,灭不净的草。收获时人工下棒,更是让人累的睡觉都没劲上炕。大豆也是如此,过去,公顷产量也就两吨多,现在三吨以上都是平平常常。对于现在的种地人来说,旱田不管地多少一年就四、五天的活,播种一天;喷药一天;蹚地一天;收获卖钱一天。因为机械化、化学化,旱田在生长时,都是绿油油,干干净净的,没有草,长得好,从播到收都省心。</p><p> 而旱田作物已经很少了,家家户户几乎都在种水田。种水田最初几年由于缺少经验,机械化程度偏低,种植水平相对差些。但近些年,种地人种水田也十分轻松,80%的活在春天,清雪扣棚、育秧整地、泡田插秧,等秧插到地里,施完返青肥,就没有什么大活了。种地多的家庭基本上都是雇人,看看水,防防虫,航化作业一下,基本上就等秋天收获了。收获现在机械不用愁,过去本地机械少,收获时要靠关系要排队,有时贻误时间就要挨雪捂。而现在南方各地的收割大军,每到收割季节来到时,便浩浩荡荡地开到农场,收割机可以自己根据价格质量挑选,一般家庭的活都是三、五天的事。收割也用不着领导在屁股后面催了,都是水到渠成的事,该收时,利利索索就收了。水稻产量现在也高,公顷产量八、九吨是正常。</p><p> 种水田让种地人这些年底气很足,家家基本都买了小汽车,忙时开着小车到地里种地,闲时开着小车一家人可以到处游玩。不少人甚至在南方买了房,春天回场种地,冬天南方过年,过起了神仙般的候鸟生活。</p> <p> 话题似乎有点跑偏了,还是说说我的老本行吧。我刚当记者时,办公条件简陋,摄像编辑设备落后。最初用的摄像机还是那种大录像带的家庭模拟机呢,录制的影像指标低,有时还担心糊磁头呢,录新闻糊了磁头,在领导那里就没有理由可解释了。所以,那时摄像时为了保险起见,不得不录一段再倒一下带从巡像器中查看,格外小心格外谨慎。用过的家用模拟摄像机有松下M7、M1000、M3000、M9000,那时候领导图省钱,往上送的新闻指标也要求的不是那么高。而专业摄像机相对来说都就很笨重,开始用的机器摄录不是一体的,像SONY1800和SONY-M3A都要有一根连接线连接匹配的背包录像机,之后才有了一体机。录像带也是从大到小,逐渐发展到十分精巧。而编辑机最初也是那种模拟机,即从A带扒到B带,繁琐的很,起先还没有字幕机呢,“军川新闻”的几个字还是请农场书法好的人写好后拍摄的。后来有了非线性编辑机,编起片子来既快又好看。模拟时代,编好的新闻节目,晚上播出时,还需要有人在那里播放,现在说起来让人感觉十分新鲜。</p> <p> 总的来说,那时候农场经济条件还不是太富裕,电视台更新设备动则上万、十几万,所以管钱的领导一般都心疼,所以多年来的录制设备很少有更新,常常是修修补补对对付付,整体设备水平低于周边农场。</p><p> 摄影摄像也是对历史的一种记录,对时代的一种记录,有感于农场的档案保存,纸质文件一大堆,而对图片图像的收集历来都不是那么重视。我在从事新闻拍摄中,想尽办法对有历史价值的影像图片进行加以保存,尽可能地为未来留下一些鲜活的资料,这种努力我认为是对历史的一种负责,一种交代。</p> <p> 近几年,摄像编辑播出设备得到了大面积的更新,人员也逐步年轻化、专业化、知识化,而像我这样的老面孔就越来越显得落伍了。2017年农场出台了有关内退的文件,当时自己就率先递交了申请。但这似乎是一场考验人耐心的变革,一次次期盼,一次次搁浅。三年多的日子就是在这样期盼中度过,在心理上近乎是一种煎熬。</p> <p> 等真正通知回家的时候,凌晨便醒来了,像是做了场梦,对梦境产生质疑。确认事实后,对自己三十多年的工作进行一下梳理,没有轰轰烈烈的业绩,只有简单平凡印迹还算清晰的脚印。</p> <p> 早早来到单位,搽桌子、拖地,浇花,把办公室收拾的归归整整,仔细打量一番,这就是我已经工作了三十年的地方?将要离开这里,心中萌生一种别样的滋味来。</p><p> 窗台上两盆枝繁叶茂的黑星星,在果实摘净之后,显得有些凋零,四季草莓也是如此,结果时红里泛光,惹人喜爱,而果实全被摘去后,似乎是元气大伤,枝叶蓬松着有些凌乱,甚至是憔悴。耗尽能量的植物是这样,而人又何尝不是这样呢,被掏空之后的人,满身病痛,就像是用久的手机一天要反复充几回电,因为电池已经存不不住什么电了。</p><p> 黑星星早晚要被新的主人拔掉,因为她确实要凋谢了,而四季草莓歇过一阵,补充一下能量,还能继续开那种白色花瓣黄色花蕊,结出煞是好看让人垂涎欲滴的红色果实来,供人们品尝享用。</p><p> 很奇怪的一件事情是,那盆虎皮兰,我养了有4年的时间不曾见到开花,等我回家的时候竟然开花了,花束虽然不是那么艳丽,但她却实实在在开了。真有些搞不懂,她似乎以这种方式对主人的一种挽留亦或是一种欢送?我不得而知。</p><p> </p> <p> 八点钟,40多名准备回家的人被召集开了一个会,算是毕业会,欢送会。</p><p> 假退就是带些许薪水离岗,腾出地方,让新人上岗。会议很短,也很简单。会后我把单位的钥匙交出来,离开我的办公室,离开我的办公楼,离开我曾经战斗过30年的工作岗位。</p><p> 再见了,我不想说再见,再见了,不能不再见......</p><p> </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