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b style="font-size: 20px;"> “老三届”伴随共和国的诞生与成长,是非凡年代铸造的奋发向上的一代人;</b></p><p><br></p><p><b style="font-size: 20px;"> “知青”是缺失文化哺育的一代人,是为共和国崛起做出了牺牲和贡献的一代人。</b></p><p><br></p><p><b style="font-size: 20px;"> “老三届”如今正在慢慢地,慢慢地消失,“老三届”不应被历史遗忘。</b></p> <p><b style="font-size: 20px; color: rgb(1, 1, 1);"> 1968年9月22日,实验中学高二三班,初二二班,初一三班,共155人(包括兄弟姐妹关系)随同知识青年上山下乡浪潮,来到盘锦地区荣兴农场前进大队落户。</b></p><p><br></p><p><b style="font-size: 20px; color: rgb(1, 1, 1);"> 有的人在那片盐碱滩上只呆了一年时间,有的人却长达六七年,有一些人招工后把家安在了盘锦,还有人与当地农民结婚生子,更有人的生命永远定格在那个时间空间。</b></p><p><br></p><p><b style="font-size: 20px; color: rgb(1, 1, 1);"> 五十多年过去了,那年那月化做了一张张褪色的老照片,化做我们人生中的一段记忆。</b></p><p><br></p><p><b style="font-size: 20px; color: rgb(1, 1, 1);"> 生命对每个人都是一个过程,每一个人的生命过程都会打上特定的时代烙印。上山下乡在我们生命过程中是一小段时光,在历史上只不过是一个瞬间。但我们的青春年华恰恰是不期而遇了这个过程,它留给我们的是什么?有身体和精神上的伤痛,有恶劣环境熔炼出来的顽强意志,有苦难铸就的乐观坚韧品格,有青春年华曾经闪烁出的光彩,有缘至一生的友情,有刻骨铭心的记忆。</b></p> <p> </p><p> </p> <p>引言:</p><p><br></p><p> 生命中真正重要的不是你遭遇了什么,而是你记住了哪些事,又是如何铭记的。</p><p><br></p><p> 马尔克斯 </p><p><br></p><p> (1982诺贝尔文学奖)</p> <p><b style="font-size: 20px;">《我爱你,碱蓬草》</b></p><p><b style="font-size: 20px;"> 作者:李群</b></p><p><b style="font-size: 20px;"> 朗诵者:王流芳</b></p> <p><b style="font-size: 20px;"> 朋友,你去过盘锦的红海滩吗?你知道滩涂上的那一棵棵红色的小草吗?上世纪六十年代我与十几万知识青年一起,下乡到了当时的辽宁省盘锦垦区,从而结识了这默默无名的小草一一碱蓬。</b></p><p><br></p><p><b style="font-size: 20px;"> 碱蓬草又叫盐荒菜、荒碱菜,听名字就能够感受到她的苦涩和艰辛。它长在北方海岸滩涂之上或路边地头,从春到夏饮盐餐风,入秋时却能润出一片姹紫嫣红,美得令人惊艳。奇怪的是她零零散散的株落长的并不充实饱满,唯有成片抱团且有海水浸泡之处,她却生得格外茂盛和鲜红。南有红树,北有碱蓬,它从不与其它植物争地抢水,是极少数的几种选择在海岸滩涂和盐碱地上生存的植物之一。</b></p><p><br></p><p><b style="font-size: 20px;"> 碱蓬草做为野菜又苦又涩,一般只用来喂猪,但在荒年却可用它充饥,困难时期它自然挽救了不少生命。如今,人们的生活水平提高了,碱蓬草反倒成为了高档酒店餐桌上的新宠。碱蓬草玉米面菜团子和泥鳅鱼炖豆腐等家常菜,现在被称为盘锦的特色隹肴。</b></p> <p><b style="font-size: 20px;"> 碱蓬草的命运真的是今非昔比,原来无人问津的小草,如今在美丽的红海滩上却是身价倍增,每年成千上万的人争相到盐碱滩上一睹她的芳容。尽管如此,碱蓬却仍默默地咬定脚下的那片盐土,直面海边的狂风,坚持做一棵低调的小草,从未改色,毫不动容。变的是时代的匆忙和人们多角的目光,不变的是她那吃苦耐碱的天性和愈老弥红的品格。</b></p><p><br></p><p><b style="font-size: 20px;"> 人们常常选择秋季到此旅游观光,并为其赞叹,其实这里的春天更美。春季的红海滩一片新绿,纯净的一尘不染,可称得上海滩草原。其如歌如诉,如梦如幻,散发着充满青春朝气的美,蕴含着一股蓬勃向上的力量。临岸眺望, 一阵阵微风吹拂着绿色的地毯,一条条溪水在滩上曲折蜿蜒,一群群海鸟在浅绿色的苇丛里筑巢欢唱,一对对雁鸥在碧蓝的天空中漫舞引吭,这是一幅多么迷人浪漫的图景!</b></p> <p><b style="font-size: 20px;"> 正所谓没有春绿,何来秋红,春天的海滩充满爱意,而秋季的海滩則饱含深情。随着天气的慢慢变凉,碱蓬的颜色渐渐绽红。与山中的枫叶不同的是,其更为开阔、壮观,色泽更为纯净,感觉更为震撼。如果说枫林是五步一转,十步一变的活泼撩人的小姑娘,则红海滩更象是心怀坦荡,大气端庄的新娘。此刻伫立滩头,放眼紫红海洋,远近一色;极目碧海高天,无需斑澜。真有一种气阔心宽,即欲立马扬帆之感。每年到了这个季节,游旅如织,人人都在赞叹其景色之美,留连忘返;而我此刻面对大海,联想其生存之艰难,却相对无言。看着眼前这一片片曾经默默无闻的小草,我的心像大海一样难以平静。论坚韧碱蓬能和松柏相比,讲仪态她可与枫柳争艳。使我动容的不只是她的美丽和壮观,更是她那不怨天择地,临三千弱水而不取一瓢的奉献精神;让我感叹的是她那万草一心,临风斗浪的大无畏品格和青春洋溢愈老弥红的从容一生。 </b></p> <p><b style="font-size: 20px;"> 花甲之年,临滩远眺,览物思情。站在红色的海滩边,望着天蓝地紫无际的碱蓬草,我想起了当年盘锦大地上成千上万的知识青年,他们正如那一棵棵坚韧的小草,相互遮风挡雨,艰苦拼博,自力更生,变荒原为良田,用青春和汗水编织出了盘锦大地上一片片壮丽的风景,书写了他们虽无绚烂却艰难壮美的人生。碱蓬虽小,却是千百万知识青年生命经年的写照,在当时那种恶劣的生存条件和严峻的政治斗争环境中,知识青年用他们不泯的青春朝气,与命运顽强地抗争,用自我的牺牲勇敢地担负起了那个时代的苦难,和共和国一起走出了生存和发展的困境,最终化做了那碱滩上的一簇簇鲜红。</b></p><p><br></p><p><b style="font-size: 20px;"> 望眼高天,一行行南飞的丹顶鹤,带走的是我对家乡和故土的思恋,而脚下的这一片片盐渍碱痕正如万千知识青年干涸的汗水,在这片土地上铸成的永恒。我们的青春曾在这里被荒废,逐放;我们的理想曾在这里徘徊,迷茫。在这片土地上,我们历劳作之艰辛,忍漉漉之饥肠,叹失学之无奈,痛心灵之创伤!举目四顾,我心怆怆!问茫茫天地,谁知我心,何堪我情? 如存所倚,唯有碱蓬!知青老了,而碱蓬依然。望着眼前这片依旧红绿变換着的土地,她带给我们的是,先忧后乐中的无尽遐想和对青春、故友永不休止的思念。我爱你,碱蓬草,不仅仅是因为你的美丽,而是在蹉跎岁月,你曾与我为伴,同行!</b></p><p><br></p><p><b style="font-size: 20px;"> 高二三班 李群</b></p> <p><b style="font-size: 20px;"> 水~稻子生长的必要条件,在其生长的不同时期,对水的需求是不一样的,满足其需求的就是看水员。</b></p><p><br></p><p><b style="font-size: 20px;"> 二屯位于盘锦垦区南端,距营口十公里。是日本人占领东北期间在此垦荒所建。这里地势平坦,规整,都是盐碱地。以东干线为中轴,我连东西各有12条地,东面每条地东西长约900米,西面东西平均长约700米。南北宽约25米,约600多亩,共有四位看水员。1969年,我被连里选中做看水员,师父张永宽,从庄河过来,忠厚老实,言语不多。后被调去道班工作,不幸在下班回家途中遇车祸,英年早逝。另两位是老彭和高中学长冯涛。</b></p><p><br></p><p><b style="font-size: 20px;"> 看水员每年三月下旬上岗,一直干到九月底稻子成熟。我们这代人一生似乎都有口号伴随。那时的口号是“三个一不过十”,四月一日开始育苗,五月一日开始插秧,不插六月秧,不知咋的又加了一句,最迟不超过六月十号。(不知记得对不?)最先上岗的自然是师傅,三月底开始泡田,然后做苗床,宽一米多,长20来米,将浸泡发芽的稻种撒到上面,再用特制的土,拌农家肥,盖到种子上。将竹子做的支架插在苗床上,铺好塑料布,就等出苗了。</b></p> <p><b style="font-size: 20px;"> 我在四月下旬上岗,由于是盐碱地,要用淡水泡地,洗去盐碱。地是头一年稻子背到场院后翻的,晒了一冬天。地泡软后,拖拉机开始耙地,将土块打碎,土里的盐碱溶入水里泛起黄沫。把这样的水排入下水线,再上新水继续泡。这时农工开始打坝埝,根据地势分成一块块相对平整的小块。插秧前的工作是平地,水要放得适中,先用锹将露出水面的地方挖起来,抛向有水的地方,当一块地基本都在水里时,再牵着牛(或马,一般很少用马,因为马蹄子小,容易陷进去)拉着一块立板,人扶着它,将高处的土再往地处推。最后人拉着一块平拍子,把地赶平。在这个过程中,看水员就要根据进度调整水位,最后再换一次新水。</b></p><p><br></p><p><b style="font-size: 20px;"> 接着进入插秧环节,先起苗,这活有点说头,不能大把大把薅,要两只手每次各薅五颗左右,也就是将来插秧时 每一撮的颗数。薅满后,两手一合成为一捆,用稻草扎好扔在坝埝上,挑秧员一捆一捆摆好后挑到插秧的地方。(第二年好像是铲秧)插秧时水不能太深,水深了,插秧的人掌握不好秧插的深浅,二来容易飘秧。一般情况下,水深五公分,人下到田里插秧时不露地面。每条地以东西为准,两人一盘架,各拿一条绳,对向作业,插到地头,移动绳子再插。一块地插完后,要把水上足,基本要没过叶子,保护秧苗不被风吹倒,要知道春天盘锦的风是相当大了,身材瘦小的真有可能被风吹跑。以后逐日将水位降下来,保持在“五岔谷”(就是茎和叶相交的地方,是这么叫吧?)的位置。这段时间叫缓苗。待新根长出来,叶子从微黄转绿,要彻底换一次水,换水时还要蹲苗。接下来就该挠秧除草了,前面由牛或人拉着一个钩状的圆盘,一人在后面把着,把垄沟里的土挠松并把杂草压倒土里。然后人哈着大腰用两手挠松秧苗的根部,薅去杂草。你还记得秧苗和稗草的区别吗?这项工作一般要做三次,直到秧苗封垄。秧苗缓青后,稻子开始“克岔”,学名叫“分蘖”,这时要撒化肥,看水员一天脚不停闲,在自己管辖地段转来转去,一刻不停闲,就怕跑水把化肥糟蹋了,要知道看水员的天敌-泥鳅鱼可是异常活跃,到处钻洞,钻了上水口,来水时会把地里灌冒水淌出去;钻了下水口,地里的水全跑了,两种情况都会把化肥带跑。只有不停地转,才能发现异常及时补救。</b></p> <p><b style="font-size: 20px;"> 盘锦的水稻有几个节,不知各位还记得么?我记得好像三个节,一伏拔一个节。水稻封垄后一般就下不去人,看水比较轻松。当然在此期间还要喷农药,撒肥,补肥,拔大草等等。</b></p><p><br></p><p><b style="font-size: 20px;"> 前面说过二屯在垦区南端,淡水主要从双台子提水站通过主干线,支干线,到这里的,来水时上游先用,到这儿往往就是晚上。夜里上水那是常事。没月亮时漆黑一片,一个人在空旷的稻田地里转悠,虽然年龄小,也没觉得害怕。不过走好夜路还是有点说头的,俗话说“黑泥白水黄干道”,就是告诉你,“黑白两道”都不能走,要走黄干道。看水员工作责任重大,关系到当年的产量,比较紧张。但也有放松的时候,有时水从荣兴水库来,水库里的鱼也会随流而来,滞留在上水线里。那就是我们的美味了,如果是鲶鱼,不好抓,就要用筒锹将它按到泥里,再用手把它捞上来。</b></p><p><b style="font-size: 20px;"></b></p><p><b style="font-size: 20px;"> 到了九月,稻穗开始变黄,基本不用看了,我一年没回家,就此请假回家。回来后,站在地头上,看到稻浪滚滚,喜悦之情涌上心头,这是我们第一年的劳动成果啊!都说盘锦大米好吃,为啥呢?因为那里有我们的汗水!</b></p> <p> 下乡日记</p><p> 姬肖兵 (初二二班)</p> <p><b style="font-size: 20px;">可敬的房东老大娘</b></p><p><b style="font-size: 20px;">作者:王书华</b></p><p><b style="font-size: 20px;">初二二班</b></p> <p><b style="font-size: 20px;"> 接垄</b></p><p><b style="font-size: 20px;"> 刘莹</b></p><p><b style="font-size: 20px;"> 初一三班</b></p> <p><b style="font-size: 20px;"> 一码子战斗队</b></p><p><b style="font-size: 20px;"> 作者:冯涛 高二三班</b></p> <p><b style="font-size: 20px;"> 我所知道的姜斌和冯瑩的故事</b></p><p><b style="font-size: 20px;"> 作者 李群 高二三班</b></p> <p><b style="font-size: 20px;"> 1968年9月22日实验中学老三届同学上山下乡,已经过去了半个世纪,那是我一段不可磨灭的记忆。