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的烙印

张洛霞

　　一提到酒，我就有很多想搞明白、但至今也没搞明白的问题。我不明白：是因为我身上有四块烙印？还是因为我是自作多情？

1.第一块烙印

酒，是一个很有争议的东西。如果按好坏来分的话，有一万个理由在说它好、也有一万个理由在说它不好。如果按男女来分的话，好像男的都喜欢它，女的都比较讨厌它。

而对于我来说，我至今都搞不懂酒的魅力在哪里？是味道？是氛围？还是那让人飘飘欲仙的酒精的刺激？

最先留给我印象的“酒”，是我小学时候在连环画《高尔基》里读到的。这本连环画一开始就写道：高尔基的父亲一喝酒就打母亲，每当高尔基看到父亲的暴行时就攥着拳头发誓：长大一定要揍父亲。

一个幼小的男孩攥着拳头、两眼狠狠地盯着父亲的画面让我觉得酒不是个好东西。

后来从中学课本里读到了鲁迅笔下的孔乙己为了喝酒连做人的尊严都不要了，让我觉得酒是害人的东西，喝酒的人都是胸无大志没出息的人。

当时媒人来给姐姐介绍对象时还特意说道：男方不抽烟不喝酒，是个很正派的人。让我感到酒是衡量男人正派与否的标志。

于是，在我心灵中便烙下了“酒不是个好东西”的烙印，以至于觉得喝酒的人也都不是好东西。

2.第二块烙印

高中毕业后，读了《水浒传》。得知了“三碗不过岗”这句话，又知梁山好汉一百单八将人人都喝酒，而且人人用碗喝酒。特别是武松凭着酒劲打死了让当地官府束手无策的老虎，我才知酒是给人们壮胆的东西。

又看到《三国演义》拜兄弟、祭兄弟时都用酒，感到了酒是维护男人们兄弟情感的纽带。可是看到张飞一喝酒就耍酒疯打士兵，最终被士兵所杀时，又觉得酒是让人失去理智的坏东西。

再读到中国古典小说《红楼梦》，发现千金小姐们也是逢节必酒，而且玩酒令、猜酒时也是口中振振有词、玩得天翻地覆的，感觉酒是富家人娱乐助兴的东西。尤其看到电视剧《红楼梦》里小姐们喝酒时那种优雅的动作，感到她们喝的不是酒，而是情调。

可看到史湘云因为喝醉了酒就睡在外面的石櫈上，顿觉一个女孩如此之做，真乃大伤风化。

于是身上又增加了新的烙印：酒是男人们的东西，女人是不宜沾酒的。这些烙印在我一看到酒时便蹦出来，扯我的肌肤，让我“痛”得皱眉，没有勇气、也没力量去揣酒杯。

3.第三块烙印

参加工作以后，走向酒桌的机会多了起来。但我仍然是滴酒不沾，因为我惧怕那两块儿烙印的“痛”。

83年闺蜜何强结婚，她父母还办了家宴，请了我和丈夫两个客人。闺蜜的父亲拿出一瓶茅台，一定让我尝尝。我心想：都说茅台是好酒，很香，那我今天也尝尝到底有多香？

于是我像喝果汁一样上来一大口，直接送到了胃里，顷刻间顿觉嗓子疼痛、胃如火烧。闺蜜家是四川人，当日的菜又都是麻辣的，搞得我是火上浇油，两眼流泪，即难堪又难受。

闺蜜的父亲笑着说：“洛霞，这酒得慢慢喝，才能喝出香味。”我心想：这酒除了灼热感，让人生不如死的，哪里还有什么香味儿啊？从那以后，身上又多了一块烙印，觉得：酒如同酒精烧身，有种让人遍体鳞伤的感觉。

看到现实中、电影中男人那种一见酒就眉飞色舞、一切怨气皆无、一派哥俩好的气氛，我真的搞不明白：在他们嘴里甚至是胃里，这酒喝下去，究竟是什么感觉啊？难道他们就不觉得辣嗓子烧胃吗？

我曾经问过几个男同胞们喝酒的感觉，得到的答案几乎是一样的：“并不会刻意去细想酒的味道，也不追求酒的牌子，只是喜欢与朋友们一起喝酒的感觉。”

哦，原来如此。男人们喝酒原来追求的是氛围啊，那喝果汁多好啊，又有营养又好喝的。

4.第四块烙印

知道了酒桌上喝酒追求的是氛围，那看来以后我再遇到喝酒的情况时也应该积极响应配合一下，不要破坏了这种氛围。

后来每次遇到被人邀去喝酒时，我便勇敢地迈向酒桌。我顾不上烙印的“疼痛”，利索地揣起酒杯。为了朋友们的氛围，这点“疼痛”算什么？

虽然我只是很狡猾地呡一口，以至于总让别人说我是根本就没喝。但我觉得我已经很努力了，赶紧解释道：“我不太会喝酒”。

后来发现，中国酒桌还讲究送圈儿。原先我以为都是关系好的人互相敬酒送圈，关系一般的人甚至根本就不认识的人没有这个必要。

可有一次在洛阳公务喝酒，大家一个个地到我这里来送圈儿，我也每每马上站起来，一边说着：“谢谢”，一边呡一小口、或者根本不喝，并对对方抱歉地说：“对不起，我不擅长喝酒啊。”对方马上说道：“没关系的，您请便。”等圈都送完之后，办公室科长对我说：“张教授，大家都送完圈了，您也给大家送个圈儿吧。”我非常吃惊地连忙问道：“我都不认识他们，我也要送吗？”他马上说：“这是咱们洛阳的习惯，反正大家都是送。”我说：“那我也入乡随俗吧”。

说句实在话，让我端酒走到一个不认识的男人的面前给他敬酒，我觉得这是一个很大的心理障碍，我真的不情愿。本身我这三快烙印都已经够“痛”的了，还要再加一块吗？

所以“送圈儿”这个事儿对我来说简直就是第四块烙印，让我对酒桌彻底失去了兴趣。从那以后我在履行公务时我总是先给对方说：“我时间很紧，不必请我吃饭了。”因为我怕再去参加宴请，四块伤疤同时发作，我可真受不了。

但是与文人墨客群的朋友们出现在酒桌时，我是心甘情愿送圈的。因为我们是一家人，我们喝的是家宴酒啊。

结尾：心灵的祝愿

尽管我现在仍然惧怕这四块烙印的“疼痛”，但每当我看到男士们喝酒时那种兴高采烈的神情、款款而谈的作派，我真的为他们感到高兴。我真的祝福他们每次喝酒都能喝出氛围、喝出快乐。

（洛霞写于2020年8月31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