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记】运城处处是传奇/◆吴春安

吴春安杂家

天上白云慢飘，地下火车疾驰。到华山还正点，之后车突然变蜗牛，想是下雨的缘故。结果一站之隔，竟然晚点两小时，到凌晨2：45才到运城。股民许麦涛在站前的关公像前足足等了两个半小时，然后，送我住进了他早已订好的巴厘岛国际酒店。这是我作为旅游者，在正式与运城见面前发生的传奇了。

次日起来得晚，没赶上宾馆的自助餐，到对面街买早餐发现竟然叫留驾庄，留过汉代帝王的驾！运城处处是传奇，我随便一脚就踏入了历史。于是，百度搜索了一下，结果令人吃惊：考古发现，垣曲县的中华世纪曙猿化石把人类起源向前足足推进了1000万年以上，否定了人类非洲起源说；距今180万年的芮城县西侯渡文化遗址，有人类最早用火的证据。5000年前，黄帝、炎帝联军曾在此大战蚩尤；之后的尧、舜的陶唐国，以及禹的夏朝，都在此建都，中国之名起源于此。以上为远古、上古之事。若论中古及以后的事，同样精彩：人才，这里出了春秋巨商猗顿、汉代绛候周勃、三国名将关羽，唐代大将薛仁贵、诗人王勃和作家柳宗元，中国最有名的史学家司马光、戏曲家关汉卿的故乡也都在这里。运城还出过世界上独一无二的名门望族：闻喜县的裴氏家族曾出过宰相和大将军各59位，史称“将相接武、公侯一门”。论景点，有道教三大祖庭之一的永乐宫、中国四大名楼之一的鹳雀楼和《西厢记》故事发生地普救寺等等，不胜枚举。
不敢想将运城这个地区级城市下属的10县2市1区全部景点游览一遍，那得花多少时间、多少钱！中庸之道提示：来了完全不看是走极端，全部看完再走是走另一个极端，以点代面，适度地看几处就行了。许麦涛请我看了舜帝陵、关帝庙、盐湖、岚山根、李家大院和他老家的万荣县的东苏冯村，我了解了一些传奇的素材，记录下来供大家品味。

一

黄帝、炎帝与蚩尤大战时，炎黄九连败，最后一次才获胜并斩首蚩尤。但当时武器简陋，加之时隔久远，战场难以确定具体位置；《论语》里说禹的宫殿建得低矮，陶唐国和夏朝的宫殿，想必限于条件也不是辉煌之建筑，而是茅草屋，故现在也无法定位，而且复原也难，毕竟仿建这样的王宫还无先例。运城旅游方面资源极丰富，影响却明显比不过省内其他城市，游客少，原因除宣传方面太过低调、人才缺乏外，还主要在于以上条件的限制。如果有炎黄战蚩尤古战场和尧舜禹的王宫，谁不来看？

现在的上古遗迹，仅一个舜帝陵，还有湖南在争。司马迁的《史记》说舜巡视南方时崩于苍梧之野，葬于湖南宁远的九嶷山，墓称零陵。孟子则说卒于鸣条，这墓正好就在运城市的鸣条冈，据说启于夏朝，庙宇则建于唐代。孟子早于司马迁，记录可能更真实。墓前有舜帝巨型石像，舜正在端庄、祥和地弹琴。石像是世界姚氏宗亲会捐献的，舜名姚重华，是天下姚姓祖先。