</b></p><p><b style="font-size: 20px;"> 那年我15岁,与全班同学一起到了盘锦,整齐的稻田,一望无边的芦苇荡,还有那晨暮的美景。一切都是新鲜的,可干活是艰苦的,不仅干农活还得出工修渠,那时的我们真单纯,一不怕苦二不怕死是我们那一代人的座右铭。我和同学们一起咬着牙背着毛主席语录,喊着口号干,就是一个劲儿的傻干。</b></p><p><b style="font-size: 20px;">除了繁重的劳动,农场文艺汇演也是一项指令性的任务,汇演时间紧任务重,临时抽出部分同学排练节目,我们居然在四天时间里排了一台精彩节目。</b></p><p><b style="font-size: 20px;"> 六连连长訾禹新是宣传队队长,笛子吹得特别棒!朱力力是总导演,节目编排的非常好!我们天天排练到深夜,记不清所有节目名称,记得有个舞蹈是学大型舞蹈史诗《东方红》,手拿向日葵花摆出优美造型!葵花是我们自己动手连夜做的;有个红卫兵的舞蹈,本应我先翻出去,但因上台比较慌乱,有人提前出场绊了一下,踩着我的胳膊跑上台,我咬牙挺住,居然谁也没有摔倒继续表演;另一个舞蹈《草原上红卫兵见到毛主席》,是那个年代的热舞,其中策马扬鞭的造型前低后高,前面我班同学王向磊蹲的最低做骑马状,我和初一二班同学訾梅在第二排半蹲式做骑马状,三排之后面的同学站立着做骑马状,大家动作一致的往前跳,这个动作难度很大,博得阵阵热烈掌声;有个说唱节目,訾梅扮演了一个聋哑小女孩,那叫一个精彩!刘淑琴的独唱最受欢迎,一首接一首的返场,用现在的话形容那是“人气爆棚”!另外有金抗打杨琴,还有表演唱三句半等节目,可惜那时没有条件,没能留下照片,更不用说录相了。那次汇演我们取得了荣兴农场第三名的好成绩!</b></p><p><b style="font-size: 20px;"> 今年我65岁了,经常随同市老干部活动中心舞蹈团参加各种演出。可是,遥远且暂短的荣兴农场的这次汇演,却是我一生中最难忘的!!!</b></p><p><b style="font-size: 20px;"> 初一三班 孟华俐</b></p><p><b style="font-size: 20px;"> 2018.09.02</b></p> <p><b style="font-size: 20px;"> 包饺子</b></p><p><b style="font-size: 20px;"> 金颕洁</b></p><p><b style="font-size: 20px;"> 初二二班</b></p> <p><b style="font-size: 20px;"> 一天,我和武彦文一起去田庄台镇买菜,我们连队离场部有几里路,从场部到田庄台镇更远。没有想更多的。我俩拿了两个大麻袋就上路了,到了田庄台还真买到了很便宜的紫茄子。只记得我俩一心只想多买点儿多装点儿,所以使劲儿装的满满两麻袋,好像一共几十斤吧。哎呀,这两个鼓鼓囊囊大麻袋成了我俩回去路上的大麻烦,太大了,没有车爱拉我们。当时我们也想截个牛车、马车什么的,希望人家捎我们一程,可是车老板儿看我们的那两个大麻袋,什么话不说马上快马加鞭了,没有办法,只有扛回去了!</b></p><p><br></p><p><b style="font-size: 20px;"> 两个女生两个装的满满茄子鼓鼓囊塞的大麻袋,老武扛一个我扛一个,一步步一点点的扛着走吧。刚开始还好,还有点力气,走着走着,扛着扛着,就开始感觉肩上的麻袋越来越沉了,步子也越来越迈不开,我俩只能歇一会儿扛一会儿、扛一会儿歇一会儿。但是即使这样也渐渐地越来越力不从心了,肚子也开始叽里咕噜叫了,真的是没有劲儿了,怎么办,没办法。只记得我扛着那个麻袋,扛不动时,我就身子一歪。一扬把大麻袋扬到了路边儿维护公路用的沙堆上。就这样连扛带扬,连歇带挪最后已经不是扛了,也扬不动了,只能一点点移了。天色渐渐地暗下来,终于快到场部的时候,看到前来迎接我们的男同学,当同学们接过麻袋,精疲力尽的我心里感受是:麻袋里的茄子不会都揉成泥了吧?</b></p> <p><b style="font-size: 20px;"> 六九年四月五日那天,突然刮起了大风,下起了大雪夹冰雹,育苗床上的塑料布被大风掀起来了,秧苗有冻死的危险。在连长的带动下,我们穿着单薄的衣服,迎着凛冽的寒风,跑到地里。脚踩在雪水中,手指冻得伸不直,每个人硬是以手当工具,将掀起的塑料布按进土里。回来后,大部分同学都冻感冒了,我患上了风湿性关节炎。</b></p><p><b style="font-size: 20px;"><span class="ql-cursor"></span></b></p><p><b style="font-size: 20px;"> 在大干红五月,不插六月秧的大会战中,我左腿麻木,没有知觉,全靠右腿支撑着去出工,有时走到上下水线的踏板上,腿失去平衡就掉到水里了,只好穿着湿漉漉的衣服坚持插秧。知青生活很苦很累,但老乡对我们的关心也给我留下深刻的印象。六九年十二月二十日家里来电报,父亲病重速归。我到张连长家请好假,决定第二天起早走。没想到连长家大婶早上三点就起来给我做饭,说外边天冷吃完饭再走,大婶的情谊令我至今难忘。</b></p><p><br></p><p><b style="font-size: 20px;"> 转眼,知青下乡已经五十年周年,当年的故人有的已逝去,知青们也己迈进花甲之年。谨以此文怀念知青生活中的纯真感情,怀念曾经战天斗地的知青时代。</b></p><p><b style="font-size: 20px;"> 初二二班 赵凤云</b></p> <p><b style="font-size: 20px;"> 记忆中的一些事</b></p><p><b style="font-size: 20px;"> 姜斌 高二三班</b></p><p><b style="font-size: 20px;"> (冯瑩 代笔)</b></p> <p><b style="font-size: 20px;"> 当年下到盘锦的三个班155人被分到前进大队的三个自然屯里,其中六、七连和皇姑区另一所中学中的一百多人同在二屯。平时交集不多,但大队开会时会聚到一起。外校知青中有一个小个子男生戴着800多度的近视眼镜,牙齿长得也不规矩,一笑起来怪怪的。他很喜欢往实验知青跟前凑,可能出于友好,好多同学愿意和他搭讪,大家背地里称他为“小眼镜”。不久就传出来,他被自己同学揶揄说话带了“实验腔”。</b></p><p><b style="font-size: 20px;"> 记得场部举办过一次知青文艺汇演,前进农场知青来自皇姑区的各所中学。中央屯是25中,双井子是十一中……汇演中实验中学文艺队出了点小风头自然不用多说,就连观众席上实验中学队伍整齐雄壮的拉歌声也格外引人注目,引来外校知青羡慕的目光和“实验的”的议论。即使在场部供销社买东西,“实验的”也会被其他学校知青识别出来。</b></p><p><b style="font-size: 20px;"> “实验腔”是什么?直观点说是说话口音,由于家庭背景关系,从小在南腔北调中接受了早期的口音,实验中学寄宿制又在朝夕相处中形成了特定环境下的普通话口音,加上实验中学学生说话较少脏字,较少粗鲁语气,在沈阳口音的大环境下容易被区别。另一个层面上,实验学生个性鲜明,好较真咬死理儿,较少哥们儿意气,心计不多,缺闯劲偏保守,在表面的优越感之下,也存在一种社会融合缺失症。所以,实验老三届这一代学生,少有下海经商的。但是实验中学艰苦朴素奋发向上的校风纯正,寄宿制也使学生养成了集体生活的能力和习惯,造就了学生个性坚韧、积极向上与众不同的特质。也许,“实验腔”就是实验中学赋予老三届学生的一种素质标记。</b></p><p><b style="font-size: 20px;"> 做了知青,学校中形成的那种不服输争先好胜的劲头也体现得十分明显,背稻子是重体力活,可是王薇薇执拗地每次都要背像座小山一样的稻捆,被压弯了腰,艰难却顽强地一步一步走在田埂上,那种吃苦耐劳作风连老农也十分的佩服。</b></p><p><b style="font-size: 20px;"> 学校的优良传统让我们能在艰苦环境中保持乐观和坚韧,是一件值得庆幸的事。当然,学校也给我们打上了时代烙印,斗争哲学让某些同学身上多了一些伤痛。</b></p><p><b style="font-size: 20px;"> 那年那月变成了一张褪了色的老照片,苦和痛,仍然历历在目,乐观和坚韧也记忆犹新,有人说,青春就是张扬的笑和莫名的痛,这个过程我们都经历过了。今天回忆当年,那只曾经漂泊的小船早已扬起了风帆,即能容得下生命过程的不完美,也经得起世事的颠簸。</b></p><p><b style="font-size: 20px;"> 那年那月是我们共同的从前,如今,眼泪和笑都凝成了半世情缘。生命因缘而聚,一往而情深,在夕阳的余晖中,实验情结和知青岁月的半世情缘将伴随我们走完人生的旅程。</b></p><p><br></p> <p><b style="font-size: 20px;"> 遥忆当年傲霜雪</b></p><p><br></p><p><b style="font-size: 20px;"> 1968年9月22日,我和我们学校三个班的同学们,一起下乡到了盘锦。时光荏苒,岁月飞逝,五十多年过去了,我下乡作为知青时的一些往事,至今还常常萦怀于心。</b></p><p><br></p><p><b style="font-size: 20px;"> 1、冬季打苇子,没有吃不了的苦</b></p><p><br></p><p><b style="font-size: 20px;"> 打苇子,是盘锦在冬季的一项重要农活。1968年严冬的一天,老二连指派我,带领十多个男生,去苇场打苇子。苇场就是一个浩瀚的大苇塘,严冬时节天寒地冻,苇塘里的水都冻成了厚厚的冰。在苇塘中间,有一座破旧的土房子,是为打苇子的人们提供的住所。那天我们赶到时,天已渐黑,进到房子里,有锅台没有锅,有火炕没有炕席,没有电。我和大家先在油灯下开了个小会,然后就分头忙碌起来。负责做饭的同学,把我们自己带来的铁锅,安放在了锅台上,点燃了炉灶里的苇子;有的同学刨冰取来了水,淘米下锅;有的同学用我们的洗脸盆,清洗了切碎的大白菜……大概快闹腾到小半夜了,大家才算填饱了肚子,然后各自铺开行李卷,</b></p><p><b style="font-size: 20px;">在寒冷中蜷缩着疲倦的身躯,慢慢地进了梦乡。 </b></p><p><b style="font-size: 20px;"> </b></p><p><b style="font-size: 20px;"> 第二天天刚亮我们就起床了,简单地吃过早餐后,每人肩扛一把冰上打苇子的专用工具—大扇刀,顶着寒风到达了指定地点,开始了打苇子。当时气温在零下二三十度,苇子上结了挺厚的冰,在打苇子和捆苇子时,不少同学的手腕、脚脖子,甚至脸和脖子上,都被带冰的苇子粘掉了皮,斑斑点点,又疼又痒。苇塘里的苇茬子是非常坚硬锋利的,一些同学的鞋都被扎破了,好几个人的脚也被扎伤流了血。虽然历尽艰难,但经过十多天的拼搏,我们终于胜利完成了这次打苇子的任务。</b></p> <p><b style="font-size: 20px;"> </b></p><p><b style="font-size: 20px;"> 2、灶房垛草,铺上苇席就是炕</b></p><p><br></p><p><b style="font-size: 20px;"> 我们在二屯青年点住得时间不长,就被分连到了南屯。南屯村子小,农户少,分来的一、二连同学,共三、四十人,住房很紧张。我和一连的其他五位同学,被安置在农民张队长家的外屋。外屋,就是当地土房从室外进门后,左右两側有两个锅台,靠北墙放置水缸、农具和柴草的灶房。我们入住前,先挪走了水缸、农具等杂物,在泥土地上垛起了梱梱稻草,在稻草上面又铺上了一张苇席,这就算是我们睡觉的炕了。盘锦冬天风大,可房门是用破木板钉制的,缝子很大,我们只好把育苗的塑料布钉在房梁上,下垂到炕沿边,用它来为我们睡觉时遮挡风寒。 </b></p><p><b style="font-size: 20px;"> </b></p><p><b style="font-size: 20px;"> 天暖时泥土地返潮很厉害。有一次,我母亲借出差机会来看我,她翻看我的褥子时,发现和苇席接触的褥面都烂了,便帮我们把被褥做了晾晒。当时每天收工都挺晚,对此事我并不知道,只是在那段很长的时间里,我都腰疼得挺厉害,晚上睡不着觉,只有对腰部按摩多时以后,才能入睡。</b></p> <p><b style="font-size: 20px;"> </b></p><p><b style="font-size: 20px;"> 3、难忘南屯的水泡子</b></p><p><br></p><p><b style="font-size: 20px;"> 盘锦是退海盐碱地区,不便打水井,一般都是挖一个大坑,在春天把水库放出来种植水稻的水,引流到坑里储存起来,供人们吃用,当地人叫它水泡子。南屯的村子南边,也有一个大水泡子。记得1969年夏天,有一天雨下得很大,有人发现离水泡子不远处,那个用芦苇夹起来的厕所里,溢出来了积水,这些脏水已经快要和水泡子沟连上了。我和其他几个人闻讯赶到,冒雨在厕所和水泡子中间,搭起了一个土埝,才阻挡了这个饮用水源被污染。</b></p><p><br></p><p><b style="font-size: 20px;"> 天暖和时,从水泡子取水吃用方便,我和一些同学,常常去水泡子边洗漱和洗衣服。冬天水泡子冻了冰,我们就在冰面上凿一个洞,然后取水吃用。三九严寒时,有几次我洗漱完毕,搪瓷脸盆里,已经结了挺厚的一圈冰……我曾经用“冰窟汲水洗倦容”的诗句,来回忆这个难忘的水泡子,和那段难忘的岁月。