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拔丝学堂]30：肿瘤与放疗

罗新

北大84级微信群的“拔丝学堂”讲座，因为新型冠状病毒肆虐，停办了两期。恢复之后的首次讲座，是由一位特邀嘉宾来主讲。宋士玉教授，是美国弗吉尼亚联邦大学肿瘤中心放射肿瘤科医生，他主讲的题目是“肿瘤与放疗”。

本文由北大84级校友蒋文、罗金环、邓景辉、唐虹、周瑛、邴玉云、殷世荣进行文字录入和校对。

大家好！我是宋士玉，目前在美国弗吉尼亚联邦大学肿瘤中心做放射肿瘤科医生，临床教授。今天我要讲的是“肿瘤和放疗“。我想把这个讲座分为两部分：肿瘤的概况和肿瘤的放疗。

首先介绍一下肿瘤的概念。 大家对肿瘤的概念应该非常熟悉，其实就是我们所说的肿块，但是在医学上我们还是有一定的规范。肿瘤是细胞过度增生导致的一种疾病状态，在实体组织里边，会出现肿块。如果在液体组织里面如血液，会出现细胞增多。

肿瘤分两大类，第一是良性，第二是恶性肿瘤。良性肿瘤生长比较缓慢，很多时候它们的生长有自限性，对身体造成的损害比较小，除了有压迫症状之外，对周围一般没有很大的破坏。所以很少造成病人的死亡。 它的治疗基本上是外科为主。另一大类型是恶性肿瘤，这就是我们所说的癌症。癌症不是一个疾病，而是一大类疾病。癌症有不同的发病原因，不同的发病机理，不同的治疗方式。由于癌症种类繁多，想象有一天能找到一个办法治愈癌症，不很现实。恶性肿瘤有一个共同的特点，是不受约束的增生。因此，它的生长比较快速，更重要特点是，它对周围正常组织有侵犯性，和很强的破坏能力，同时它可以转移。 肿瘤的命名：肿瘤命名上其实还是有一定的规范的。我们通常说的什么什么癌，比如食道癌、肝癌、乳腺癌，这些都是起源于上皮组织的，所以从上皮组织里边起源的肿瘤，我们称之“癌”。这里的上皮，不只是指皮肤。在身体内部，凡是有腔道的、有管道的系统的，它里边都有些上皮，包括一些腺体，也包括肝脏。这些不同的上皮组织发生恶性肿瘤都叫癌症。那么起源于非上皮的肿瘤，比如间质组织：肌肉、骨骼、淋巴这一类，我们称之为“瘤”，一般称为“恶性瘤”。但是这里还有一些特殊的名称，比如说起源于肌肉的，我们叫肉瘤，一旦称肉瘤，就是恶性肿瘤。起源于骨骼的，我们叫骨肉瘤，这是骨骼的恶性肿瘤，病人有时候也称之为骨癌。其它还有一些传统的肿瘤名称，比如何杰金淋巴瘤，白血病，大家有时候叫血癌。 除了癌症的分类之外，还有几个概念大家需要了解：1）肿瘤的分级，就是肿瘤的恶性程度，也叫分化程度。大家知道我们的正常细胞是分化的细胞，如果肿瘤分化程度越高，越接近正常组织，那它们的恶性程度越低；如果分化越低，它和正常组织的形态差异更大，那么它的恶性程度就更高。所以分化低的肿瘤，恶性程度高。未分化的肿瘤恶性程度是最高的，也往往是生长最快的。2）肿瘤的分期，就是同一肿瘤它现在已经发展到了什么程度，包括肿瘤大小、淋巴结转移、有没有远处转移等。肿瘤的分级和分期对治疗决策和预后非常重要。 癌症的发生：

那么癌症是怎么发生的？可不可以预防？这是大家非常关心的问题。我们知道我们正常身体的组织、器官，它的细胞的增生都是受严格调控的，如果调控出了问题，那就容易出现肿瘤。

细胞在增生的时候，有些基因或者是分子起着极其重要的作用：有一部分是推动细胞分裂增殖的，如果这些基因突变后，造成细胞恶化的，我们把他们称之为癌基因。另外一组基因是起着抑制细胞分裂，这些基因发生了突变，失去了它们抑制细胞增生的功能，使这些细胞变成癌症，我们把这些基因叫抑癌基因。这些基因起到的作用就像是汽车的刹车。如果他们失灵了以后，那么这些细胞，也会疯狂地增长。