墓道前有4000年树㱓的侧柏树

之后我开始想：为啥上古乃至远古之人选择运城而不是其他地方呢？许麦涛陪我参观了五彩盐池，运城盐池与美国犹他州澳格丁盐湖、俄罗斯西伯利亚库楚克盐湖并称为“世界三大硫酸钠型内陆盐湖”，是华人祖先开发最早的盐湖。我这时心中有了答案：看《动物世界》电视，猴子等动物喜欢经常性出现在有盐的地方，舔食岩土并在稀泥中洗浴。类猿人在此活动，以及后来尧、舜、禹在此建都并演绎一幕幕精彩绝伦的活剧，都与盐有关，盐是一块巨大的磁铁，人是小铁屑；盐，更是演绎传奇的指挥棒。舜帝陵前的弹琴石像，复原的是一个历史记载的场景：舜曾在盐湖之畔的卧云岗，手抚五弦琴，唱吟中国历史上最古老的歌谣：“南风之薰兮，可以解吾民之愠兮；南风之时兮，可以阜吾民之财兮”。盐湖景点前，有佛教领袖、书法家赵朴初的《南风歌》书法石碑，其字端庄、顺畅，收放自如，显示功底深厚。

盐池建有神庙供奉，游客极少

二

小许带我去看关帝庙，我于是再一遍回味了关公人生的传奇：死后封帝，全国遍建关帝庙。而在来游览前，我并不知道其祖庭就在运城东面的解（音haì）州镇，因此，这也算意外收获。

关帝庙占地22万平方米，分结义园、主庙、御花园和东西宫四部分，走进去，只见雕梁画栋，庙貌雍雍，规模直追山东曲阜孔庙，作为武圣人的身后待遇，世间已无其他将帅可比。关羽青年时杀了家乡的恶霸，逃往河北涿州与刘备、张飞义结兄弟。作为蜀汉将领，虽有过五关斩六将的光荣，但也有走麦城的身首异处之悲惨，结局远不如唐代郭子仪等功成名就还得善终的诸多将领。而且，因他之死，刘备作为兄长不能坐视不管，在丞相诸葛亮反对出兵的情况下冲动地出征吴国，因不懂兵法，仇未报，却走上不归路：让东吴小将陆逊火烧连营700里，只当了两年皇帝就饮恨病故于白帝城。 关公能够在历史上灿若繁星的成功武将中脱颖而出，辉煌到今天这一步，既是他讲义气、为人忠勇的结局，也离不开有人帮他的大忙，这个人便是大作家罗贯中。

本来，佛是难修的，佛教传入中国1000多年，没有修成一尊佛，但现在佛教承认的35尊佛中，两尊出自中国：唐玄藏（旃檀功德佛）和孙悟空（斗战胜佛），都是吴承恩在小说《西游记》》中借佛祖之口封的，可见作家能量之大！同为明代作家的罗贯中，出于推崇义、忠、勇等儒教理念，将很普通的一段历史取出来，一半事实一半虚构，敷衍出一部长篇小说《三国演义》来，由于卖鞋子的刘备姓汉朝国姓，罗作家于是将蜀汉作为三国中的正统来写，将关羽喜欢读春秋、作战英勇和极讲义气情节细细描述基础上，还虚构他温酒斩华雄、单刀赴会、千里护皇嫂和刮骨疗毒等故事，关羽的形象于是丰满起来，如果不是走麦城被杀，可以作为完人来看。随着此小说名列四大名著，关羽于是成了家喻户晓的人物。蜀汉后主刘禅当年追谥关公为“壮缪侯”，封建皇帝们一看有利用价值，将其树为武将榜样，开始接力吹捧：先是公元260年，北宋徽宗崇宁元年升格，追封为“忠惠公”；大观二年，复封“武安王”；宣和五年，再封为“义勇武安王”；南宋高宗建炎二年，封为“壮缪义勇武安王”；南宋淳熙十四年，封为“壮缪义勇武安英济王”；元文宗天历元年，封为“显灵义勇武安英济王”。明太祖洪武二十七年，敕建首都（今南京）关庙，请注意，正是到明朝关公从王升格成了皇：明神宗万历十年，封为“协天护国忠义帝”；后敕赐解州关帝庙“英烈庙”号；万历四十二年，加封关公为“三界伏魔大帝威远震天尊关圣帝君”。清世祖顺治元年，封关公为“忠义神武关圣大帝”。德宗光绪五年，封关公为：“忠义神武灵佑仁勇威显护国保民精诚绥靖翊赞宣德关圣大帝。”封号极长，头衔十分吓人！全国遍建关帝庙，关羽终于从名将升格为名神！民间，普遍作为武财神看待。与吴承恩封两座佛略有不同，罗贯中是借皇帝之口，封了一个道教神。