</b></p><p><br></p><p><b style="font-size: 20px;"> 老三届初二二班 高乐起</b></p> <p><b style="font-size: 20px;"> 知青时的几件小事</b></p><p><b style="font-size: 20px;"> 作者 张士兵(张文厚)</b></p><p><b style="font-size: 20px;"> 高三二班</b></p><p><b style="font-size: 20px;"> </b></p><p><b style="font-size: 20px;"> 我作为知青下乡时,开始在盘锦农场,后来转到本溪县大山深处的一个青年点。 </b></p><p><b style="font-size: 20px;"> 喝血</b></p><p><b style="font-size: 20px;"> 下乡到盘锦时,我在前进二屯,知青六连。我经常为同学和老乡理发。同学和老乡没有什么过高的审美要求。慢慢的我摸索着,可以给不同年纪的人,不同头形的人理出不同特点的发型了。甚至还给学校的女老师理过五号头。</b></p><p><b style="font-size: 20px;"> 一天收工,晚饭过后,应邀来到一个老乡家理发。记得这个老乡当时好像五十左右岁吧,但是他的两个孩子很小,也就十岁左右吧。屋子里除了一个简陋的饭桌,几乎是空空如也。</b></p><p><b style="font-size: 20px;"> 这天是给这两个孩子理发。先是给老大理发,老大时不时地咳嗽,竟然咳出了血来。我抓紧时间,很快给老大理完了。他父亲拿过一个碗来,递给孩子。我问,孩子咳嗽多久了?老乡说小时候就咳嗽,也没得治…。这时候看见那孩子拿着碗,已经是吐血了!血直接吐到碗里。断断续续,碗里的血几乎有大半碗噢!我的心里很不是滋味。屋子里渐渐的溢满一股子血腥味。只见那个小一点的孩子,从哥哥手里接过碗来,像喝水那样,很快喝了哥哥吐出的血。</b></p><p><b style="font-size: 20px;">老乡看着我诧异的样子,说,哎没办法,血不能扔掉,老二喝了,也可以补充点营养吧…。贫困,缺医少药,无知。这就是当时农村许多人的状态啊!我在很茫然的状态下,又给老二理完了发。</b></p><p><b style="font-size: 20px;"> 五味杂陈…过去在书本上知道,中国有一拨专门热衷于吃人血馒头的愚昧麻木的异类;却不知道在新中国的今天,还有手足同胞之间喝血以互爱互助之事。许多人悄无声息的来到这个世界,又默默无闻的离开了这个世界;仿佛他们从来没有来过。不知道这两个小哥俩,后来的命运怎样了!这件事虽然过去了多年,但是我没有忘记那装满鲜血的碗,我无法忘记那个弟弟泰然喝光碗里血的样子…。 </b></p> <p><b style="font-size: 20px;"> 鬼 火</b></p><p><br></p><p><b style="font-size: 20px;"> 有一年夏天去公社办事,回青年点时天色已经晚了,在回青年点途中有一道河,我挽起裤腿,趟过了这道河。山水清凉,晚霞辉映,茫茫四野,就我一个人在赶路。前面还要爬过一座山,山路两边满是野草野花和树木爬藤。晴天是路,雨天山路就是山水奔泻的沟壑。</b></p><p><br></p><p><b style="font-size: 20px;"> 路,越走越高,越走天色也越暗。当我快走到山顶时,星星已经出来,夜幕降临了!山顶还有相当一段路,然后才是下山。夜幕之下,偶尔有几声鸟叫,满眼是望不尽的幽暗植被,一棵棵树木的剪影。</b></p><p><br></p><p><b style="font-size: 20px;"> 这个晚上 ,有星星,却没有月亮,山上自然还有一些陈年的墓穴。走着走着,我忽然看见远处隐约出现了暗蓝色的火苗,似乎在浮动,漂移,一朵,两朵……我想这就是世代相传的鬼火吧!头皮似乎有一点儿发麻,又一想,应当是一种化学现象吧!</b></p><p><br></p><p><b style="font-size: 20px;"> 我没有朝青年点的方向走,而是朝着那个鬼火方向走去,我想看看这个鬼火究竟是什么东西?慢慢的接近了,那个所谓的鬼火却不见了!我又选择了新的鬼火目标,向它走去……</b></p><p><br></p><p><b style="font-size: 20px;"> 终于,我放慢脚步,找到了这个鬼火— 原来是一段枯朽的树根。我拿起这段树根,开始它还有蓝光,慢慢地它的光弱了,最后消失了。下了山,又趟过一道小河,回到了青年点。</b></p><p><br></p><p><b style="font-size: 20px;"> 鬼火,不过是磷化物在自然界的一种化学变化过程中表现的一种现象。做人坦荡荡,心中无鬼无所畏。</b></p> <p><b style="font-size: 20px;"> 亮“针”</b></p><p><br></p><p><b style="font-size: 20px;"> 在荣兴农场前进二屯干了将近两年,后来转到了埧墙子农场。在那儿我曾经当过一段中学老师。课程有俄语,电工知识。还有一科,相当于战地应急卫生知识,其中涉及针灸。课堂上,我示范针灸的手法,并且让学生练习操作。 后来,老乡们都知道了我会针灸,也帮助一些人解决了一些常见病的痛苦。</b></p><p><br></p><p><b style="font-size: 20px;"> 有一天傍晚,一个老乡急匆匆的来找我,让我救救他们的孩子。细一问,原来这老两口当时已经50多岁了,只有一个儿子在抗美援朝时牺牲了。老了,老了,忽然想要抱养一个孩子。说让我救的就是这个抱养来的孩子。这个孩子很小,刚刚出生5天啊!抱过来不久就开始抽风,已经去过大队和上一级的卫生所,他们施救后都没有效果。我一听,心里也没有了底;况且这么小小的孩子,我连摸都没摸过噢。甚至过去还有:八活七不活,五天风八九扔的说法。一看,这个小孩子也就有一尺多长,小手没有汤勺大…。老乡看出了我的为难,说:小张,你大胆扎吧!现在也没有别的办法了。不好,我们也不会怪你…。细一看,一摸,一听,孩子的头,目反张,似乎身体发凉,感觉不到脉博。我想,新生儿抽风,如果没有缺钙或者药物因素,多半是惊吓或者遭受风邪吧。我开始在两个穴位施针,孩子没有任何反应。穴位的确定很可能不准确,因为孩子身体太小了!我又变换了两个穴位,起针后,感觉孩子的体温似乎有一些提高。我有了一些信心。在第三次变换穴位之后,孩子突然哇的一声,哭出声来…。我提着的心,也一下放下了!</b></p><p><b style="font-size: 20px;"><span class="ql-cursor"></span></b></p><p><b style="font-size: 20px;"> 这一夜,我没离开老乡家。老两口轮流抱着,摇晃孩子,我倒在一处迷觉。半夜,孩子又抽了一次,施针后,马上好了。</b></p><p><br></p><p><b style="font-size: 20px;"> 这是一次亮“针”,一次不会忘记的乡情。因为这是一条特别的生命啊!事情已经过去五十多年了。不知道这个曾经的小生命现在是否安好?为他祈祷。 </b></p> <p><b style="font-size: 20px;"> 盘锦印象</b></p><p><br></p><p><b style="font-size: 20px;"> 辽河渤海湾</b></p><p><b style="font-size: 20px;"> 一片红海滩</b></p><p><b style="font-size: 20px;"> 拖拉隆隆响</b></p><p><b style="font-size: 20px;"> 水天一抹蓝</b></p><p><b style="font-size: 20px;"> 蛙声大合唱</b></p><p><b style="font-size: 20px;"> 插秧晨到晚</b></p><p><b style="font-size: 20px;"> 挥镰汗如雨</b></p><p><b style="font-size: 20px;"> 场院金满盘</b></p><p><b style="font-size: 20px;"> 知青众说异</b></p><p><b style="font-size: 20px;"> 无悔慰苍天</b></p> <p><b style="font-size: 20px; color: rgb(25, 25, 25);"> 14到20岁的人生是多么美好的年华呀!人们对她们的描述是风华正茂、豆蔻年华、含苞待放、花季少年...。但是对我们这一代人,青春的记忆是心酸、痛苦、无奈和惆怅,是身体的透支和社会的动乱...。往事并不如烟,历历在目。今年(2018年)是我们下乡插队50周年纪念日子,尽管文笔拙劣,还是想记录下一些当年害怕忘却的记忆。</b></p> <p><b style="font-size: 20px;"> 一 下乡第一天</b></p><p><br></p><p><b style="font-size: 20px;"> 1968年9月22日,那是我们永远难忘的日子。那一天,天气就像我们的心情一样阴蒙蒙的。吃过早饭后我背着行李,爸爸提着一口旧皮箱,妈妈帮我提着装了一个脸盆和牙具的网兜送我到了汽车站。等了一会儿,从北陵公园到沈阳南站的二十路红色公交车慢吞吞的开了过来。上车后我向爸爸妈妈招招手,就算是离开了家。火车南站站台上人头攒动,离开的、送行的人摩肩接踵。我们辽宁省实验中学的初一三班,初二二班和高二三班的同学,还有其他学校的学生们即将离开沈阳,开始了我们前途未卜的旅程。一声长鸣,火车慢慢启动。忽然间车上车下发出一片哭声。我心中的酸楚和离别的痛苦一下子涌了上来,我的眼泪也在眼眶里转,但没有落下来。不是我有多坚强,而是不知道向谁哭诉。</b></p><p><br></p><p><b style="font-size: 20px;"> 火车到了沟帮子车站,我们又换成解放牌大卡车,一路上颠簸了几个小时来到了盘锦荣兴农场前进大队的公路口。下了汽车,我们将行李又都装到了牛车上。天气阴沉沉的,淅淅沥沥下着小雨,已经快落黑了。车上拉着行李和一些体弱的女同学,我们则跟在牛车后面,一脚深一脚浅地踩着泥泞的土路走了两里路,来到了我们插队的地方,前进大队所在地——二屯。接待我们的是大队的副主任,名字不记得了。大队把女生都安排住在老乡家里,我们则被安排住在二屯的拖拉机机库里。库房当中临时搭建的土炕上面铺的是稻草和苇席,约七八米长的炕上要睡十几个人。机库里没有天花板,抬头就可以看到屋顶的瓦片。外面下着雨,机库里也下着小雨。我们只好找个木棍支起塑料布当防雨棚。那个副主任带我们到老乡家里吃了晚饭,又回到机库,准备睡觉。当年我的身高虽然只有一米73,可是我的脚却长到了四十五码,下乡前妈妈带着我跑遍了沈阳各大商场也买不到我穿的鞋子,所以下乡那天我只穿着一双四十三码空前绝后(脚指头和脚后跟都露出来)的塑料凉鞋。可一脚的泥水怎么睡觉啊。外面黑麻麻的到哪去洗呀。我拿着脸盆找到了我们大队那个副主任家,他家中里间还亮着灯,我在外面灶火间的水缸里舀了半盆水端回机库。刷牙洗脸,洗完脚之后又用那盆泥水将鞋子洗了一下,然后拖着疲惫的身子爬到炕上睡着了,这就是我插队的第一天。</b></p> <p><b style="font-size: 20px;"> 二 难熬的夜晚</b></p><p><br></p><p><b style="font-size: 20px;"> 几十户人家的二屯,一下子来了近二百个学生,住宿是个大问题。刚到二屯时睡觉对我们这些知青可不是件享受的事情,雨天就不用说了,问题是太挤了,肩挨着肩,脚踢着脚,翻身时要喊一、二、三。秋收过后,天气渐渐变冷,机库内没有任何取暖设备。冬季来临了,北风呼号,零下十几度的机库中我们将所有能盖的东西都压在被子上,甚至连衣箱都压上了。早上醒来钻出头来被口处都是白霜。放在脸盆里的洗脸水第二天一早一定是个冰坨。记得有个同学早上起来眼睛都冻肿了。夜里上厕所更是个难受的事情。厕所是用芦苇扎起来的,地面下挖个坑,上面搭个木板,残留的尿液冻在板子上滑的很。黑灯瞎火的,打着手电有时也看不清板子,所以都不愿意上厕所。憋急了,出门到房山(房子的两端)处解决,反正谁都看不见。房山处那有些味道黄色的小冰山大家都见怪不怪了。</b></p><p><br></p><p><b style="font-size: 20px;"> 刚下乡时,正赶上秋收,在秋收接近尾声时,屯里开始建青年点了。青年点建在屯子的东边,与二屯隔着一条上水渠。建房前先要取土垫地基,取土的地方靠着上水渠,取过土后成了一个大坑,引进上水渠的水到坑里就成了一个大水泡子,这就是我们的饮水泡子。青年点是红砖瓦房,有吊顶,东西两排火炕。建房的师傅是外地请来的,我们则当力工,后来也学着干泥瓦匠的活儿,吊线、砌墙等。还有些同学学会了吊顶和盘火炕。大约新年前后,青年点建成了,我们陆陆续续搬进了青年点,取暖问题有了很大改善。同时我们前进大队的知青被分成七个连,原老二连的同学们(实验中学三个班知青)被分成一、二、五、六、七连,我被分在六连。六连的连长是当地的老乡叫佟有和,副连长是我们高二三班的学长,叫訾禹新,个子不高、黑黑的皮肤很结实,干起活儿来不要命似的,所以我们都管他叫铁子。春节快要来了,不知是哪个人提出"在农村过一个革命化的春节”的口号,结果我们下乡后的第一个春节就这样在冰天雪地的农村,远离父母的盘锦荣兴二屯度过的。</b></p><p><br></p><p><b style="font-size: 20px;"> 难熬的冬季过去了,春天来了,迎接我们的是繁重的体力劳动。当夏季来临时,令我们没有想到的是夜晚更难熬,水田和芦苇荡里的蚊虫给了我们一个大大的下马威。在田里牵着牛干活儿时牛背上趴着一层蚊子,一个巴掌打下去,手上都是血,老牛有时被蚊子牛牤咬的直蹦。我们晚上睡觉从来不敢将头露出被子,不然就让你尝尝盘锦蚊子的厉害。一直到妈妈给我寄来了一顶蚊帐,这种情况才好多了。我记得那时傍晚我们吃晚饭都要钻到蚊帐里去吃。