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她爹 - 老李

内优外欢

老李一向不善观察生活细节，识人认物都很迟钝。但他只是瞟了一眼我这幅画，就说“这是后边那条河，就是鱼被你画太多了，太假了。“

　　

我真是笑得一身赘肉乱颤，老李这是反常识啊，指叶为鱼啊。老李从警这么多年，唯独对地理位置有极强的职业辨识能力。

最近几年，老李成了家庭买菜专司，暑假我仔细观察了他，他不上班的时候，如果10点以前放下手机游戏，便不问气温高低，骑个自行车去金陵菜场买菜，他说那边类多品好价优；如果10点以后出门，基本上就到北门菜场，就近解决；但凡他的手机里响起他牌友麻友的召唤，那从买回来装菜的塑料袋，我能判断出他是在楼下附近的便民蔬菜店速战速决的。

我常常打心底里佩服老李会买菜，主菜高级，配菜也搭得好。老李的买菜成就看起来似乎是由菜场决定，但从根本上来说是取决于他对手机推送的娱乐信号的喜恶程度。

有天老李一瘸一拐地出了家门，菜拎回家的时候，脸都变了色，他说不能确定是崴了筋还是痛风了。明眼人都知道他的生活恶习在摧残他一度拥有的甲级身体，我因势利导，他终于关掉游戏，开始培养不伤身的兴趣爱好 —— 钓鱼。不过我了解的钓鱼，大致是置办一些渔具，坐在河滩，守在钓竿前，渔获同时，可修身养性的。老李不同，他天生有家中长子的使命感，他要传承网鱼的本领。他除了配置了大众渔具，外淘了好几张渔网，张网的大竿，粗细不同的拉网的绳子，老李的排场让我为他遗憾了很久，他的渔业发家史缺一片施展手脚的近海啊。

但老李不悲观，某日临近午夜，一举在画里这河下了5、6张网，神秘兮兮让我和女儿坐等河鲜。次日清晨，验收战果归家的老李，在我们热切的目光中，郑重宣布一张网已被人偷走。另有一条小白条和四五只虾被收在一个小网兜里系在河边养着，再等等指日可实现餐桌上的自给自足。

有网有牵挂的日子，老李是勤奋的，每晚午夜出去安顿渔网，发誓要次日达成终极目标。只是次日清晨验检归来，播报第二张网被盗的时候，我毫不意外接着的第三张网被盗，第四张网被盗，在我以为还剩最后一张网的时候，提议是不是可以把养在水里的鱼虾不管大小，先拿回家让我们瞅一眼。老李轻描淡写地说，最后两网是同时被端走的。

我以为老李对自己的有辱使命会惭愧会懊恼，但他每天云淡风轻，吹着小调，抽着游烟的样子连半点失落的神情都没流露过。网没了，他和他麻友之间的屏障消除了。

“鱼么，要么你画几条，要么去菜场买。“

有天傍晚，我在图书馆附近的桥上，看晚霞在水里渐渐消隐，想把那种临晚景，伤流景的情绪留在画里，但我愚笨，涂得龇牙咧嘴的这画让我很丧，但老李脱口那句鱼太多太假，竟让我每一抬眼，就笑得气岔不过来。

老李话不多，但他每每突然反常识的表达一定可以寻根溯源。 他不会当真以为我那些画不好的莲叶是为了祭奠他那养在网兜里的去了人家餐盘的美食 以及他那还未开盘就被迫烂尾的捕鱼基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