还有一种基因是管细胞的死亡的，这些基因当机体需要的时候，可以启动细胞的死亡程序，英文里边叫Apoptosis,或者叫Programmed Cell Death,中文里面称“程序化死亡”，另一个名字叫“凋亡”。正常情况下，细胞增生、细胞抑制、和细胞死亡，这几个过程必须是平衡的。如果失去平衡，就容易出现问题，其中一个就是癌症。 那么造成这些失控的原因是什么？很重要的原因是细胞的基因发生突变。这些基因的突变从哪里来的呢？有一些当然是遗传的。直接遗传造成癌症的数目，总的来讲是比较少的。大部分肿瘤病人的癌症，其实是后天发生的。这些细胞的突变是随机发生的。造成基因突变的因素有化学的，化学致癌物可以造成基因突变，美国现在罗列了大概60几种化学物质，可以造成癌症。也可以是物理致癌物，譬如放射线、紫外线，这就是为什么大家要做放射保护。也要防止长时间的日光照射。

另外一类造成癌症的，也是现在这几年非常受重视的一种病因，就是感染，尤其病毒的感染。现在这方面的研究越来越多。比如人的乳头瘤病毒也叫HPV，造成女性的子宫颈癌，男性的口咽癌。还有EBV，与中国南方的鼻咽癌有关系，更是造成鼻咽癌的主要原因，也与淋巴瘤有关系。还要注意，有些细菌也可以造成癌症，比如胃的幽门杆菌。WHO列出的可以致癌的感染，在世界范围之内，胃的幽门杆菌竟被列为第一位。

这些感染是如何造成癌症的？它不一定是通过基因的突变，很多情况下，感染的病毒本身就带有肿瘤基因，我们给它命名为病毒肿瘤基因，因为它们起到的作用跟肿瘤基因是一样的。比如说人的乳头瘤病毒，它里边有两个基因：E6和E7，它表达的蛋白质，被称为E6和E7蛋白质，它们把身体细胞里边的两个最重要的抑癌蛋白p53和pRb 给消灭掉了，就像我们车里面的一个脚闸和手闸，被这个病毒全部给破坏掉了，造成细胞无节制的增生。

其它患癌风险因素包括： 年龄，年龄越大越容易得癌；免疫缺陷；肥胖；还有激素的使用，比如说很久以前，绝经后的妇女服用雌激素，明显增加了乳腺癌的发病率；还有慢性炎症等。

癌的生长过程：

一个正常细胞是怎么变成一个癌细胞的？如上所述，首先它的内部发生了变化，包括基因突变，或者出现了致癌性感染。这些细胞逐渐增长，最后出现侵犯性，一旦侵犯性突破了上皮底层基底膜之后，我们就正式称之为癌症了，在这之前我们可以称为原位癌，再之前可以称为异型性变。但是只有突破基底膜以后才会真正成为癌症，这时候才可以发生转移，可以对周围组织进行破坏。

癌症的威胁：

癌症对人类的威胁到底有多大？癌症的威胁是非常大的。在中国是中国人死亡的第一大原因，在美国是第二大原因，在世界范围之内，现在每年发生1700多万例，死亡900多万人。WHO（WHO-世界卫生组织）估计，到2040年，随着人口增多，年龄增加，全球病例可以达到2900多万。中国全国新发病率每年是400多万，死亡两百多万。中国最常见的癌症是什么呢？（在男性中）是肺癌、胃癌、肝癌、食道癌和直肠癌。除了肺癌之外，另四个常见肿瘤都是胃肠系统的；女性里面乳腺癌占第一，肺癌第二，其他也都是胃肠系统的，包括直肠、结肠、胃癌。

在美国，发病情况有点不同。男性前列腺癌最多，第二是肺癌，第三是直肠结肠癌。女性呢，首先是乳腺癌，下面是肺癌和结肠癌。死亡情况，肺癌都是占第一位的，也就是说，肺癌不是最常见的肿瘤，但是肺癌却是导致死亡的最大的因素。

