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只橘猫的夏天

老猫

今年七月，适值酷暑，我从凉爽的滨海城市烟台来到上海的女儿家。女儿家住在浦东新区，由于居住在一楼，室外的景色尽收眼底。

窗外有一片翠绿的银杏树林，一些灰色的野鸽子还有一些不知名的鸟在树林中觅食，引来两只猫在树下逡巡，一只是橘猫，它体态略大，另一只是黄色略多一些的小花猫，这只花猫是只幼猫，最多不过2岁，不知道是不是橘猫的子嗣，通过后来的观察，应该不是，它们好像互相不怎么沟通。

花猫躲在电箱后面，窥视着觅食的灰鸽子，眼睛警惕地注视前方，两只后腿不停地踱着，尾巴大幅度地摆动，像是告诉你，别出声，我马上就得手了！那只橘猫狩猎的次数很少，从它步履的速度，还有对猎物的兴趣上，我判断这只橘猫可能是耄耋之年。

我丢了些骨头以及吃剩的鱼在草地上，橘猫便踱过来慢不经心地吃起来。

女婿说，老妈，坏了的菜可别给它吃，于是，我就开心地从冰箱里拿煮熟的牛肉给它们。牛肉好吃啊，再给别的食物，橘猫们连看都不看，可惜我那一大块牛腱子肉了。

橘猫俨然拿我们家窗外的草地当食堂了，到饭点就来，有时候，卧在那块木板上沉思默想，有时就蹲着窗外的草地上，等待开饭的时间。

橘猫听到我开纱窗的声音，马上会蹲坐着草地上，一脸严肃地望向窗口，等待我投放食物。从来也没有听到它发出任何声音，你给我，我就吃，不给，我也不求你，吃完我就走，别指望我感谢你。反正到点我就坐在这，看你怎么办。

猫的高冷，是其他动物无法与之相比的，它会用一种相当漫不经心，相当看不起你的眼神与你对视，不管你是谁，我就是瞧不起你。年龄小的猫还会对你嬉皮笑脸，一旦它长大了，整个银河系都不在它的眼里。但是，猫的这种高冷，却一点也不让人反感，倒吸引很多小女生们的热爱。

小区里有一只小黑狗，一直在我们窗前那条小路上跑跑颠颠的，脖子上有个皮质的项圈，似乎是有主人的，但从不见它的主人跟随，天天开开心心地跑跑跳跳的，遇到猫就跑去攻击，我亲眼看见它将小花猫撵的像一道闪电一样窜上了树。

有时，我会放一个塑料盒在草地上，里面装一些食物，留给猫咪们吃，那只小狗也会过来吃，不但吃，还会把盒子弄翻，由于它总欺负猫咪，我常常隔着窗喝斥它，它会快速跑掉。

有一天，橘猫躺在木板上悠闲地晒着太阳，眼睛望向我们的窗户，小黑狗不知从哪里跑出来，百米冲刺的速度从橘猫的后面冲向毫无防备的橘猫，上去就是一口，橘猫落荒而逃，这一幕正好让我看见，

至此，我感觉到橘猫的听力应该有问题。小黑狗跑过来的声音它一点也没有察觉。

小黑狗把橘猫撵进了绿化带，一边不住地吠叫，我估计是在攻击橘猫，拿个拖把就出去帮忙，其实，小狗我也是不讨厌的，但这只小狗有点太兴奋，一副不谙世故的模样，见猫就撵，见鸟就扑，我给它起个名叫小贱。驱离了小黒狗，果然看见橘猫蹲坐在一排矮小茂密的树丛里，落寞地垂着头，咪着眼，狗的吠叫它无动于衷。我唤它出来，它也没有任何反应，依然咪着眼睛蹲坐在那里，你别说，它选的找个地方真不错，小狗再怎么凶也进不来，可能它不只一次在这里避难了，我忽然感觉到一只老年猫的悲哀。

