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1 style="text-align: center;"><b style="color: rgb(255, 138, 0);">楼顶的风景</b></h1><p style="text-align: center;"><i>文/图 莫电任</i></p><p style="text-align: center;"><br></p><p> 小区坐落在峰林山脚下,于城区而言,有点偏僻幽深,近似郊区了,出入尚算便利,但除了山脚下有一个游泳池外,再无其他的娱乐公共设施场地,要想散散步、打打球什么的,附近还真找不到合适的途径。</p><p> 我住的这栋是三个单元楼并排在一起的,楼顶连通成一片,挺宽阔。从这头到那头,有个两百多步的距离。每到傍晚,左邻右舍的大人小孩都喜欢到楼顶“放风”:一些老太太在楼顶的拐角处用盆盆罐罐填上泥巴种上菜,傍晚就三三五五给那些菜浇浇水,然后唠唠家常;还有几个老头把音响器材搬上来,围坐一圈子的小板凳,和着晚风,弹奏二胡,哼唱夕阳小曲;如果下班得早,我一般也会来到楼顶小跑几圈子,活动活动筋骨,这时候,后面往往也有几个蓬头稚子在呀呀追逐嬉戏……楼顶这片小天地成了人们晚饭前绝好的去处。</p><p> 诗人韦庄在《三堂东湖作》诗曰:何处最添诗客兴,黄昏烟雨乱蛙声。我虽然不喜欢尘嚣喧哗,但是现实却处处难以清静,难得在楼顶这方天地偷得一时半刻清闲,碎步慢跑,看碧空风轻云淡,听村舍鸡鸣犬吠,闻田野蛙鸣虫啁,暂时可以忘却匆忙日子接踵而至的烦忧苦恼,可以抛开这世间林林总总的纷繁杂乱,不紧不慢一步一步,和着游泳池那边劲爆的迪斯乐曲,让肌体随之摇摆律动,周身热汗涔涔,舒畅无比。</p><p> 由于常年上下班极不规律,生活节奏紊乱无序,运动健身早就荒废了,偶尔能够跑跑步出出汗,确实是件很荣耀的事情。有友人曾调侃我说:楼顶跑步听起来都匪夷所思,你咋还真这样干了?是啊,他们不知道的是,场地与范围,并不是每一件事情的决定性因素,能不能干成一件事,想不想干成一件事,看不看得透一件事,取决于人的心态与视点。宜州城区并不大,休闲场所却不少,江滨路、文化公园、喷泉广场等等,无一不众趋若鹜,那些地方每到华灯初上,人来人往、热闹非凡,在脚尖贴脚跟、人头撞人脸的环境氛围里享受健身休闲的乐趣,再加上昏黄路灯的配衬,独特别致的优雅环境,本来平凡普通的消遣顿时变得特别地有情调起来。</p><p> 夜色迷离,人流如梭,夹在那样的境地里,只能在嘈杂熙嚷中随波逐流无暇思考,兴致勃勃的人更加来劲,沮丧消沉的则更加颓废,我曾见过夜晚的江滨路冰冷的水泥长凳上,一名中年男子埋头抽烟,一支接一支,昏暗的灯光照着他半边削瘦的脸颊......我走到“水浒人家”酒店路口折返回来,足有三四十分钟了吧,他还坐在那里,还在抽烟,闪烁的烟头、缭绕的烟雾,弥漫着周围黑郁的草木。</p><p> 人,在黑暗中头脑最为冷静,也最为沉重,我们不怕黑夜的漫长,却往往恐惧黑夜里的孤独无助。自那之后,我便极少到江滨路去散步了,一是确实没有闲情,二来也不喜欢那样的熙熙攘攘,既然那么多的人都是陌生的面孔,我又何必加入其中勉为其难地去凑热闹呢?</p><p> 把短浅的目光缩回来放在这楼顶,最起码目之所及都是熟悉的:黛绿的峰峦,灿黄的夕阳,袅袅的炊烟,给菜浇水的老大妈,弹奏二胡的老大爷,还有追逐打闹的那些蓬头稚子......这一切亲切而自然,温暖而舒适,每个傍晚或如约而至或姗姗来迟,凑成了楼顶一道 道赏心悦目的风景。</p><p> 在楼顶远眺南面,某小区里高耸着一栋二三十层高的烂尾楼,据说那是小区房开商的“杰作”:百数人费尽一辈子的积蓄买了楼盘的商品房,被开发商给“套”住了,无法交房入住。这栋楼盘已出现我们视野里有些年头了,只有框架没有墙体,灰不溜秋的,每一层都可以从这边透视过去。可怜那些交了房款、贷了按揭的业主,至今望“房”眼穿;可叹那个开发商,得陇望蜀,欲壑难填,落得个鸡飞蛋打、倾家荡产的境地。</p><p> 也许南面的那栋高楼的楼顶很大,比我们的这个小区的楼顶宽大若干倍,可是它目前依然无法成为风景,而是成为人们心中的痛楚和恶梦。所以说,楼盘起得高不一定就是好事,关键是要筑得稳根基。</p><p> 楼顶西面连绵着几座山峦,平实而不高峻,夏日太阳在傍晚六点多就坠下山去了。在碧空映衬下,这一排山峦由青绿渐变成藏青色,最后成了黑郁色,沉甸甸地竖在那里。90年代初,这座山从山脚到山腰被人开采做石场,植被严重遭到破坏,裸露着狰狞的岩崖石壁,在晚霞中似一张巨幅的残缺屏风悬在半空里。</p><p> 山脚下树木葱郁,十几个绿皮钢构加工棚掩映其中,最南面的这几间是我初中的一个同学租建的,他们俩兄弟到这里落脚已经有三四年光景了,做的是木材加工,几台机械日夜轰轰隆隆不停不歇,活计一年到头没完没了。空闲的时候,我时不时也到他那里吃饭喝酒,闲扯瞎聊,我家和他的加工场直线距离大概两百米,很近,喝酒猜拳打码的时候,我的声音从山脚那边传进小区里,人们都听得出我是猜赢了还是输了。</p><p> 在楼顶跑步的时候,看得最远的应该就是三门寺那边的风景了,那边视线完全没有被遮挡,峰峦延绵叠嶂,公路蛇行如带,三门寺山顶的庙宇高耸入云,令人肃然。两三年前,我经常从小区起步往三门寺方向跑步,这条路的两边零星坐落着几家农舍,屋舍面前有葱绿的水田、青幽的桑地,后面那掩映在绿树葱郁之中的庙宇,仙山清秀,令人怀古幽思,浮想翩跹。而今时过境迁,从城北出去的每一条路都破烂不堪、尘土飞扬,不要说跑步,就是驾车都要惹一身灰土。所以,只能在楼顶远眺这一切过往,久而成云烟。</p><p> 楼顶,从这头到那头,两百来步;从那头到这头,还是两百来步。阴雨季节的时候,顶面会衍生润滑的暗苔,在我奔跑持久的岁月里,竟然踏出一圈明显清晰的足印来,虽囿于此却不曾放弃,虽困于斯却不怠慢迈步。天地虽窄心底宽,朝看日出喷薄,晚观落日余辉,夜赏清风明月,何其快哉!</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