美国近20年来，癌症死亡率一直在下降，下降的速度大概每年1.5%左右。下降的主要原因是什么呢？主要原因是从70年代80年代开始的戒烟运动。男生的肺癌发生率到80年代末90年代初最高，然后一直下降；女性戒烟稍微晚了一点，她们的肺癌下降大概十年以后，在这最后20年～25年当中。所以美国的癌症在最近25年下降了26%。目前美国每年有170多万新增癌症病例，60多万人死亡，美国现在癌症治愈率已经达到67%。
美国是怎么达到肿瘤死亡率下降:？一个最重要的原因就是预防、早期诊断、早期治疗。这个预防最重要的措施就是戒烟运动。第二个原因是及早实行了癌的筛查体检。这其中贡献很大的是结肠镜检查。美国结肠癌的发病率非常高，他们很早就实行结肠镜检查，现在十年一次。所以，一开始肿瘤下降的主要原因是戒烟和结肠癌的筛查。另外，近年显现出来就是早期的乳腺检查早期诊断早期治疗，也提高了乳腺癌的成活率。早期的前列腺癌的治疗，也为整个肿瘤的死亡率下降提供了帮助。那么最近几年呢，除了早期诊断早期治疗之外，又有了新的治疗方法对癌症死亡率的下降提供了很大的贡献。 癌症是可以预防的吗？

这是大家很关心的一个问题，WHO认为30%-50%的癌症是可以预防的。那么预防的方式是什么呢？

1. 毫无疑问是减少致病因素的暴露。比如说戒烟，避免射线，避免长时间的日光照射，尤其对白人来讲。

2. 预防和治疗可以致癌的感染。预防措施可以是注射疫苗，比如说人乳头瘤病毒，在很多国家（70多个国家）中已经开始在少年中实施了。在11个国家中除了女性之外，男性也开始。为什么呢，因为HPV病毒不仅仅造成女性子宫颈癌，还可以造成男性的头颈癌，尤其是口咽癌。另外一个很重要的是肝炎病毒，中国的乙型肝炎还是美国的C型肝炎，都是造成肝癌的主要原因。而且这些疫苗已经在很多国家实施。还有，幽门杆菌的感染，也是可以治疗的。

3. 定期的体检和癌的筛查。比如说乳腺，我们做自我体检，年检由医生来做。定期的化验，尤其对前列腺癌的PSA，比如说前列腺特异抗体，还有结肠镜检查。这些都是目前在美国证明可以降低肿瘤死亡率的一些重要措施。

4. 预防性治疗：比如做结肠镜的时候发现癌前病变，可以当场把它切除。女性带有乳腺癌的易感基因的，她患乳腺癌的可能性是80%。双乳切也是一种办法，当然这是一个非常有争议的治疗。大家可能都知道有一个很著名的影星安吉丽娜·朱莉，她携带BRCA，就是乳腺癌的易感基因，她决定双侧乳腺切除。这是一种办法之一，当然在临床上医生一般都不建议这么做。

5. 提前发现治疗癌症：

a. 自我要注意一些可疑的症状：比如说不明原因的疼痛，不明原因的出血，不明原因的消瘦，长期的发烧，原因不明的乏力，贫血等。

b. 定期检查：不光是体检，还包括一些实验室检查，比如，乳腺B超，乳腺钼靶mammography，宫颈涂片或者是宫颈细胞的乳头瘤病毒检查，结肠镜。中国在癌前的诊断筛查方面也有多种检查，比如说癌的标记检查，还有的人呢要做全身CT检查。但是这些检查往往是无的放矢的。美国现在已经有现成的证明一些行之有效的可以明显减少疾病死亡率的一些检查，我们建议中国采取。

这里我特别要指出的是结肠镜检查。结肠镜检查中国还不太重视，但中国的结肠癌发病也很高。咱们同学群里边，大家大都50多岁了，美国的建议是50岁以后，每十年要做一次结肠镜检查。不管你是在国外，还是在国内，你今天听了这个课，如果有一点收获的话，我希望这是一个收获之一。PSA前列腺特异抗原的检查，还有对肺癌高危人群的低剂量CT检查。

癌症的治疗：

那么前面我讲了，主要是肿瘤的概念、发病机理、分类，还有如何提前诊断，一些预防措施。这些措施是非常有效的，在西方来讲至少在美国来讲，发现是有效的。而且美国成功减少了癌症的死亡率。所以，这里边有很多东西值得我们中国人借鉴。尤其包括要加强戒烟运动，做定期的X射线检查，这些手段都可能帮助其提前诊断，并且可以明显提高治愈率。