</b></p> <p style="text-align: justify;"><b style="font-size: 20px;"> 三 农业的出路</b></p><p style="text-align: justify;"><b style="font-size: 20px;"> 我们插队的盘锦地区荣兴农场靠近辽河入海口,都是盐碱地。我们连种了七百多亩的水稻,都是条田。每条近千米长,二三十米宽。两边分别是上水渠和下水渠。每年开春时,从辽河上游取水通过上水渠灌溉(泡地洗碱)。地被泡了几天后,通过下水渠放掉碱水,再通过上水渠继续灌水泡地。看水员是一个令人羡慕的技术活。不算太累,每天扛着筒锹 (一种圆筒状的铁锹,锹的下口飞快,甚至可以削木头,用来挖泥土时斩断泥里的苇根。因为盐碱滩上几乎见不到沙子石头,地里到处都是苇根) 在坝埝上巡视,但是责任重大。根据潮水及上游供水的调配,通知来水了,不管白天黑夜就要下地放水。要根据水稻的生长季节管控好水位,特别重要的是要提防泥鳅青蛙等将排水口钻个洞造成跑水。我们一块儿下乡的冯涛、李群、华强等几个同学,后来也成了看水员。当时水稻的种植从育秧、泡地、平地、拔秧、挑秧、插秧、挠秧(薅草)、施肥(撒化肥)、收割、背运稻子到场院、打场、扬场,一直到交公粮几乎都是人工和老牛的活。</b></p><p style="text-align: justify;"><br></p><p style="text-align: justify;"><b style="font-size: 20px;"> 为了赶在夏至前将七百多亩地全部插上秧,每年的四、五月份都是最忙的。因为大队一下子增加了很多知青劳动力,所以将以前一些撂荒的条田重新机垦出来。机耕之后的,条田高低不平。当时畜力非常短缺,一些平地的活就由我们这些男劳力承担了。地泡软了之后,我们几个人在水中拉套,后面一个人扶木耙(立式的木排),将高处的泥土耙(刮)到低洼处。几个知青喊着号子,憋着一口气,使劲全力才能完成一次耙地。一块几分的水田总要拉七八次才能平整完成。一天下来,每个人都筋疲力尽、腰酸背痛的。直到后来场部进了一批蒙古牛,分配给了二屯几头,才结束了人拉木耙的历史。</b></p><p style="text-align: justify;"><br></p><p style="text-align: justify;"><b style="font-size: 20px;"> 我至今还清楚地记得当时的情形,每天早晨四点多钟,天漆黑漆黑的,连指导员纪春生的哨子就在青年点窗户外响了起来,“起床下地了,起床下地了”。我当时的感觉好像是刚刚睡着怎么就起来了。不仅让我想起高玉宝的《半夜鸡叫》,心想这个指导员比地主心还黑。纪指导员长得又瘦又小,我们背地里都叫他"纪瘪子"(瘪子是那种没有授粉里面没长成米粒的稻子)。他把我们叫起来之后,我们就见不到他人了,我想他肯定是回去睡觉去了。我们睁开睡眼,穿上棉袄,腰里还扎上草绳子(这样更保暖)。扛上筒锹,踩着冰碴下地里干活去了。在地里干了一阵东方才现出鱼肚白,太阳出来好一会儿,食堂的炊事员才挑着窝头咸菜等到地头喊:开饭啦,开饭啦。</b></p><p style="text-align: justify;"><b style="font-size: 20px;"></b></p><p style="text-align: justify;"><b style="font-size: 20px;"> 那一两个月每天早晨从早干到太阳下山,一天两顿饭在地头坝埝上吃。工间休息的时候,老乡们会拿出旱烟叶用报纸卷成烟卷抽,我们则是在坝埝上倒头就睡,绝不会失眠。直到组长喊干活啦,才勉强醒过来。我当时因为买不到大码的水靴子,只能穿着一双塑料凉鞋,甚至赤脚下地。冰水还不算太难受,最怕的是一不小心踩到了尖利的苇茬子,鲜血立刻涌出来,最多时双脚上有十几个口子。奇怪的是只是流血,并没有发生感染。后来,我们屯里的车老板告诉我场部供销社来了大码水靴,才算解决了我的脚的问题。</b></p> <p style="text-align: justify;"><b style="font-size: 20px;"> 这边儿在泡地、平地,佟连长子撒在苗床上,施些黑土农家肥料,泡上水,然后插上竹坯子骨架盖上塑料布,一个个小小的温室就搭起来了。秧苗的保温非常重要,白天气温高时,要掀起温室塑料布的两个角放风,夜晚温度低了,要将塑料布塞到泥里压好。等着秧苗长的差不多了,一部分女同学们开始拔秧苗。男同学一部分继续在平地,一部分则开始挑秧。我们一人挑着两个装得滿滿稻秧的大土筐,沿着坝埝向平整好的地块送去。一天下来怎么也要走几十里路。另外一些女同学们在地里插秧,看到她们一天十几个小时弯着腰干活,真不知道是怎么坚持下来的。记得那年插秧刚结束,连里放了一天假,几个女生到营口去玩。刘淑琴买了一些螃蟹回来,开水煮过后,女生们迫不及待地分享起来,海鲜,好吃呀!但当天晚上就有十几个人中毒了,被紧急送到场部医院住院治疗。那些没中毒的女生第二天还要下地干活。訾梅后来说,我怎么没有中毒呀?我听到这些话心里好酸,如果她们的父母知道自己女儿当时的念头不知会有多心痛呀!当时我对毛泽东的一句话感受非常深刻“农业的根本出路在于机械化”,可是什么时候才能实现机械化呀?</b></p><p style="text-align: justify;"><b style="font-size: 20px;"></b></p><p style="text-align: justify;"><b style="font-size: 20px;"> 插秧结束后。紧接着就是挠秧(也就是薅草,将稗草除去,同时将秧苗根部泥土扒开,以利于水稻分孽)。女生都去挠秧了,男同学则赶着牛拉的除草机除草。当时我觉得老牛也是蛮聪明的,当拉着除草机背着屯子方向去时,老牛一步也走不了半尺,你使劲打也走不快。但是当掉过头来像屯子方向走去时,你不用赶它也走得飞快。挠秧除草一直要干到八月底九月初,水稻封垄了。这时人和除草机都不能下地干活了,进入了农闲。十月份,金色的稻穗随风摇曳,收割的季节到了,男女老少一起上阵。我们一个人要拿(割)六垄,每垄间距一尺一寸,六垄约两米多宽。我们先割两把做个要子放在左脚上,然后从右向左割六刀,一大把放在要子上。前进一步,再从右向左割六刀又是一大把放在腰子上,然后打成一梱。快手一天能割两三亩水稻。我当时也算是快手吧。 </b></p><p style="text-align: justify;"><b style="font-size: 20px;"> </b></p><p style="text-align: justify;"><b style="font-size: 20px;"> 收割完毕,就开始向场院运送稻子。这又是一个繁重的体力活。一开始我们背的都不算太多,女同学一次只能背四、五梱,我也只背六七梱。背运了几次后,我忽然发现,我前面有一个个子不高,背着小山一样稻梱的同学在慢慢走着。我吃了一惊,这是谁呀?走近一看是王向磊。我说你不要命啦!他笑了笑说没事,又继续向场院行进。我也尝试着背十捆稻子,也许是当时吃不饱的缘故,累的我虚汗直冒,不得不放弃与向磊的比拼。等到所有的稻子运到了场院,就开始脱粒、扬场了。然后将稻子装进麻袋就准备交公粮了。一年中最轻松的活算是交公粮了。赶车交公粮时我们负责押车,坐在牛车上,慢慢走,一路上哼着小曲、吹吹牛,听赶车的徐老板讲讲屯里黄色的故事,是最惬意的事情了。</b></p> <p><b style="font-size: 20px;"> 四 民以食为天</b></p><p><br></p><p><b style="font-size: 20px;"> 民以食为天,这句话我在盘锦体验太深了!三年自然灾害,我还没有太挨饿。可能那时我还小不太记得。但是在盘锦的第一年,我真切尝到了什么叫饿肚子。刚下乡时我们吃的是白米饭,冬瓜汤。盘锦的大米还是很好吃的。吃了一段时间,连里发现我们的定量不够了。我们一年定量是六百斤毛粮,水稻只能出七个米,也就是一百斤水稻能出七十斤大米。而玉米能出九个米。所以我们就用水稻换玉米面吃。有一段时间,常常早晚两顿稀饭,中午一顿窝头加一些咸菜。当时觉得饱了,撒泡尿就没有了,常常饿的我头昏眼花。那时我特别羡慕种旱地的同学,夏秋季节还可以到地里偷点玉米萝卜什么的垫垫肚子。而我们呢,除了水稻芦苇,什么都不长。每天十几个小时繁重的体力劳动,吃的是窝头稀饭,加上盐水煮冬瓜,后来是盐水煮土豆,没有油水。一顿三个窝头,吃到肚子里没有感觉,记得有一次,我厚着脸皮到炊事班去问还有窝头儿没有?当时的炊事员冯涛说还剩几个,我说我好饿,给我两个吧,他给了我两个窝头,我还没有走到宿舍,两个窝头就进肚子了。当时也不明白为什么会这么饿呢,可能当时我还在发育。</b></p><p><br></p><p><b style="font-size: 20px;"> 下乡的第一年,干着那么繁重的体力劳动还长了十厘米身高。回到沈阳与母亲谈起挨饿的事情,母亲的眼睛立刻就湿润了。从那以后,母亲每月都要从她和父亲的口粮中挤出些来,寄粮票让我自己去买些吃的。当时二屯儿并没有商店,要买点儿吃的东西就要去场部的供销社。二屯儿到场部还有七八里路,所以尽管有粮票还是要抽空儿找时间去场部才能解决一次挨饿的问题。后来二屯有了一个小卖部,店长兼售货员也是我们知青, 我常在那里买些饼干,偶尔也买盒罐头解解馋。自从有了这个小卖部,我挨饿的历史算是告一段落了。</b></p><p><br></p><p><b style="font-size: 20px;"> 在盘锦,我们小时候在家里从来不吃的东西也都成了美味佳肴。我们抓过青蛙,吃过蛇,捞过鱼,还曾把我们养的一条小黑狗勒死吃了,偶尔也掏过野鸭蛋等等。我记得有一年,盘锦垦区第一书记刘胜田向省里吹牛说,要向沈阳供应百万斤鱼,庆祝"十一",我们被派到盘山水库去捕鱼。当时我们看到几辆推土机在水库大坝上挖出一个大口子放水,同时在水库口子附近张起大网把鱼往网里赶。捕到的鱼直接运到卡车上拉走。有一天白天捕鱼时,我们偷偷藏了两条大红鲤鱼,晚上我们几个知青,用脸盆将鱼煮了吃了,虽然没油没盐的,还是觉得相当好吃。当时我不知道那些盘锦垦区的头头们是怎么想的,只觉得水库的鱼是不能这么捕的。水库放干了水捕鱼,明年还有鱼吗?果然以后的几年再也没有出工到水库去捕鱼了,也没有机会去偷鱼吃了,竭泽而渔啊!</b></p><p><br></p><p><b style="font-size: 20px;"> 我们青年点儿,养了一头小黑猪,四五个月大吧,长到七、八十斤时,下乡的第二个新年前我们就把它杀了。当时我在食堂当炊事员,是我动手杀的这头猪,我还记得当时杀猪的情景,一个姓徐的老乡来帮我们杀猪,他是车老板又是出屯里的屠户(当时一年到头也杀不了几头猪),他借给了我们一把杀猪刀(有尺把长,单边刃),我们烧了一大锅水 ,将猪的四个蹄子捆结实,老徐教我向心脏的方向,怎么用力等等。按照他的指导,我用力一刀捅了下去,猪大声嚎叫起来,等猪血流尽了,嚎叫声息了之后,老徐在猪小腿上切了一个小口,用铁条沿着皮下不同的方位捅了十几下,然后鼓起腮帮子在猪腿上吹了起来,气流沿着铁条通过的地方流过,猪皮拱了起来,渐渐隆起的地方慢慢扩展,猪被吹成了一个圆滚滚的球,把猪腿上的口子用麻绳扎牢,将猪抬进锅里浸烫,然后抬出来刮毛,刮完之后开膛破肚,老徐提着一副猪下水美滋滋的回家过年去了,我们也美美地吃了一顿过年饭。也许是长时间没有尝到猪肉的味道了,在家里从来不吃的肥肉都被我吃得干干净净,最后一块肉皮含在嘴里好长时间慢慢嚼着才咽到肚里,真香呀!</b></p><p><br></p><p><b style="font-size: 20px;"> 水稻封垄之后,进入农闲。一天,我们几个同学还有大连的几个小伙伴儿,去营口玩儿。因为长期缺营养,我又一直吃不饱饭,就想到营口大吃一顿。在营口,我们找了一个饭馆,几个人鱼呀肉呀地点了十几个菜,主食吃的是油炸糕。那一顿是我请客,花了十几元钱。摸着滾圆的肚子,心满意足的回到了二屯。当天晚上我的肚子就剧烈的疼痛起来,一夜拉肚子七八次,以后几天一直在拉,几乎虚脱了。不记得吃过什么药,只记得那几天炊事班每天给我做病号饭吃,一碗面疙瘩汤。我一个人躺在炕上,时而望望天花板,时而看看疙瘩汤,时而蒙起头来大哭一场,想家,想妈妈。从那以后断断续续经常拉肚子,肠胃一直不太好。直到后来回沈阳,父亲找了一个原来东北局卫生所的老中医给我看了一下,他说我是脾肾两虚(一个十几岁的孩子就脾肾两虚了),开了几副中药,花了七元多钱,吃了那个老中医开的药后,腸胃问题算是解决了。 </b></p> <p style="text-align: justify;"><b style="font-size: 20px;"> 五 告别盐碱滩</b></p><p style="text-align: justify;"><b style="font-size: 20px;"> 六八年来到盘锦,一晃过了近四年。在这期间,有些同学陆陆续续地离开了二屯。冯涛去了二界沟当老师。陶建建、王向磊等当兵走了。肖耕、马明、朱亚光等去了辽河油田。当我看到向磊寄回来穿着军装英姿飒爽的照片时,只有羡慕,没有嫉妒恨。记得当时还写了一首小诗,表达了我也想当兵的情结,现在忘了。我也曾多次回沈阳与父母商量要去当兵。父亲是什么事情也不求人的,母亲找过两次实验中学高中一位学长的母亲洪阿姨,她们是几十年的老战友了,以姐妹相称。她的丈夫是一位将军,在沈阳军区工作。但总是阴差阳错,没有当成兵。</b></p><p style="text-align: justify;"><br></p><p style="text-align: justify;"><b style="font-size: 20px;"> 七二年。全国大中专院校陆续开始招生。妈妈他们数学系里边有一个罗老师,他的表弟在盘锦垦区革委会政工组工作,通过他给我搞到了一个上学的名额。记得孟祥刚陪我到大洼见到第一批来招生的沈阳师范学校的老师。招生老师面试时看我是初一的学历就不太想要,他问我有什么特长没有,我说喜欢画画。他又问我愿不愿意当老师,当时因为文革,老师被打成了臭老九,所以很不愿意去做老师,但又想尽快离开农村,心里非常纠结,犹豫了好一会,还是说不喜欢当老师。