三

接下来，我想介绍的是万荣县李子用家的传奇，他们的祖宗从陕西逃荒而来，种田站稳脚跟后，经过十多代的繁衍，开始经商贩布，后来在湖北、四川以上北地区开杂货铺（类似于今天的五金日杂店）致富，从清末到民国时期，建立起有20组院落、280间房屋的李家大院，规模宏大，古朴典雅，构思巧妙，散发出汉民族传统文化的精神、气质和神韵，与乔家大院、王家大院并称为“晋商三蒂莲”。我的感叹在于，乔家开银行建大院不难，李家卖杂货成巨富确实是奇迹。天道酬勤，商道酬善。展览中介绍，李氏家族致富靠的是“信、义、诚、恭、谦、和”的六字经营理念，为富而不骄，仍然粗茶淡饭，生活与普通百姓无大的差异。他们在民国时期的大旱灾中，除给省府和几个邻县捐献巨量银两，还在住地施粥三年，救下大量的灾民。受到阎锡山的表彰。致富及行仁，显然是从儒教中吸取了营养，我强烈地感受到，晋商，多是靠的孔子《论语》打的天下。 目前，李家大院已经被建成中华善文化博物馆，向游客长期传播传统儒教理念。

但我发现当地老百姓受儒教影响深远，有的显得过度善良了。大门外一大爷卖苹果，一袋5斤5元，两袋8元。我给10元说不用找了，但老人不肯，坚持找了零钱。在市场经济形势下，合法该取的利益还是要取。后来我游晋城时，请客者因导游小常表现优异，奖励70元，她就爽快地收了，形成了鲜明的对比。运城不去合法地与其他城市争抢游客，也可能就是源自一种过度善良，同样是不合时宜的。

四

小许带我去看的岚山根，是一个大杂烩，只慢慢逛了饮食业一条街，发现里面既有本地的彩色馒头、饼夹肉和吹糖人表演，也有陕西的肉夹馍，长沙的臭豆腐和重庆小面，因是成都宽窄巷子的翻版，兴趣没放在上面。车上听小许说这岚山就是中条山的余脉，1941年5月份，国民党在运城垣曲县境内的中条山打过20天大仗，日军10万人，国军20万人，结果令人拍案跺脚：由于国军方面缺乏统一的指挥，装备不好而且信心不足，主力反倒被日军包了饺子，据日军的统计，他们只阵亡673人，伤2292人，中国军队阵亡4.2万人，被俘3.5万人……我说呢，这样大的抗日战场没建纪念性建筑，是结局太丢人啊！

信心是战斗力，团结是战斗力，装备是战斗力，良好的组织协调更必不可少，它能够将这三股的战斗力凝成一根绳并在适当的地方和关键时刻施放出来，发挥作用。可惜的是，国军一样都不具备，怎么可能打胜仗呢？最终惨到牺牲了12名将军，是国民党正面战场最令人羞耻的一仗。

2017年清明时节，台湾前陆军总司令黄幸强上将率团到运城垣曲县战场缅怀先烈，有关方面不好出面，与在通信公司上班的许麦涛联系，请他开车带他们去凭吊。小许告诉我虽然他在北京中关村工作过，回运城后也办过多年电脑培训班，但只有初中学历，关键时刻，却担负起了统战工作。小许给我看了有关照片，告诉我，黄将军一行除送花圈外，还给老战场的村里一些钱，要他们保护好已经发现的那些烈士遗骸。

他的工作细致认真，受到好评。2019年，黄将军一行再度来祭拜，直接联系他陪同。这些，我感觉也属大败仗传奇的余波，是可以作为史料记载流传后世的，于是决定也写入这篇文章里。