那么下面我讲一下，肿瘤诊断以后的治疗三大措施：手术、放射、化疗。

当然，手术是治疗癌症的主要手段之一。但是和几十年前比，手术的治疗方式、治疗理念、还有治疗效果也完全不同了。比如说，几十年前我们是以切除肿瘤为主，不管生活质量，不管周围器官是否保留，所以造成了很大很大的损害。那么，最近二三十年，除了在保持肿瘤治愈率的情况下，我们是在想如何可以保留病人的器官，保留病人的生活质量。这里边，最重要的一个变化就是乳腺癌的治疗。现在在美国大部分的病人都是保乳治疗。这在以前是不可想象。但一个新的治疗，不仅仅是医生有这种愿望去做，更重要的，是有理论基础。比如乳腺癌，现在发现，尽管大部分病例，其疾病局限于局部，但有一部分病人一诊断，就可能有了转移，这些病人怎么治疗？多大手术都没用。既然大部分病人的疾病局限于局部，那就可以把手术变小，加上放疗，化疗使病人保留乳腺。另外一个变化是器官重建的发展，不仅能够做手术切除肿瘤，还可以做重建，加上综合治疗，除了维持病人很高的治愈率，也极大地改善了生活质量。

第二个手段是放疗，放疗过会儿单独讲。

第三个是化疗。化疗现在在肿瘤治疗中起到越来越重要的作用。要说明的是，化疗不仅仅是辅助治疗，它本身就是可以治愈癌症的治疗，尤其在血液病，淋巴瘤，黑色素瘤。实体瘤里边它治愈的可能性还不大，但是随着新的药物的出现，尤其是靶向药物，还有免疫治疗出现，他们在治疗肿瘤中的作用越来越明显。

近来有两个大的进展，是肿瘤治疗的中心阶段：第一个是靶向治疗，第二个是免疫治疗。

第一个批准的靶向药物叫“格列卫”。不知道大家是不是看过一个电影叫“我不是药神”。这个电影就讲了中国人为了从印度买格列卫的故事，那么格列卫有多重要？格列卫其实创造了靶向治疗的新时代！因为格列卫这一个药，就可以把慢性白血病变成一种慢性疾病，变成一种可治愈性疾病。很多慢性粒细胞白血病的病人已经不再死亡！后来研究了很多靶向药物对实体肿瘤的，比如第一代对肺癌的，中国叫“易瑞莎”，还有叫“特罗凯”，现在有更多的第二代第三代药物出现。当然现在大量不同靶向药物在临床上使用，很多种类的癌症有了靶向药。这些治疗呢为癌症的病人提供了希望。尽管靶向治疗，最终病人还是出现了耐药和复发，它没有治愈的能力，但是它可以明显改善病人的症状，改善病人的生存。

最近出现的免疫治疗，这可以说是在癌症治疗上革命性的改变！为什么呢？因为有些疾病以前是不能治愈的，现在用免疫治疗是可以治愈的。其中最重要的一个就是恶性黑色素瘤。一个著名的例子就是吉米.卡特总统，他的恶性黑色素瘤已经转移到脑子。脑子的那个肿瘤用放射治疗做掉，然后就是接受免疫治疗，他的肿瘤已经全部消失。

所以总体而言，肿瘤的治疗，不管是手术、放疗还是化疗，都出现了很大的改善。而且肿瘤的治疗效果也明显增加。如果你看那个美国的生存曲线，前几年声称这个死亡率下跌，主要的原因是预防和早期诊断早期治疗，那么最后这一年发现不仅仅是早期发现早期治疗，更重要的是我们有更好的治疗手段。所以，现在肿瘤的死亡率下降也与更好的治疗手段有关系。
肿瘤的放疗：

其实放射治疗很早很早就用于临床了。1895年，首先伦琴发现了X光；然后1898年居里夫妇发现了镭， 还有同位素。然后，第一例治愈的病人已经在1899年出现了。从此，放射治疗成为治疗癌症的主力之一，是一种治愈肿瘤的一种手段。二十世纪中期，1950，60年代出现了大量的新的治疗仪器，包括高能量的放射线。这时我们不仅能够治疗浅表的肿瘤，我们可以到很深的，身体里面的任何一个部位。而且放射技术也有了非常大的发展。除了高技术的直线加速器，还有一些计算机的应用，优化了治疗计划。除了提高病人治愈率之外，他也可以明显减少正常组织的损害。所以，不仅仅治愈了肿瘤，而且提高了病人的生活质量。