结果是可想而知的。 我有些懊悔沮丧,请假回沈阳了。才待了几天,孟祥刚专程从盘锦赶到沈阳找我,说是旅大铁路司机学校和旅大电校来盘锦招生,让我赶快回去。我一想当个铁路司机能在全国各地跑跑也不错,就匆匆返回二屯。第二天就到场部见到了旅大电校的两个招生老师,面谈了一会儿填了几张表格,到场部医院做了体检,场部又通知大队给我做个工作鉴定,就让我回去等通知了,是否录取我也不知道。回到二屯儿后,买了一条烟。我下乡这么长时间从来不抽烟的,但是那几天(有两周时间)每天抽十几支。终于接到了录取和报到的通知书。心绪渐渐平静下来,要离开了我生活近四年的二屯。这时才想到要好好看一看这里的稻田、苇塘、饮水泡子、上下水渠、青年点的同学们和六连的饲养员老时头、徐老板等老乡们。还真是有些依依不舍之情。</b></p><p style="text-align: justify;"><b style="font-size: 20px;"></b></p><p style="text-align: justify;"><b style="font-size: 20px;"> 今天回想起这些还是留下了些许遗憾。马明和向磊他们离开时,我们都到营口去照了张集体照片。我走的时候没有留下一张集体照,那时候连我自己也没有这么多想法。孟祥刚去沈阳找我,从营口到沈阳的火车票,三元两角钱,往返是六元四角。当时也是不小的钱呢,至今也没有归还。受人点水之恩必当涌泉相报,但分开几十年没有联系了,近两年才重逢,都是过花甲之人了,又不知如何报答。只能是同学之间的友情,恩情的永记心中了!</b></p> <p style="text-align: justify;"><b style="color: rgb(176, 79, 187); font-size: 20px;"> 苦涩的一代青年</b></p><p style="text-align: justify;"><b style="color: rgb(176, 79, 187); font-size: 20px;"> 一一 《苦涩的盐碱滩》之一</b></p> <p><b style="font-size: 20px;"> 秋雨下着,凉风刮着,风裹着雨,雨夹着风,近百辆的敞蓬大汽车载着首批老三届知青在风雨中沿着沟帮子通往营口的沙石公路向前穿行。一路上走走停停,每到一个村庄总有车要停下,车上的知青下来被当地的老乡迎进村里。 三个多小时过去,载着我们的几辆汽车还在不停地向前进发。我坐在自己的行李包上龟缩在车厢的一角,冷得牙打颤身发抖,叉在胸前的两只手紧紧地拽住披在身上的塑料布,生怕一丝一毫的体温让这冷风凉雨掠走。眼前看不完的茫茫碱滩一片连着一片,偶尔闪过几处泡在泥水中的村落,也是泥顶泥墙泥房,就连路旁那欢迎的人们,也是脚上、腿上、鞋上、衣服上都溅满了泥浆,仿佛是站立在泥泞中还没有完成的一尊尊泥塑的雕像。路旁柳树枝摆叶落,沟沿芦苇杆黄絮飘,河畔水鸟起落哀鸣,簇簇碱草风吹雨摇。看着眼前这空旷荒凉的景象,我后悔当初轻信了招领人的宣传,接受了同学们的建议,拒绝下到市郊的安排。事已至此,我不愿再看下去就闭上眼睛,任凭这凄凉的风雨在任何地方把我这片树叶抛弃。“同学们,到地方啦,下车吧。” 听到喊声,我睁开眼睛,提起行李,爬下汽车,怀着沮丧的心情,拖着疲惫的身体,迈着麻木的双脚,随着前面的同学在泥沼中艰难地向远处的村庄走去。路又滑又泞,刚拔起右脚又陷进左脚,抽出左脚又陷掉了鞋子,一些初来乡下的同学还滑摔在泥水里,幸好我有过乡下生活的经历,赶紧脱下鞋子一哧一滑地向屯里走去。 </b></p><p><br></p><p><b style="font-size: 20px;"> 一部分住进了老乡家,我们小班的一些同学被安排在一个破旧的大拖拉机库里,一墙分隔,男女左右分居。车库大门哧牙咧嘴,山墙上裂着一道几指宽的大口子,房顶上的瓦也掉了几块露着一个大窟窿,机库里搭起了南北两铺大炕,炕上铺着两层苇席,下面垫的是新割的苇子,我们三十来人挤在这里。没水,没电,没火,晚上要带着手电去解手,洗脸刷牙要去四十米开外的排水沟。晚上,躺在凸凹不平的铺上我睡不着,在这里怎么呆?在这里要呆多久?这些谁也回答不了的问题反复在大脑中缠绕……抬头看着房顶那个黑窟窿,看着外面漆黑的夜空,我只能偷偷发出无奈无望的叹息。</b></p> <p><b style="font-size: 20px;"> 下乡开始时,我们是军事化管理。最先来这里的是我们省实验中学和市三十三中学的三百多名学生,当时被编为一个营,下设四个连。营长和教导员是现役军人,连长和指导员是复转军人。早上起来跑操训练,白天无偿帮助老乡干活,晚上还要开会学习。上面还在三大纪律八项注意之外给我们规定了严格的戒律:1 不吸烟不喝酒;2 男女生不许单独说话,如说话需三人以上……。我们就是这样天复一天,月复一月过着机械乏味的生活。</b></p><p><br></p><p><b style="font-size: 20px;"> 转眼秋天过去,呼啸的北风肆虐地横扫着这片滩涂大地。住在老乡家的同学还好熬过去,可住在机库里的我们没有一点取暖用具,阴冷北风从墙缝、门缝、窗缝和天窗洞,争先恐后地刮进来,屋里外面的气温没有什么两样。白天,我们在屋里披着被子,脚上还要套上棉手套;夜晚,我们两个人一组,用毯子和床单在炕上再搭个小帐篷,两人一颠一倒一个被窝,用体温互相取暖,把被子和棉衣全都盖在身上,就这样我们才没有冻僵在这机库里面。遇到北风烟雪,外面下大雪,屋里飘小雪,落在被子上的雪都不化。身体有病的,脑瓜精灵的,都给冻跑了,他们的被褥留给剩下的同学御寒。早上起来,洗脸刷牙要到下水沟那儿排队守候,因为只有几个常用的冰眼没有冻牢,用石头敲开昨晚新结的冰层,才可以用牙缸舀出水来进行洗漱。恶劣的自然环境,简陋困苦的生活条件,很多知青的手脚都生了冻疮。我们这些在城里生活的十六七岁的孩子就这样度过了下乡后的第一个冬天。</b></p><p><br></p><p><b style="font-size: 20px;"> 写于1999.5 改于2020.8 </b></p> <p style="text-align: justify;"><b style="font-size: 20px; color: rgb(22, 126, 251);"> 苦 涩 的 种 稻 人</b></p><p style="text-align: justify;"><b style="font-size: 20px; color: rgb(22, 126, 251);"> 一一《苦涩的盐碱滩》之二</b></p><p><br></p> <p><b style="font-size: 20px;"> 早春三月,河边、沟沿的冰凌还没有完全融化,南来北往的风还是很凉,由扬水站提来的辽河水顺着大大小小的上水线欢快地流进了一块又一块规整的条形稻田里,秋末犁田初春泡,眼下正是‘泡田’时节(用水来浸泡和冲洗土壤里的盐碱)。同时,育苗也开始了,在几百米长的条田中央平出几块地方做为育苗床,把泡好的稻种均匀的撒到水平的苗床上,轻轻用木滚把稻种压在土里,再往上面覆层薄土,然后支好竹架、蒙上塑料布、用泥将苗床四周封住,以后再由专人侍弄苗床。</b></p><p><br></p><p><b style="font-size: 20px;"> 育苗过后,人们就腾出手来去耙田平地了,几百米长的条田要根据田水覆盖深浅用坝埝分割成多个田块,然后分块灌水,使每块田都能保持一个合适的水位。拖拉机犁翻的土块没有被田水泡开,需要用牛拉的犁耙在田里反复的趟来趟去把土块犁碎,好为后续的平地提供条件。 </b></p><p><br></p><p><b style="font-size: 20px;"> “驾”,我第一次骑上老牛背,一手牵着缰绳,一手用尼龙绳编的小鞭子狠狠地抽在牛屁股上,骄傲的向老牛发出了前进的口令。那牛猛地向前窜了十几步,然后扭过头,晃晃角,好象在说:“没长那骑牛的屁股,别骑我,你下来吧”,呵,敢蒙我?没骑前,早和小牛倌师傅讨教过了,就你走这两步,怎么能吓住我!我心里一边嘀咕一边又扬起鞭子“驾”这下老牛才乖乖的向前走去。</b></p> <p><b style="font-size: 20px;"> 来到地里,给牛戴上套具拉上排子开始下田平地,我前面牵缰赶牛,车老板张大爷的儿子张老大后面扶排刮土,牛拉的排子在泥水中把高处刮起的泥送往凹处。平来平去,水匀了,地平了,平好的田块犹如平放在地面上的一块明镜,把蓝天白云映在水中,照出一副春天的美丽倩影。</b></p><p><br></p><p><b style="font-size: 20px;"> 虽说一天到晚与老牛吆三喝四的,造得象个泥猴,还是满有乐趣。歇气时候,张老大叼着旱烟卷说些荤嗑、唠点笑话,更是把我们几个小牛倌逗得前仰后磕、乐得合不拢嘴。</b></p><p><br></p><p><b style="font-size: 20px;"> 好景不长,插秧开始了,看我有个傻大个,调我去挑秧苗。一扎扎水淋淋的稻秧码在挑筐里足有一百六七十斤,我挑起担子,腰挺不直,腿也有点支不住,深感吃力。打肿脸充胖子,只能咬牙挑起,憋足一口气,光着脚板,在高低不平的坝埝上一步连一步的跑出三四十米,就急忙放下担子直下腰、缓口气。看着人家挑着秧苗悠然自得的样子,我羡慕极了。心里总是暗想:妈啊,你给孩儿的身板怎么这样不争气?人家挑筐码得满满实实,我的挑筐摞得虚虚蓬蓬。无奈,只好用早出晚归多跑两趟来弥补这些"亏空"。</b></p><p><br></p><p><b style="font-size: 20px;"> “大干红五月,不插六月秧”是上面的‘政治’动员令,为了实现这个目标,人们顶着星星出,迎着月亮归,起早贪黑在地里要干上十二三个小时。有时,为了抢任务连中午饭都在地里吃。晚上,吃过饭躺在炕上就睡,还没等缓过乏呢,上工的‘钟’声又敲醒了我们的睡梦,揉着没有睡醒的眼睛,顶着天上没有退去的星星又下地了。</b></p><p><br></p><p><b style="font-size: 20px;"> 好容易熬过了这“红五月”,以为可以喘喘气了。可是,最先插秧的田里又冒出了一扎多高的草,把秧苗欺得长不起来。农活不等人,已经连续奋战了一个多月的人们马上又投入了更为艰苦的‘除草大会战’,一遍草一个月,三遍草三个多月。这三个多月,种稻人整天泡在泥水里,弯着腰弓着腿,顺着垄趟,双手一边抠进泥里拔草挠秧双脚一边向前移动,活象一个个爬行动物,艰难地跋涉在泥水里。一般人拔不到五十米就已经是腿酸腰疼手臂发麻,何况几百米长的一条垄一天要爬上个来回。我真不是做活的料,挑秧肩没劲,拔草腰还疼,弯下的腰疼得象断了一样。人家四五十米一歇劲,我是十米一直腰,二十米一喘气。人家拔到了地头,我却落后三四十米,多亏那些屯里的丫头回头帮忙,好歹算拔完了这条垄的草,“唉,真他妈的不争气!”我暗暗的骂着自己。</b></p> <p><b style="font-size: 20px;"> 七八月份,烈日炎炎,阳光下的种稻人臂上烤出了油,脸上挂满了汗珠,衣服、裤子全被汗水湿透了。更令人痛苦的是天热气温高,稻田的水里产生了有毒物质,种稻人的手、臂、腿、脚,凡是与田水接触过的皮肤,都会不同程度的出现红疹或疙瘩,只要挠破就会流出黄水。大夏天穿水靴热得难受,可长了疙瘩痒得闹心。我们买了水田软靴穿上,再热也比晚上痒得睡不着觉好过多了。腿脚问题解决了,需要拔草的手臂就无法回避了,虽说连里买了一种“油”,每天上工前我们都用它涂在手臂上,干了后会在皮肤上形成一层薄膜,但在水里泡久了,加上拔草时的刮刮碰碰,那膜也是开的开、破的破,红疹、疙瘩照样躲不过。忍着劳累,忍着炎热,忍着蚊虫的叮咬,忍着皮肤病痒的折磨。忍着,忍着,就得忍着……种稻人就是这样在百天的除草大会战中,以坚韧的毅力,用勤劳的双手终日进行着十分艰辛的劳作。</b></p><p><br></p><p><b style="font-size: 20px;"> 杂草除了,稻子高了,已经封垄的一片片稻田有如铺在大地上的一块块巨形绿毡。可是,有谁知道这绿毡下的每寸土地上留下了种稻人的多少手痕和脚印?有谁清楚明天将要收获的稻穗里饱含了种稻人的多少汗水与艰辛?</b></p><p><br></p><p><b style="font-size: 20px;"> 苦涩的盐碱滩,苦涩的种稻人……</b></p><p><b style="font-size: 20px;"> 写于1999.</b></p> <p style="text-align: justify;"><b style="font-size: 20px; color: rgb(176, 79, 187);"> 我 的 “囚” 途</b></p><p style="text-align: justify;"><b style="font-size: 20px; color: rgb(176, 79, 187);"> 一一《苦涩的盐碱滩》之三</b></p><p><br></p> <p style="text-align: justify;"><b style="font-size: 20px;"> 地里的农活刚有些闲下来,连指导员带我们主要男劳力去东风农场参加开挖排水干渠的大会战,剩下的零活由连长领着妇女和老少病残去承担。</b></p><p style="text-align: justify;"><br></p><p style="text-align: justify;"><b style="font-size: 20px;"> 一马平川的大地,拉开了几公里长的战线,准备开挖的五十多米宽的排水干渠两边线上整齐的插着一面面红旗迎风招展。工地上人来人往,背篓的、挑篮的、抬筐的、推车的,不停的穿行往返,把挖出的土运上堤岸,投入会战的人们在这里干得热火朝天。