五

读者肯定以为这篇文章就此结束，游览一天半，写得够长了。但为使标题更加货真价实，我还要介绍一个普通家庭的传奇。这个故事，就是许麦涛他们家的。游关帝庙后，我发现游客多是本地学生，外地客少，景点那长长的街道上，许多的铺面完全没生意。许麦涛开车带我去偏远的街边找了一家叫王剑羊肉泡馍店，等了许久才等到桌子。在吃的过程中，他忍不住主动向我介绍了他的家史。

许雪涛逝世前

中为许麦涛

许家东苏冯村老宅位置

东孙冯村戏台

许家在建的新房（村里人少，每家宅基地3亩，建四合院）

许麦涛爷爷有四个儿子，家境困难，就让老大去本大队（村）的同姓人家做上门女婿。这人家名声欠佳：招女婿之人的父亲是一个土匪头子，解放前被人暗杀。在毛时代那样的政治背景下，招婿之人作为土匪之子，日子难捱是可想而知的，女儿成婚后，他投井自杀了。

上门女婿夫妇先生两女，然后又生两男，许麦涛排第三，算是长子。从懂事起，便三天两头看到父母吵架，然后摔碗。吵架的原因与孩子多负担重、家境差有关；更主要的是许麦涛的父亲嫌晦气，也缺钱用，作主将老宅子卖掉了。买者做新房时，挖出白银数坛，珠宝和民国纸币若干，都被国家收走了。关键是宅子并不晦气，买宅人改革开放后成了村里的首富。卖宅是一件让人后悔八辈子的事，夫妇吵架也似乎有充足的理由，结果是，许麦涛的父亲精神痛苦，最终过早地离世了。

以上家庭悲剧传奇还在新一代孕育出了枝叶：许麦涛的弟弟雪涛在贫寒家境中苦读，2004年以优秀成绩考入中国电子科技大学，毕业后一直在华为技术有限公司成都研究所工作，是母亲的希望与姐兄的骄傲。可能是遗传于父亲，雪涛仅工作十年就发现是肝癌晚期，于2020年初逝世。家人参与办丧事才知道，他年工资收入近100万，竟然没给老母亲和兄弟姐妹留一分钱，遗产全部通过公证后给妻子和女儿——在亲情不健全家庭成长的孩子，有的会缺乏正常的伦理思维。

通过这次旅游，我已经知道运城得名于古代盐运，但游览后，我希望这个“运”字能够化为时运的“运”，续写新的传奇。许麦涛告诉我，运城作为晋西南的地区级城市并不发达，很多职工月工资才2000多元。我感觉这里旅游资源极丰富，乡下的早熟苹果极味美，生产的山楂果汁也不错，需要的只是想法化资源为财富。写到这里，我很希望能够像罗贯中帮助关羽那样帮助运城，如果拙作能够在社会上产生些许影响，吸引一些外地人来这里欣赏和品味景点，消化一些当地特产，就算我贡献了微薄之力。

2020年8月25－28日写于内蒙古阿拉善盟巴彦浩特－额济纳

【作者简介】吴春安，笔名尚平子、尚笑、吴戈，1963年生于湖南省益阳市南县，军校本科毕业，工学士，军油工程师。《第一杂家》主编、主笔，《平学》奠基人。2001年退役从事证券投资分析，股谚实战技术流派创始人，知名股评家。系原广州军区联勤部油料系统上校军官，二等功臣，广州军区1987年知识竞赛冠军，广州军区后勤部1996年度手枪射击第一名，中国音乐著作权协会会员，广东省音乐家协会会员，广东省作家协会会员。业余坚持文学创作与学术研究，人生成果横跨军油管理、素质训练、新闻采写、文学创作、谱牒研究与编纂、歌曲创作、书报刊和录像编辑、股市评论、儒学研究、中专教学、旅行和命名，著述1000万字，是典型的复合型人才，真博士。联系作者：微信shangxiao63，qq3758582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