放射线治癌的机理： 射线是一种能量形式，射线损害的主要靶点是细胞核里面的DNA.放射线有两个效应：第一个是直接效应，就是射线直接击穿DNA，把DNA 打断。另一个是间接效应。所谓的间接效应就是射线的电离效应，也就是放射线造成了活性很高的自由基。这些自由基来和DNA interact (互相作用)，造成DNA 的单链或者双链断裂。DNA的双链断裂，是细胞死亡的主要原因，也是射线有效杀死细胞的主要损害之一。 放射治疗是癌症治疗的主要手段之一，大约６０％-７０癌症病人，在他们的治疗过程中，需要放射治疗，不管是单独的放射治疗，或者是作为综合治疗的一部分，或者是作为姑息治疗的一部分。放射的种类，包括外照射和内照射也就是短距离照射。外照射中最常用的是高能X-射线，是通过加速器生产的高能射线,　还有一个常用的是射线。

现在更多的新的技术开始用于临床，比如说质子治疗，也就是射线。射线其实不是一个很新的技术，但是因为它费用很贵，还有其治疗效果和优势不是很明显，所以一直没有推广。现在，大家对它又重新燃起了兴趣，越来越多的用于临床。质子治疗有一个很重要的特点，质子是一个particle, 是一种粒子。因此它在穿透到身体里达到一定的深度以后，它不能再往前进，它把所有的能量全部释放在它不能再前进的前面那个位置上，造成了一个很高的剂量峰。所以可以准确的把高剂量放到肿瘤里面去，然后肿瘤后面的正常组织得到保护。所以，质子治疗的最大好处是它对身体其它部分的器官防护比较好。

放射技术有多种，用直线加速器做外照射是最常用的。但是也可以做内照射。内照射方式也有多种，比如你可以做插管，然后把放射线从管子里运到该治疗的部位。还有一种办法叫粒子治疗，可以把放射性同位素直接做成小颗粒状，然后把它植入到肿瘤里。

在计算机应用到放射计划之后所取得的成果，以前是不可能的。比如现在可以提供更高度的适形治疗，所谓适形是说我们的放射剂量可以随着肿瘤的形状的改变而设计，然后周围的正常组织的可以得到更小的损伤。还有一种治疗方式，我们叫立体定向治疗。立体定向治疗现在是使用的越来越多，尤其对一些小的肿瘤。我们可以从不同的角度，甚至实行线段性治疗。把治疗的焦点放在这个小肿瘤上，然后可以提高到非常高的剂量。对肿瘤靶可以完全杀死，所以大家给它起了个名字叫radiosurgery, 放射手术。

刚才说的是现在非常热门的，叫质子射线治疗。就像刚才说的，质子射线达到一定的深度以后不再往前进，所以它的治疗范围，治疗的靶区在肿瘤之后不再有剂量，所以对正常组织的防护、保护是比较好的。比如说这三张图片。前边的那两个是用我们普通的摄像，X光照射的，第三张是用质子射线。你可以看到，我们在治疗积水的时候，用质子射线治疗，在过了积水之后，正常组织里面几乎没有任何剂量。所以质子射线就有它的优势。

现在美国有十几二十个治疗中心，质子治疗已经比较普及了。中国上海也已经有质子治疗，还有重离子治疗。而且中国国内也在生产自己的质子治疗加速器。比如中国科学院的近代物理所已经研制了中国自己的重离子治疗机器，是否已经用于临床不是很清楚。但是我知道，前段时间他们在做临床研究。

放射治疗在肿瘤治疗中除了作为综合治疗的一部分，它本身也是可以作为治愈性的一种治疗。有些肿瘤只适合用放射治疗，比如鼻咽癌，在中国的发病率非常高，它不能手术，唯一的治愈手段是放射治疗。还有一些是早期肿瘤，比如早期的咽癌、喉癌，我们不想做手术，手术以后可能会破坏声带，造成失声或者是甚至要把整个喉部拿掉，对患者生活质量影响非常大。这时候，我们用放射治疗的方式，效果非常好，比如1期的声带癌，我们的治愈率达90%以上。另外，我们在治疗比如其他头颈癌中，比如咽癌，尤其是乳头瘤病毒引起的咽癌，我们自己统计的结果是治愈率达到80%到85%左右，不管分期，1期到4期之内，我们治愈率达到80%-85%。
随着新技术的应用，尤其是立体定向治疗，很多以前不能治的疾病，现在我们可以给予非常高的剂量，有很多我们可以治愈了。比如说肺癌，如果小的肺癌的话，病人不适合手术，我们可以用放疗的方式，完全可以把它杀灭掉。比如我们刚才的示意图，可以用几次高剂量把这个肿瘤和他周围的细胞全部杀死。