</b></p><p style="text-align: justify;"><b style="font-size: 20px;"><span class="ql-cursor"></span></b></p><p style="text-align: justify;"><b style="font-size: 20px;"> 一天快要收工的时候,我推着独轮车从堤上下来,走在一米宽留做运土的小道上,迎面走来几个大连知青。前面走的是人人皆知的“点霸”,后面紧随的就是几天前要抢我军帽的那个人,怕惹出什么麻烦,我主动把车靠到一边,自己站在道的偏坡上,等他们先过去。谁知那个“点霸”走到我面前却停下了脚步,凶神恶煞似的劈脸就问:“娘的,谁让你瞅俺?”我说,我没有瞅你,“你个小x养的,怎么没瞅俺?”“我瞅你怎么了?你不瞅我怎么知道我瞅你,许你瞅我怎么不许我瞅你?”听他骂人我也有点火,就反驳他几句。没等我把话说完,他扬起手掌狠狠的抡在我的脸上,我两眼冒金星,军帽也被打掉了。我真想上去和他拼了,但看见他膀大腰圆的身体,一米八几的个头,自觉拼没有意义,只好暂时忍了这口气。看见我没再反应,他也发够了自己的霸气,磨盘一样的脑袋露出一脸藐视的讥笑,带着几个弟兄得意地离去。“点霸”蛮横,没人评理,我从水里拾起军帽,推起独轮车十分委屈的默默走回去…</b></p> <p><b style="font-size: 20px; color: rgb(25, 25, 25);"> 收工的路上,我盘算着怎样洗刷点霸给我的羞耻。回到我们住的由塑料布搭起的窝棚,我从木匠的工具箱里取出了两把凿子揣在裤兜里,方便掩饰又特意换件长衣。吃晚饭时,我反常的多打了两勺饭,悄悄的躲到一边闷闷的吃起来。撑饱了肚子,找到了带队的大队副主任,诉说了被打的情况,要求点霸陪礼道歉。副主任在当地场院的更房把我们找到一起,两铺小炕,我和点霸的一个弟兄,点霸和副主任,面对面并排坐在炕沿上,没等我说完事情经过,点霸又一巴掌向我脸上抽来,根本没把副主任放在眼里,我下意识的揉揉又被打花的一只眼睛,然后迅速地从裤兜里掏出两把凿子起身向点霸扎去,他右腕一挡,上身后仰,在炕上一个驴打滚,从副主任后面翻身落地,捂着喷血的手腕慌忙逃走,副主任紧随其去。瞬间发生的这幕把那个弟兄吓得呆若木鸡,醒过神来赶紧惊魂未定的落荒逃去。我知道点霸的弟兄不会就此罢休,一定会回来算帐,便从更房门后找到一把捅锹握在手里,立在更房门前等着。果不然,点霸的七八个弟兄已经来到场院,向我包围过来寻找攻击的机会。此时,已经把自己生死置于身外的我操起锹厉声喝道:“我和你们无冤无仇,谁愿意替他卖命就上吧,今天我砍死一个够本砍死俩赚一个,来吧!”他们你瞅瞅我,我看看你,谁也不愿意上前送死,僵持一会,只能扫兴的离去。带着雪耻后的欣喜也带着伤人后的忧虑,我扛起桶锹向自己住的窝棚走去。</b></p> <p><b style="font-size: 20px; color: rgb(25, 25, 25);"> 回到窝棚,里面空无一人。我走到最里面,在自己的铺前坐下,身边放着那把锹。时间已经过去两个多小时了,同住在这里的二十多人没有一个进来,只是偶尔有几个陌生的脑袋探进门朝我这里看看。我知道事情的严重,当时那个点霸被扎中的手腕喷出的血足有两尺高,现在死活不知,我静静的等待上面的发落。又过了一个时辰,昏暗的灯光中进来一个人,走近才看出是副主任,他来到我的旁边坐下,说起今天这个事情,聊着聊着有两个人顺着棚边悄手悄脚的溜到我的后面,一起猛扑过来,迅速扭住我的胳膊,然后用绳子五花大绑将我捆起来。副主任为成功吸引了我的注意力嘴里松了一口气,那两个人认为活干的利索脸上也露着一份得意。其实,我早已看破他们,只是在等候这一刻,因为这个结果我躲不过。这时我的好多同学从外面进来,一起给我收拾行李。上路前,看着朝夕相处的同学露出的那种惊恐与关切的眼神,我点了点头,对“老大哥”和邻居家的小华(三十三中学的知青)也是对大家悲情的说:“两位哥哥,请告诉我的家人,做这个事,我是被逼的,我走了!”</b></p> <p style="text-align: justify;"><b style="font-size: 20px;"> 夜幕下,被押解的我在村里通往公路的小道上深一脚浅一脚的走着。那两个擒凶好汉从我身上扯了一根绳牵着,远远的跟在后面,许是怕我跑,也许是怕我趁着夜色对他们施暴。夜静了,由于我们走动的声音,才引来几声狗叫,夜风袭来我身上不时的一阵哆嗦。来到公路上,看见一辆高栏货车等在那里,我被他们连举带拖的弄上了汽车。汽车护栏中间横拦了一道可能用来捆货的粗绳,我被紧紧的固定在绳子中央,站不起,蹲不下,任凭汽车行进的惯性将我悠来晃去。疾驶的汽车带起的夜风打透了我的衣服,打透了我的皮肉,凉着我的血,凉着我的心,我身体已经没有什么冷的感觉。此刻,除了大脑还有意识,身体已经麻木,我可能不是一个有完整生命的人了。在上面押车的是我校初二的一个同学,他蹲坐在驾驶楼的后面,缩成一团,看见我捆在那里在颠簸和冷风中象个“死倒”似的摇来摆去,就把自己的外衣脱下来反扣到我的身上。黑夜里的这辆车不知道向什么地方狂奔,极度紧张与疲劳过后的我,摇着摇着竟然睡着了。</b></p><p style="text-align: justify;"><b style="font-size: 20px;"> 咚咚咚,咚咚咚,我被一阵急促的响声震醒,睁眼就看见一盏不明不暗的灯下隐着两扇阴森森的黑色铁皮大门,门旁的高墙上醒目的挂着一块大牌子,上面写着:盘锦地区监狱。原“三宣队”的贫下中农代表“张帮闲”站在灯下,一条手臂用绷带吊在脖子上,另只手正在狠狠地敲着监狱大门。“谁,做什么的?”随着里面传出的喝问声,一扇铁门中央的视孔打开了,露出一双警觉的眼睛。“给你们送杀人犯来了”,张帮闲特意提高了嗓门来回答。过了几分钟,有人打开铁门说了声:“进来吧”,张帮闲得意的朝车上一挥手,“把他弄下来”!我的那个同学解开了车上的绳子,打开车的后箱板,把我从车上搂下来。我活动一下麻木的双腿,随他们走进了监狱的门卫室。不一会,进来个满头白发穿着军装的老人,扫了我一眼后坐在了张帮闲的对面问:“怎么回事”?“给你们送杀人犯来了”,张帮闲边说边从大衣兜里掏出用废报纸包的那两把凿子,往桌上一拍说:“看,这就是杀人凶器”,老人没有看,扭头问了我事情经过,问了我什么学校毕业,问了我家父母姐妹的情况,问了我有无劣迹前科。而后又问张帮闲,那个被扎的学生现在怎么样?有无生命危险等,听说没有生命危险,他说“这个情况我们不能收,你们还是回去自己教育处理吧”。听到这里不收,张帮闲急了,站起来就蹿到墙上贴的一张布告前,用他那只还能动的手一边敲点着布告一边高声读到:“对那些流氓犯和杀人、放火犯要严厉打击。他杀了人正符合这条。树起眉毛,鼓起腮帮,调动起脸上的横肉,又竭力补充一句:“这可是主席圈阅照办的”。“他是否符合入狱条件我们清楚,符合条件,不用你们送,我们会去捕,不符合条件你们送来我们也不会留”。老人用不容置疑的口气正色地回应。张帮闲似乎还要理论点什么,看见包括我在内的人都同种异样的眼神盯着他,才气急败坏的从牙逢里挤出了个“走”字。</b></p> <p><b style="font-size: 20px;"> 从监狱出来已经下半夜一点,张帮闲东瞅西望地在前面走,我和押我的同学在后面不紧不慢地跟着,送我们来的汽车早就开走了,监狱这个大门没有进去,我心里一阵轻松。想起张帮闲刚才那副不送我入狱誓不休的样子和看见他这会儿像只觅食迷路的野猪在前面拱东门敲西门的身影,心里不由地涌上一股憎恨。张帮闲在农村属于不懂耕作的游手好闲之徒,在大队(营)和小队(连)没有任何职务,靠一脸道貌岸然,凭一嘴高谈阔论,凡是大队和小队有些闲差都会想到他,一年到头工分不少挣,大小事儿露了脸,还闹个自在清闲,暗地里人们都叫他“张帮闲”。成立三宣队时他削尖脑袋往里钻,很想搞出点儿成绩弄个大队副干干。这人喜欢和女学生谈话,谈话时还喜欢把自己的黑眼珠盯在女学生鼓溜溜的胸脯上。我们“七寇”把“三宣队”告黄了,不但挡了他看女学生胸脯的眼福,也断了他这个帮闲的入仕之途。这不,他腕上生了一种农村人叫做“大疔”的东西,当知道需要人处理我这个事情的时候,不顾生大疔的疼痛,吊着胳膊像个伤兵似地跑了几十公里路赶来帮闲。“你俩快点儿,” 张帮闲在前面喊,我俩儿紧赶走了几步,来到一排平房前,门口的牌上写的是:盘山区革命委员会群众专政队。我明白张帮闲这是见监狱不收,想把我送来群专。送吧!挨枪子,蹲监狱的准备都有,何况暂时受些皮肉之苦!我坦然地跟了进去,困意十足的工作人员耷拉个脑袋似听非听的在张帮闲一番喋喋不休地讲述后,不耐烦地说:“你们的案发地不属于我管区,愿意送你明天送他去地区群专。” 这话等于下了逐客令。出了门,我同学问他:“还去哪儿?” 张帮闲看了看手表,这才哭丧个驴脸说:“找睡觉的地方。” 走了一小会儿,找到个洗澡堂,敲开门,看我被绑着,开门人略有疑虑,“学生打架,明天送他去地区群专。” 张帮闲怕人家不收留,这回儿不说我是杀人犯了。空荡荡的澡堂里没有几个人住,张帮闲进来脱衣服就准备睡觉,见此,我同学对他说:“老张,俺俩儿睡觉,也不能这样绑着他啊?” 语气中带着不满,他这才意识到他俩儿睡了我怎么办,就端着那条生大疔的手臂走到我的跟前:“松了绑你小子能跑不?” “好汉做事好汉当!我不是什么好汉,但也知道跑了和尚跑不了庙。” 我白了他一眼,嘴上明答,心里暗骂,问的真是猪话。</b></p> <p style="text-align: justify;"><b style="font-size: 20px;"> 第二天早上七点看门人喊醒了我们,因为八点就对外营业了。张帮闲起来一只胳膊向上伸了一个懒腰,睁开布满血丝的两眼,看见我穿好了衣服坐在那里,讪嗒嗒地说:“你小子没跑啊”?我只是一笑没有答理他。</b></p><p style="text-align: justify;"><b style="font-size: 20px;"><span class="ql-cursor"></span></b></p><p style="text-align: justify;"><b style="font-size: 20px;"> 来到街上,张帮闲领我们简单对付了一口饭,又匆忙的去找地区群专。为避免我们再看见他那尴尬的样子,这回不让我们与他同行,告诉我们在楼下等着。约有半个多小时,他走出来,又从牙缝里挤出个走字,我同学问:“去哪里”?“汽车站”,“回哪去”?“回农场”。听他俩对话,我知道张帮闲三送我入囚没过关,他那两下子已经折腾完了。我暗暗窃喜的同时也为他的“精诚”所感叹:这样的“帮闲”,哪个当头不喜欢?上了汽车,张帮闲感觉昨夜闹腾了大半宿今天折腾了小半天,凭他的阔论高谈没把一个“杀人犯”关进去,实在有点丢脸。“喂,昨晚宿费和早上饭费得你小子自己拿”。张帮闲又在折腾,“哼,凭什么要我拿,是你们要送我进监狱,那里不要宿费和饭费,遗憾的是你没那个本事把我送进去”。听了我的讽刺,他涨红了脸,就象个哑巴,一路无言。</b></p><p style="text-align: justify;"><b style="font-size: 20px;"> 回到农场,张帮闲又把我带到场部人保组接受了半个多小时的训戒,他那长满横肉的脸上方才拧出一丝得意。回到大队所在地二屯,我们分手了,“你小子先回去听候处理”,张帮闲对我做了临时宣判,说完头也不回地走了。看着他的背影,我咬着牙告戒自己:今生牢记蒙难日,莫学小人落井石。回过头来,我紧紧握住了同学的双手,从心底迸出一句话:“谢谢你”!“应该的”,“再见!”,“再见!”,转过身,我向南屯走去,背后同学那关爱的目光已经印在了我的心里。</b></p><p style="text-align: justify;"><br></p><p style="text-align: justify;"><b style="font-size: 20px;"> 一天,上面托人捎话告诉我去大队参加学习班,学习是件好事,我乐滋滋的跑了四里多路来到大队,刚到大队部门口,就遇到了张帮闲来啦,就等你哪。他咧个大嘴不怀好意的说。我来到里间会议室一看,一张破长条桌旁坐着一个老地主两个老富农外加一个戴帽右派,我以为走错了房间,刚想回身,张帮闲从后面上来说:“你里面坐”,这才知道我没有走错。张帮闲随后来到上座坐下,“最高指示,阶级斗争一抓就灵,今个这个地、富、反、坏、右学习班就是根据阶级斗争新动向特意开办的,以后每天到这里集合,白天轮流到各屯割地,晚上在这里学习,你们听明白了吗”?别人明白什么我不知道,我是明白了,听侯处理,反革命我不够资格,那就按坏分子来发落处理,随他坏就坏吧,我心里暗下核计。就这样我们随着张帮闲走南屯串北屯轮换着参加各屯的收割,时间大部分都花在道上了,真正的收割时间每天也就是三四个小时。张帮闲是起不了早贪不了黑、吃不了苦,受不了累的人,跟着张帮闲我们这几个五类分子也闹个忙里偷闲,晚上七点到九点的学习更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没有大姑娘那鼓溜溜的胸脯,他那有闲功夫和几个老头子点灯熬油,苦口婆心。后来张帮闲又有了新的闲差,临走时明确这个班以后由“你小子负责”,受他委任我成了这个黑五类学习班的“班头”。收割会战完了,这个班也散了,我重新回到了同学中间。就是这年的冬天,老大哥调到场部工作,我这个“坏分子”经过上面批准,接任了他青年点连长兼农青混编二连副连长的职务。这年我刚满十九周岁,我好象一个刚上套驾辕的牛犊,踏上新的艰难征途……。</b></p> <p><b style="font-size: 20px; color: rgb(22, 126, 251);"> 守夜在坟旁</b></p><p style="text-align: justify;"><b style="font-size: 20px; color: rgb(22, 126, 251);"> 一一《苦涩的盐碱滩》之四</b></p><p><br></p> <p style="text-align: justify;"><b style="font-size: 20px;"> 在南屯西北方向有块土岗,紧靠在上水干线旁,它是连里唯一能够种植蔬菜的大地场,全连男女老少三百多口的过冬蔬菜主要产自这里。水稻遍地都是,蔬菜非常稀少,秋上这儿种的萝卜白菜自然成了宝贝。