这一瞬间，我和它通了悲欢。

从此，橘猫再也不去那个木板上躺卧了，直接跳到了我们家离地面半米的防盗窗外，防盗护栏与窗户之间十公分许的一个空隙，这个地方很安全，它卧在那里静静地看着小黑狗在窗前的小路上跑过，橘猫有时蹲坐，有时卧在那里，有时它会长长地伸着俩前腿，趴在那里，空间毕竟太狭小，不管怎么样都不会太舒服。为了安全，橘猫低眉顺眼、缩手缩脚地卧在这狭小空间的模样，真让人心酸。不过，生活便是这样，有时候由不得你，也同样由不得猫了。

我和女儿女婿一直在分析这只橘猫的身世，我想它应该是原来有家的，后来被遗弃了，因为它非常干净且毛也很短，女儿说，它可能有家，因为它吃完食物就走了，肯定是回家了。后来我断定它应该是没有家，有几次，我晚上12点发现它依然蹲在窗边，垂着头，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

有时候，早晨太阳刚刚升起，它就一脸晨光地坐在那里。

从来没有听到它发出任何声音，只是坐在那里一脸严肃地看着你。

有一天，晚上6点多，我去窗外收拾猫们吃剩的食物和骨头残渣，上海垃圾分类，每天定时收纳垃圾。橘猫坐在窗外专心地看着屋里女儿女婿的一举一动，以至于我走到它的面前都没有察觉，就在我伸手想摸它的时候，它猛然发现我的举动，愤怒地发出嘶吼，这时我才发现它的牙参差不齐，的确是只老猫了。从它对我的态度上，能看出橘猫的确是一只流浪猫，流浪的猫或狗，是不让任何人接近的。

但是，从橘猫的面相看，不像老猫，举止典雅，神情冷漠，一副世间万物均与我无关的神态。

有时候，那只小花猫也来窗前坐一会，它看见我会喵喵地叫着，给它吃的，它会挑好的吃一点，它吃的时候橘猫会后退一步，橘猫吃东西很慢，而小花猫吃一点，如果不合意就走掉了，感觉小花猫青春年少，选择很多，不喜欢吃，可以别处去寻，而橘猫不行。

后来发现，橘猫不分时段地来狭窄窗前卧着，炎热的中午，傍晚、深夜，似乎把这里当家了。

有时，它们俩都来，各居一席，相向而卧。

后来，我发现橘猫总是无精打采地卧着，我们在屋里走动，它也懒得抬头，闭着眼睛，低着头，对什么都毫无兴致的模样，我想它可能是病了。

女婿上网查到，流浪猫的平均寿命只有短短的四年，我们顿生悲悯。流浪猫狗一生要风餐露宿，衣食无着，还要经受同类的侵袭，还有一些人的虐杀，能活四五年该有多不易。难怪橘猫看体态看不出是只老年猫，但听力、牙齿、步履都能印证它已步入老年。

我几次想抓住它，带它去宠物医院，一直无法靠近，尽管我喂过它。

女儿女婿商量，想在窗外搭一个猫窝，不知道物业是否允许。

九月中旬，我离开上海回烟台了，跟女儿交代还要投食喂橘猫们，女儿告诉我，她一直投食，晚上放食物的时候，早上发现食物没有了，应该是被吃掉了，但一直没有见到橘猫，就是它再也没有去窗外坐着了。我想也可能是，它来的时候女儿没有看到吧

后来，放的食物也没有动过，说明猫没有来过了。

女儿一直好奇，为什么我走了，橘猫们也不来了。

十月中旬，朋友儿子结婚，我又回到上海，在女儿家周边转了几次，看见那只小花猫了，又是被那只小黑狗撵到了树上，我忙着赶地铁，但还是吓走了小黑狗，如果我懂猫语，一定问问花猫，橘猫哪儿去了？

在上海住了一个星期，在小区也找了几次，一直没有见到橘猫。

看着空空的窗外，突然感到些许悲哀，这世界上所有的生灵，都有各自的哀乐，总以为天上的鸟儿很快乐，每天想起飞，只需伸展双翅，以为翱翔在天上有多美，我们不是鸟儿，怎么懂得鸟儿的哀乐？

善待一切生灵，尊重所有的生命，应该是我们人类的基本素质。

不知道还能不能再见到橘猫了

当我们学会用慈悲的方式对待所有生命的时候，我们才是一个真正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