另外，放射治疗也是作为器官保留的重要手段。比如说，刚才我说的喉癌，我们可以用放射治疗的方式来解决。另外，乳腺保乳治疗，放射治疗是重要的一部分，因为现在手术变小了。现在很多人都不再接受根治性的乳腺切除。但是，如果要做保乳治疗，病人必须接受放射治疗。

所以放疗不仅仅可以治愈肿瘤，而且是可以为病人提供保护器官的治疗的一种的方式。另外放疗还和其他的治疗合作，积极寻求综合治疗，参与综合治疗，提高肿瘤治愈率。比如头颈癌，以前是放疗为主，我们现在发现，加上化疗以后，我们可以提高总的治愈率达百分之10%以上。另外，许多癌症如子宫颈癌、结肠癌、食道癌，其他头颈癌症，现在基本上都在用综合治疗。而且放疗是其中的一个非常重要的部分。

由于新技术的应用，放射治疗的副作用逐渐减少，比如头颈部位，以前照射以后生活质量非常差，口干，甚至造成骨头坏死。现在这种情况已经非常少见，或者是副作用的严重程度明显减少，很多病人治疗以后可以正常生活。

另外我要说一点，肿瘤治疗现在越来越注重多学科治疗，MDT——Multiple Disciplinary Therapy，这个现在是非常重要的一个方面。国内也在推行多学科治疗，其形式有很多种，合作方式也有很多种。

比如说在美国，可以实行多学科门诊。有病人来了，既有外科医生看，也有放射治疗医生看，也有化疗医生看。同时三个学科全看了以后，然后进行病例讨论。最终由这一个多学科门诊共同做出一个决定，这样可以减少治疗的随意性，也更符合规范。在美国，另外一种合作方式就是肿瘤的讨论会。我们每个礼拜每个肿瘤部位每一个specialty？？都有多学科肿瘤讨论会。这些讨论会非常重要，不仅包括外科、放化疗，而且还有影像学，还有病理科大夫参与，所以治疗决策更加科学化、更加精准化，同时也为病人提供更好的服务。而病人也会对这个治疗决策更有信心。
小结一下：肿瘤，尤其恶性肿瘤癌症，是一大类疾病。除了使用传统的手术、放疗和化疗之外，现在我们有更新的治疗，包括靶向和免疫治疗。我们也更加注重多学科合作，更加注重临床的研究，希望能够使肿瘤治疗更推进一步。比如说，就放疗而言，我们也和肿瘤内科以及临床科研人员合作，推动不仅仅是传统化疗的综合治疗，也使放射治疗和新药治疗相结合，包括免疫治疗。现在免疫治疗，可以说在所有的肿瘤里边都在做临床研究，越来越多的药物已经被批准用于临床。以前传统治疗后如果有转移或者复发，几乎是没有治疗可以提供给病人。现在我们至少还有这类的治疗提供病人。更重要的是，也给临床研究提供了机会，研究如何把这些治疗和传统治疗结合在一起，比如我们的放疗，进一步提高治愈率。

放疗也有很多和免疫治疗的临床研究，现在至少全世界有超过两百多个科研课题在进行。理论上而言，放射治疗可能和免疫治疗有更好的协同作用，第一，放射治疗也能减少肿瘤负荷，使免疫治疗在对付肿瘤的时候更有效。第二，放射治疗可能改变细胞周围的环境，或者是可以改变肿瘤的抗原性，所以免疫治疗更加容易接触到肿瘤细胞，更容易攻击到肿瘤细胞。

问：现在靶向治疗对肺癌是不是很有效？

答：是很有效。中国人尤其中国的女性，不抽烟的病人，病理为腺癌的，基因突变也就是就是EGFR（上皮生长因子受体)突变的可能性非常高，所以靶向治疗，尤其在中国的病人相当好。

问：在我们的免疫正常的情况下，如果出现了癌症，是不是免疫可以把他杀掉？

答：这一个非常有意思的问题，多少年来，大概从20世纪初的以来，大家都有同样的观点，那就是肿瘤细胞出现在身体以后，其实我们正常的免疫系统可以把它杀灭掉。但是癌症细胞有一种逃逸机制，免受免疫的攻击。现在的免疫治疗，就是要把肿瘤细胞的这个逃脱机制封闭掉，是免疫细胞能够发现并攻击癌细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