这晚上护宝的任务就落在了王大叔和我的头上。 王大叔是连指导员的大妹夫,他是这个屯南面的鱼村生人,年轻时出海打鱼,到市里换几个现钱,偶尔去窑街逛逛,认识了当时身为窑姐的王大婶,替婶赎身没钱,只能是海上归来,把卖鱼分得的几个铜板用做会会王婶的门坎钱。好在解放军打跑了老蒋,解散了窑子,成全了他们这份姻缘,随王婶来到大舅哥的身边。王大叔身材瘦小单薄,在鱼村长大,对农活不太在行,但他心地善良,一对笑眼,一副笑嘴,在人群里讲些悬天忽地的事儿,满招人喜欢。这不,看菜地这俏活就落到了他的头上。但是他这人胆子特别小,听说有次冬天出民工,夜里不敢出去解手,竟把尿憋在了裤子里。而现在要看的菜地和几堆老坟连在一起,平时谈神说鬼的他这会要去守坟伴鬼,实在是没有这份勇气。我便成了与他搭伴的伙计,可能因为我有过“杀人”的壮举。 </b></p><p style="text-align: justify;"><br></p><p style="text-align: justify;"><b style="font-size: 20px;"> 我和王叔在坟堆旁边的一小块空地上,用苇捆搭了个马架窝棚,在地上铺上厚厚一层苇子,又垫上我带的一张狗皮,这里便成了我俩值班守夜的地方。秋月高悬,月光泻给田野一片银辉。晚上,王叔经常讲些过去的事儿,什么“张秧子”和“李秧子”赌阔气,用帆布裁衣服,用银丝码边,用金片包扣,最后赌得倾家荡产去做“扛码头”。什么“老鳖犊子”偷儿媳“扒灶灰”,最后遭雷劈一命西归。偶尔也会说说当年小鱼郎如何去窑街勾引水灵灵的王婶,最后鲜花是怎样插上了牛粪堆儿。哈,王叔在,我不寂寞,有我在,王叔才胆肥,坟旁守夜的日子就是这样一天天过去的。</b></p> <p style="text-align: justify;"><b style="font-size: 20px;"> 这天,太阳没有落山,我和王叔与往常一样来到菜地,照例在地里巡视了一圈,我要去大队开会,这里只好暂时由王叔一人看管了,许是天还没有黑,许是已经习惯了这里,王叔对我去大队没有理会。</b></p><p style="text-align: justify;"><br></p><p style="text-align: justify;"><b style="font-size: 20px;"> 夜黑得吓人,风刮得吓人。在大队开完会,已是九点多钟了,回来的路上我顺一条下水沟向西边的菜地拐去,这里离菜地还有几百米。沟沿生长的一人多高的芦苇又浓又密,遮得脚底下什么也看不见,只能沿着沟堤探一步走一步,生怕一脚踩空,栽倒在稻田的下水口里。知道有王叔在那边等着,我还是充满希望的向前摸着向前趟着,没有丝毫的怯意。好不容易摸到了窝棚边上,我挪开挡在窝棚口的苇捆,朝黑洞洞的窝里喊着:“王叔,王叔…”没人回答。我俯下身子爬进窝棚,一边摸,一边喊,摸到窝棚的尽头,也没有摸到王叔,我心慌了。这人哪去了?活不见人,死不见尸,就是狼来了也得啃剩把骨头啊,我瘫在窝棚里一动不敢动、越想越害怕。<span class="ql-cursor"></span></b></p> <p style="text-align: justify;"><b style="font-size: 20px;"> 凛冽的北风,穿过苇荡、旋过树梢发出一阵阵尖利的怪叫,象虎啸,象狼嚎,更象鬼叫。我闭上眼睛,捂上耳朵,屏住呼吸,好想快点睡去。可是,一会听身旁的苇叶被刮得哗哗响,好象坟里走出的鬼在扒开这个窝棚,一会听身边的草枝被吹得沙沙响,好象坟里的鬼在窝棚外走来走去。我感觉自己的心越缩越紧,跳得一下比一下快,身上的汗毛也在一根根的竖起,满心恐惧,哪还有一点睡意。恐惧,还是恐惧,我终于被恐惧击溃了,爬出窝棚,攀上大堤,顺着堤边的树趟子惊魂落魄的向屯子里逃去。我在前面走,风在后面叫,我在前面跑,鬼在后面追,跑回屯里,我已经大汗淋漓,才终于喘出了一口长气。</b></p><p style="text-align: justify;"><b style="font-size: 20px;"><span class="ql-cursor"></span></b></p><p style="text-align: justify;"><b style="font-size: 20px;"> 来到王叔家,透过窗子看见王叔正坐在窗台上,比比划划的给炕上坐着地下站着的满屋人讲着:“这沟里的鱼啊,多得要命,那真是脑瓜挨脑瓜,须子碰须子,一网篱下去,能捞上十斤八斤的”,看我进来才停下话题,“你小子也跑回来啦?别提啦,这天刚蒙蒙黑,我就开始发毛,越看那坟越觉得不对劲,总看见那坟好象在裂开,要把我吞进去,实在挺不住,叔就跑回来了”。他有些不好意思。炕头上叼着长杆旱烟袋的王婶,看我立在门口白刷刷的脸还没缓过色来,紧忙圆场,伸手把我拉上炕里,“你这个老东西就知道顾自己,看把俺小儿吓的”,边说边用手把我拉到坑头里,靠着婶那温暖的身子,心里也就没了什么怨气。王叔又在继续:“这一网篱下去,保准那魚能捞上十斤八斤的…”。</b></p><p style="text-align: justify;"><b style="font-size: 20px;"> 写于1997.7</b></p><p style="text-align: justify;"><b style="font-size: 20px;"> 改于2020.8</b></p> <p><b style="font-size: 20px;"> 忆沟海铁路施工大会战</b></p><p><b style="font-size: 20px;"> 一一《苦涩的盐碱滩》之五</b></p> <p><b style="font-size: 20px;"> 前言:</b></p><p><br></p><p><b style="font-size: 20px;"> 沟海铁路盘山至海城段,是一个特别的战备工程。路段全程约七十公里,于1970年3月1日开工。筑路大军共5万多人,由解放军沈阳军区39军、铁道兵第9师、锦州铁路局、沈阳铁路局、盘锦地区民兵师、营口市民兵师等单位组成,沈阳军区副司令员肖全夫任筑路工程总指挥。工程仅用120天就贯穿辽河平原,被人们赞为人间奇迹,亲人解放军和盘锦的民兵、知青为沟海铁路盘海路段的建设立下了不朽功勋。 </b></p> <p><b style="font-size: 20px;"> 金秋时节,高铁列车飞快越过大辽河上的三岔河铁路大桥,疾速驶进了盘锦地界。我把目光投向车外,心中产生了一种异样的感觉,我是在试图找到五十年前我们在这里修筑的那段铁路的路堤。尽管我不停的左右张望,还是没有见到与那段历史相关的任何痕迹。奔驰的列车在快速刷新我的视野,经久年轮的变化或许已把那段路堤淹没。但是,我心里依然相信,那段路堤一定还在这里,在这里默默无闻的承载着时代的列车向前行进。我慢慢收回寻找的目光,陷入沉思,当年那艰苦的筑路大会战的场景又一幕一幕的在我眼前浮现……。</b></p><p><br></p><p><b style="font-size: 20px;"> 1970年的3月,我所在的荣兴农场参加沟海铁路盘海路段路堤施工会战的民兵队伍,沿着北上盘山的沙石公路,列队向四十公里外的会战工地进发。连续走了八个多小时,在夕阳西下时分,我们终于拖着疲惫的身体,到达了住地。</b></p><p><br></p><p><b style="font-size: 20px;"> 次日,天没放亮,我们推着独轮木车,带上工具,步行十几里路来到工地指挥部报到。施工技术人员向我们介绍了施工要求,交待了安全注意事项,并带我们认领了施工堤段。位于盘锦境內盘山至三岔河铁路大桥之间长约三十多公里的路段,除桥、涵等特殊部位由铁道兵机械施工外,其它普通路段施工任务均由垦区各农场调集的二万多名民兵承担,以村连为单位进行分段包干,我们前进南屯二连十三名民兵承担了26米的筑堤任务(一个班的编制,多数是知青)。路堤设计高近4米,顶宽约6米,底宽约18米。工程量(实方)近1300立方米,要求工期40天,并严禁冻块、草皮上堤。作业时分层上土,由履带拖拉机分层碾压,每层压实厚度不能超出30厘米。我们面临的困难是人员少、任务重、工期紧、工具简陋、施工艰难。</b></p> <p><b style="font-size: 20px;"> 这里地处大辽河南岸,地势开阔平坦。当时农历没出正月,春寒料峭,大地还没解冻,一米多厚的冻层象铅封的一样把地下暖土捂得严严实实。要想取用暖土,首先要破除冻土层,破除冻层的主要方法就是我们从未接触过的爆破施工。</b></p><p><b style="font-size: 20px;"> </b></p><p><b style="font-size: 20px;"> 领到任务后,我们先在堤址北侧取土区,等距选了三个作业点,开始凿炮眼。我和大连知青张年春、尚世忠、农工"小有子"一组,年春掌扶铁楔,他单腿跪地,双手牢牢握住竖在冻地上的铁楔;"小有子"连抠带刨负责清理;我和世忠弓腿侧立,先后抡着十几磅的圆头铁锤,一下接一下不停的砸在嵌进铁楔的木柄上。"嘿","哈","嘿","哈",我呼出一声"嘿",他应一声"哈",我抡一下,他抡一下,一气抡上几十下铁锤,每下都震得手指发痛、手掌发麻,震得心脏都快从嗓眼里蹦出来了,但嘴里仍在喊着"嘿","哈","嘿","哈"。几天下来,有人的手掌肿了,有人的虎口裂了,但我们知青民兵没有一个叫怂的。就这样,用镐一点点刨,用楔子一块块劈,硬是在这厚厚的冻层里凿出了一个又一个炮眼。难忘的是第一次点炮的情景,随着三声长音的哨响,施工沿线统一点燃的"开工礼炮"震耳欲聋,炸飞的冻块冲天而落。就此,正式拉开了盘海路堤施工会战的序幕。</b></p><p><b style="font-size: 20px;"> </b></p><p><b style="font-size: 20px;"> 爆破施工是场硬仗,更是场险仗。从挖凿炮眼、制做炸药包、连接引爆材料、装炮封炮到引爆撤离,以及排除"哑炮",每个环节每个步骤都要小心翼翼,一丝不苟。特别是装炮和引爆人员既要胆大心细具有良好的心理素质,也要头脑灵活、动作快速敏捷。从点火到起爆仅有120秒的时间,引爆员要完成点火、撤出作业坑、跑向百米外的安全地带。由于沿线多点同时起爆,起爆哨响,各炮位在短暂的有限时间内要同时点火,不存在可点可不点、不存在可早点可晚点的选择,这就给引爆人员带来了更大的心理压力。其实,只要熟练掌握方法、要领,精准操作,临危不乱,处险不惊,时间还是绰绰有余,但对于初次临战的知青还是有些心惊胆战的感觉。</b></p><p><b style="font-size: 20px;"> </b></p><p><b style="font-size: 20px;"> 一次我们炮区有一个炮位没有起爆,当我们前去检查原因时,发现露在炮眼边上的导火索没有点燃,炮眼下的湿地上扔着大半截烟。见此,负责这个炮位起爆的同学不好意思地承认:"听到点炮哨响,我这拿烟的手就不住的哆嗦,头一下没点着,笫二下没对上,刚想去点笫三下,撤离的哨子又响了,我也不知道点着没点着,爬出作业坑撒腿就跑…"。爆破施工最忌讳"哑炮",有次导火索已经点燃,但没有起爆,这就需要排除险情,查明原因。我们一点点抠开经过层层捣实的炮眼,由于雷管、炸药包还在里面,心里难免要有思想负担,生怕捅响了炸药包,紧张得大气不敢喘、边抠边冒汗。等抠出炸药包拆开一看,原来是导火索脱离雷管造成了引爆失败。于是我们在后来的爆破施工中,对雷管与导火索的咬合、导火索与炸药包的连接釆取了加固措施,对装炮与封堵炮眼的操作进行了细致的规范。经过两次"哑炮事件",我们更加注意相互交流、相互学习。通过不断摸索、不断总结、不断积累经验,同学们很快地都成了爆破能手。当时,爆破材料定量供应,每斤炸药、每个雷管、每寸导火索都要算计使用,让每次起爆尽量破除更大面积的冻层。这就需要我们在爆破点的选择、炮眼的挖掘、炮眼的封堵、炸药包的制做等各个环节,都要认真研究、精细琢磨、准确操作,防止放"空炮"和"闷炮",空炮就是进深不够或炮眼封堵不实,爆炸力从炮眼飞出,冻层没炸开;闷炮就是炮眼挖掘时越挖越向下倾斜,冻层没炸开,爆炸力却把暖土坐个大坑。由于爆破经验不断丰富,爆破效果越来越好,取土区的冻层缺口越开越大,为筑堤取土开创了有利条件。</b></p> <p><b style="font-size: 20px;"> 随着一阵又一阵的爆破声,筑堤的开局施工一层又一层的向上攀升,人们的奋战热情一波高过一波、一浪高过一浪。经过十多天的奋战,施工沿线高一米上下的路堤雏形横贯在大地上,像一条长龙一眼望不到头。路堤两侧推着独轮车的股股人流穿行在运土坡道上,在取土区和路堤之间上下往来川流不息,呈现出一片"你追我赶,万马奔腾"的宏大会战场面。</b></p><p><br></p><p><b style="font-size: 20px;"> 由于我们前期拓展施工作业面和铺设运土坡道用工较多,筑堤进度比相邻连队落后半个层段。他们有意无意的在两家交界边坡留下一条"界沟",无形中给我们每层施工增加了十几立方米的工程量,这就要耗去我们二、三个人一天的劳功量。"落后就会被欺",要改变这种被动局面,只能奋起直追,迎头赶上。我们"十三太保"统一了认识:他们每天干10小时,我们干12小时;他们干12小时,我们干14小时。多少个凌晨我们来到工地,星星还在眨眼;多少个明月当空的夜晚,我们披着月光奋战到零点。后来,竟然惊动了农场指挥部,闹得朝鲜族的老场长半夜坐着吉普车赶到工地,硬是把我们撵回去休息。没过几天,我们就把落后的土方补了上去,终于和两侧的队伍齐头并进了。</b></p> <p><b style="font-size: 20px;"> 为了加快进度,节省路途行走时间,我们从距工地十几里路的老乡家搬到了距工地八、九里路居住条件更为艰苦的一座小学的教室。腾空的教室在地上铺了个U字形的大地铺,上面铺苇蓆,下面铺半尺厚的苇草,两梱苇把子摞在一起当炕沿,中间一条窄道通门口。近二十平米的屋子里住了三十多人,可能是人多造成室温高的缘故,没人铺褥子盖被子,都脱得赤条条的穿着裤头躺在苇蓆上,一个挨一个,胯骨挨胯骨,屁股贴屁股。常有人从外面解手回来就没了自己的位置,只能上身垫着这人的胳膊,下身压着那人的大腿,强挤着入睡。</b></p><p><br></p><p><b style="font-size: 20px;"> 为了能有更多的作业时间,除早饭外,我们都是吃喝在工地。"东瓜汤,白米饭,半根大葱把酱蘸。大风吹,土拌饭,凉风和土往下咽"。这首打油诗就是对那种场景的真实写照与形象描述。有时,渴了,就捧几口土坑里地下渗出的水;饿了,就嚼几口地下挖出的芦苇根。(当时两万多施工人员分布在工地沿线,吃的紧张、住的困难)</b></p><p><br></p><p><b style="font-size: 20px;"> 为了多个人参加施工作业,炊事员齐长威同学(初二,二班)主动一次做出早上、中午两顿饭,大家吃过早饭,他挑着午饭和我们一道去工地参加会战。夜战的时候,他还要来回跑上十几里路到工地送晚饭,真是一个吃苦酎劳、能和我们并肩作战的好战友、好伙伴。</b></p> <p><b style="font-size: 20px;"> 经过近一个月的苦战,距离路堤封顶仅有一米来高了,筑堤会战进入了收关阶段。由10度到20度再到30度的坡道,越来越陡。初期,一个人推着二百来斤重的独轮车,顺着悠起来的贯性能够跑起来。现在推着这样重的车,要爬上三十多度的陡坡,三、四个人连推带拽都举步艰难,攀登速度越慢,掌握独轮车的平衡越难,稍有不慎还会人仰车翻。不得已,我们只好改用背篓上土筑堤。一锹又一鍬的土块扣进背篓,好似一块又一块铅砣坠在肩上、压在背上。弯着腰,弓着腿,找好身体平衡重心,背着大于自己体重几十斤的土篓,迈着颤抖的脚步,缓慢地向上移动,在那爬坡登顶的档口,更要鼓足全身的力气,两腿交替发力,一步一个台阶,一步一个高度,用自己坚实的脊梁把七十多公斤重的土篓,艰难的驮向三米多高的路堤。</b></p><p><br></p><p><b style="font-size: 20px;"> 多日连续奋战,大家都累得精疲力尽,我们之中也有了一种默契,挺不住就歇歇吧,今天你歇一天,明天他歇半天,轮换着喘喘气。人的生理条件、人的身体能量总是有限的,况且这些民兵中有的还没迈入成人的门坎;有的六十年代困难时期嚼过树皮、吃过野菜,身上少肉、骨中缺钙,体重还不足百斤;有的过去在城市里手不曾提过篮,肩未曾挑过担。面对这样长时间、高强度、超负荷的劳动,能坚持到此刻,已经证明他们个个都是响当当的硬汉。特别是两个班头儿都仍在咬牙坚持,没有躺下,因为他俩儿是这个团队的灵魂,是这个团队的旗帜。只要旗帜不倒,战友们只要有一把力气,就一定会自觉杀回这个阵地,直到取得最后的胜利。</b></p><p><br></p><p><b style="font-size: 20px;"> 38天的艰苦奋战,我们每人总计走了将近600公里,其中负重行走200多公里,而负重爬坡就走了近百公里,我们用青春的血水与汗水,用青春的勇气和毅力,苦干、实干加巧干,终于提前两天圆满完成了筑堤施工任务,率先让通过质检的红旗插上了我们施工的路堤。</b></p><p><br></p><p><b style="font-size: 20px;"> 2020.9.2完稿于龙口南山</b></p> <p style="text-align: justify;"><b style="font-size: 20px; color: rgb(176, 79, 187);"> 王家塘抗洪抢险</b></p><p style="text-align: justify;"><b style="font-size: 20px; color: rgb(176, 79, 187);"> 一一《苦涩的盐碱滩》之六</b></p><p><br></p> <p><b style="font-size: 20px;"> 王家塘,位于原盘锦地区大洼县西安农场东南部,大辽河的西岸。相传清顺治年间,山东登州府蓬莱县大王庄,有王氏老哥俩携家眷来此,邻河而居,垦荒开田,繁衍生息。后有外姓迁入,人烟渐密,形成一个自然村落。由于村里王姓较多且先居于此,加之此地低洼,池塘密布,故称王家塘。</b></p><p><br></p><p><b style="font-size: 20px;"> 记得一九七一年汛期来临时,我下乡所在的荣兴农场前进大队南屯二连,根据上级要求派出一支由八名知青和一名农工组成的抗洪抢险小分队,赶赴西安农场域内,担负大辽河西岸一段国堤的守护与加固任务。落脚后的不久,我们就被调往情况更为紧急的王家塘。 </b></p><p><br></p><p><b style="font-size: 20px;"> 进村后,我们按照分配的去处,来到一户农家老宅,放下自己简单的行装,留下"火头军"长威同学负责做饭、送饭,我便带着剩余的几个人拿起工具,按上级指示的路径,紧忙赶往村东北方向的抢险工地。从村里出来,我们从小道登上约有四米多高的防洪民堤,举目望去,立刻被眼前这片凶险的景象嚇住了。脚下,顶宽约两米的土堤呈弓型向远处弯延而去。民堤东侧,临近坝顶仅有一米多距离的洪水,翻着浪花、卷着旋涡,急速地朝下游流去,近百米宽涌动的大辽河洪水正试图要冲破民堤那瘦弱的躯体;民堤西侧,则是低于水位线的百年村落和千亩良田。两米多的堤顶宽与近百米的河面宽形成的宽度差,高悬的洪水水面与低矮的村落、低洼的稻田形成的高度差,静态的堤坝、村落、稻田又与动态的湍流而去的洪水形成鲜明的对比。这种反差与对比,对每个人都产生了强烈的视觉冲击。田野的低洼,村落的矮小,堤坝的单薄,好象这边汹涌庞大的洪水猛兽随时会撕开这道土堤,吞下堤坝西侧的一切一切,让人有种面临灭顶之灾的感觉。</b></p> <p><b style="font-size: 20px;"> 沿堤顶小道朝东北方向走了大约七、八里路,来到抢险工地。这里是民堤弓背凸部,迎面而来的洪水已经撕掉了堤坝近四分之一的截面,两只驳船紧靠在这里,以缓解洪水对这里造成的强大冲力。尽管这样,堤坝仍不时会一片片、一块块地塌落,情况十分危急。上级指挥部决定放弃凸部这段快被冲毁的旧堤,沿弓弦取直线抢筑一道新的防洪堤。我们到的时候,旧堤西侧下方的不远处,南北约二百多米长的新堤位置上,先期到达的民工队伍已经摆开了战场,正干得热火朝天。我们几个冲下堤坝,立即投入了筑堤战斗。大连同学尚世忠(外号:眼镜)眼晴近视、张年春(外号:猴子)身体瘦弱,他俩负责挖土、装土、协助搭肩,我们几个身体稍好的,背的背,扛的扛,迅速汇入了运土的人流。这里没有别的土源,只能毁田取土,挖土在田里,运土在田里,筑堤也在田里。大家背着装土的草篓,扛着装土的草袋,水里来,泥里去,几个回合下来,一个个好象是从泥水里捞出来的,有如一个个能够跑动的泥雕,往返穿梭在绿色的田地里。为了方便行动,很多人索性甩掉了鞋子,脱光了衣服。脚扎破了,顾不上止血,肩磨破了,顾不上疼痛,泥水、汗水从额头流下模糊了双眼,只能甩甩头、眨眨眼,顾不上去清洗。奋战在这里筑堤的人们似乎有一个共同的心愿:为了村落、为了良田、为了自己的生命早点转危为安,必须要与悬在头顶的洪水抢时间!</b></p><p><br></p><p><b style="font-size: 20px;"> 由于战线长、工程量大、人数有限,虽然经过一天一夜的苦战,新的堤坝才刚刚垒起半米多高。正当人们忧心重重的时候,一队接一队的解放军战士从北面顺旧堤跑步而来,一排又一排的战士们从堤上飞奔而下,好似天兵天将降临到抢险工地,迅速融进筑堤的人流。顷刻间,二百多米长,五十多米宽的抢险工地,人潮涌动,场面壮观,人们斗志高昂,筑堤进度明显加快。堤坝两侧边坡,装了土的草袋里外咬合、上下交错,一层又一层,越垒越高,堤芯的土层越踩越实、越垫越高。经过这一天的军民联合、艰苦奋战,将近两米半高的新堤拔地而起,连接在旧堤弓背末梢的两端。堤坝横断面上窄下宽,这意味着余下的工程量不多了,离新堤封顶的时刻不远了。此时,工地奋战的人们怀着将要赢取胜利的喜悦,忘却了极度的劳累,在一片白炽灯光的映照下,进入了决战的夜晚。西边的稻田里,挥锹挖土装袋,处处闪动着人们忙碌的身影;东边的堤坝上,传袋码袋垒堤,快速移动着人们动作敏捷的身躯。在东西两边之间的开阔地带上,涌动着背着土篓,扛着草袋往返穿梭的人潮。他们背着、扛着装有几十斤重土方的背篓、草袋,跋涉在泥泞的田地里,艰难地把土送上堤坝,又带着小跑返回去,背起下一篓土、扛起下一袋土。就这样,一篓篓、一袋袋,奋战的人们在短短两天一夜的时间里,硬是用自己的脊梁和肩膀筑起了眼前这道即将封顶的防洪新堤。</b></p> <p><b style="font-size: 20px;"> 大约临近晚上九点的时候,躲在乌云后面的月亮刚露出半张笑脸,我们的"火头军"长威同学汗流夾背地挑着两桶稀饭,来到工地送来了加餐。我和几个伙伴在旧堤边坡上,选了个稍微平缓的地方蹲坐下来,喝着温度可口的大米粥,嚼着他带来的几块咸菜疙瘩。正当我们喝得解渴、吃得来劲的时候,突然听见北方远处传来六声枪声。我们停下碗筷,正在惊疑之时,大队张副主任匆忙跑来说:"别吃了,北面上口子决堤了,赶紧撤!"他话音刚落,工地大喇叭也传出了喊声:"请大家赶快撤往国堤!"听此消息,我们紧忙带上工具,奔上旧堤,沿来时来老路向村里跑去。张副主任从后面赶上来,见我们还背着草篓,忙说:"背着这些干什么?"我们这才被点醒,急忙把沾满泥浆的背篓扔进脚下翻滚的大辽河,长威同学也把桶内剩下的大米粥倒进河里。轻装前行,很快来到村里,四处的狗叫声、猪嚎声、鸡呜声,此起彼伏,一声连一声,听得吓人,整个村庄一片漆黑、四处不见人,有点阴森可怕。我们深一脚浅一脚、跌跌绊绊的总算摸到了那处老宅。房东一家人已不知去向,空荡荡的老宅显得有些凄凉。惊魂未定的我们进屋后,有的坐在炕沿,有的坐在地上,准备先喘喘气、稳稳神。"猴子"年春同学趁机又拿出老旱烟,麻溜地卷了两支,顺手递我一支。刚点上还没巴嗒几口,两个穿着半身雨衣的人走进屋来,每人敞开的衣襟里都露出身上斜挎着的手枪,来头不小,进门就命令到:"洪水要到了,赶快撤!"不敢怠慢,我们匆忙拿上自己的行装,带上工具,迅速向外撤离。外面,除房屋、树木、柴垛、电杆外,大部分地面已被淹没,到处都是水汪汪的,很难分辨出哪里有路,哪里有塘,更不知国堤在哪里、此处通向何方。幸亏我们身旁有一队队的解放军也在外撤,索性跟定解放军,借着他们的电简光,伴随着他们的脚步,喊着我们的编号,向前疾行。当我们趟过一处没腰深的水道后,终于在子夜时分脱离了险境,撤到了地势较高的国堤上面。 </b></p> <p><b style="font-size: 20px;"> 大堤上,夜风袭来,穿着湿漉漉衣服的我们冷得浑身发抖,和先前撤到这里的人们一样,大家三个一群、两个一伙依坐在一起,相互抱团取暧,同时也在等候上面的指示。还好,没过太久,我们几人就被安排到三家子村一个临坝不远的农户家休息。房东大娘已经把灶间地上铺了一层干草,等我们进屋后,脱下潮乎乎的衣服,极度的疲劳与困倦马上就把我拽入了睡梦之中。约凌晨时分,长威同学把我摇醒,说斗沟子知青点的同学做了一大锅稀粥,可以接济从塘里撤出的人。于是,我唤醒大家,在长威同学的引导下,到那里灌饱了肚子,又回到老乡家休息。这时,我才后悔放在塘里老宅的小半麻袋粮食和蔬菜昨晚没有带出来。于是,我便独自再次来到国堤上,向远处的王家塘望去,大片绿油油的稻田仍然在目、掩映在树林中高低错落的房脊依稀可见,通向塘内村庄的乡间土路己经被水淹没,好象一条小河在灌木丛的遮掩下断断续续的伸向远处的村庄。</b></p> <p><b style="font-size: 20px;"> 经打听这里老乡,知道眼前这条路现在不能进王家塘了,沿着连接国堤的民堤还可以绕到王家塘的村里。回到我们住下的农家,我把打听到的情况和回塘取粮的想法和伙伴们说了,大家都挺赞同,却没人主动表示愿意和我再去那个险恶之地。我只好点将,由农工老王和我回塘取粮。 老王家里成份较高,是个富农子弟。在那个特别讲究出身的年代,很受歧视,连里的头头总是看他不顺眼,平时有事没事都爱怂他几句,逢有离家出民工的苦累差事,是绝不能少了他的。见我带头回去,他还真是很坚定地说了声:"行,俺和你去!" 我倆一前一后,走下国堤,步上民堤。顺着民堤上的羊肠小道向王家塘村走去。大约走了一个多小时,我俩来到村里,走进那栋盘锦农村罕见的大青砖小青瓦两坡起脊的老宅。进到里间,老王主动从屋地上扛起那小半麻袋沉甸甸的大米,我也顺势背起那小袋茄子、辣椒。急忙朝回赶路。临近中午,天气炎热,堤坝两侧长高的芦苇把这羊肠小道遮得有些密不透风。我俩背着东西快步疾行,没走多远已经气喘嘘嘘、大汗淋漓,我们知道这里不是久留之地,只好咬牙坚持前行,争取早点脱离危险、早点赶回国堤。当我强挺着走到一处设有闸门的地方时,依椐来时的记忆,知道这儿距离国堤不远了,也感觉实在挺不了了,就想休息一会,安慰一下自己快要跳出嗓眼的心脏。于是,便喊前面的老王:"快到了,喘喘气吧。"老王停卞了脚步,放下粮袋,和我并排坐在堤沿上休息。没等我俩衔在嘴里的老旱烟抽完,突然一种怪异而又恐怖的声音由北方远处传来。我俩不约而同地站立起来向北面望去,只见天地之间一道白亮白亮的水线从远处向这里涌来,发出一种奇异的怪叫。老王失声喊道:"不好,洪水来了,快跑!"我俩随手背起麻裝,拔腿就跑。远处的水线滚滚而来,越滚越宽,越滚距离我们越近。我倆一前一后拼着命的向国堤跑去。终于,我俩跑到了连接国堤的斜坡下,被农场指挥部寻找我俩的几个人迎上了国堤。转眼之间,我俩身后刚刚走过的民堤就被汹涌而来的洪水所吞没,塘里所有的稻田和村庄也立刻淹没在一片汪洋之中。真险,刚才我俩是与死神赛跑!庆幸,现在我俩与死神擦肩而过! 回到住处,长威同学用取回的大米,闷了一锅干饭,又朝房东大娘要了碗大酱。大米干饭,茄子、辣椒蘸酱,大家吃了一顿饱饭。就这样,惊魂犹在的我们告别了王家塘,告別了这里两天一夜的抗洪抢险。 </b></p><p><br></p><p><b style="font-size: 20px;"> 初一三班 尚超 于2020年8月</b></p> <p> </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