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纸城往事】专访难民收容所的幸存者

有缘来往

　　在纪念抗日战争胜利50周年的那一年，党委书记张荣光交给我一个特殊任务，代表广纸做好配合，揭露侵华日军波字8604部队在南石头以细菌武器杀害难民的罪行。

在这段时间，我负责接待到厂的日军老兵丸山茂及随行的日本朝日新闻记者，还有专家、教授和中央电视台等各传媒记者。并安排相关人员在厂区及周边接受调查采访，指证侵华日军8604部队的罪行。同时，随同广东电视台向本厂历史见证者做专访，写下一篇篇的报道。

我在1995年采写的一篇报道原文：

让冤魂唤醒良知 以历史警示后人

——访南石头难民收容所幸存者肖铮

五十三年前，一位少年因生活所迫，跟亲人一起进了南石头难民收容所。过着非人的生活，直至抗战胜利才结束了这段苦难的日子。这位幸存的少年，就是我厂退休职工肖铮。

提起当年，65岁的肖老伯记忆犹新，他展开手中那凭记忆画出的南石头难民收容所的结构图。比划着向笔者忆述在难民所的生活和控诉日本侵略军的暴行。

1938年，日本侵略军进入了广州，纸厂(即我厂，当时叫广东省营制纸厂)成为日军占领的重点。1942年，因生活所迫，肖伯和三弟、四妹被父亲送进难民收容所，而他的父亲则在收容所专干抬运尸体的活儿。所谓“难民收容所”原本专门关押犯人的惩教场，在里面，难民亦就像囚徒一般。

日军占领香港后，大批的香港难民返回内地。一时间，每天都有很多的“大眼鸡”(广东沿海渔民用的帆船)运载着香港难民到来，将已住了千余人的难民所塞得“爆棚”，连走廊都躺满了人。难民一多，卫生情况更为恶劣。难民们每周只能在日军的看押下洗一次澡，他们的身上都长满了虱子，许多人得了皮肤病，手脚烂得很厉害。肖伯提起裤脚，指着脚腕上的疤说，他的脚烂到连骨头都已露出，差点就丧命在难民所。那时难民得病是没人理的，日军根本不将他们当人看待，病了只有等死，肖伯的三弟就是这样被夺去性命的。

难民越来越多，他们的生活就更加糟了，每餐只能分到一勺稀粥，很多伤病的难民连稀粥都吃不上，只有挨饿。日军见日渐增多的难民使收容所人满为患，他们就采用杀人不见血的手段，以饥饿的方法将难民害死，不少难民就是在饥饿和病痛的交迫下命归黄泉的。难民所每天都有几十人死后，被抬进所内两个面积20平方米、高5米的化骨池，用石灰和药液来化尸。那腐烂的尸体奇臭难耐，老远都能闻到尸臭味。死人太多，化骨池处理不及，日军就将尸体掩埋在邓岗(现在南箕路一带)。肖伯曾问过专门抬运难民尸体的父亲，在这几年里有多少难民死了？他的父亲说，起码有两三万人。

更为令人发指的是，日军波字8604部队在南石头村西(现在的水上派出所处)，用难民来进行细菌试验，大量的中国百姓被杀死伤害。肖伯说，经常见到一些身穿白大褂的日军来到难民所，与日军看守指手划脚一番后，就将被指点过的难民带走。日军用玻璃瓶将从田头上捕回的蚊子盖在难民的手臂上，让蚊子叮咬；又对难民抽脚筋、抽血、割大腿肉等，用以搞试验，日军竟然残忍地连麻醉针都不用，就施行手术。难民的痛苦嘶喊，令人毛骨耸然。肖伯的明友刘福、巢良和卢铸，就分别被日军抽脚筋、抽血和割大腿肉来搞试验、结果没多久都死了。日军又在食物、饮用水内投放细菌。在难民所里流行着霍乱、伤寒等疫症。对日军向无辜的难民施以细菌武器杀害，肖伯感到无比愤怒。

在接受日本朝日电视台的采访中，他诉说了日军在广州迫害难民的种种暴行。 对日本政府至今仍不正视历史，对日本的要人企图篡改侵华史实，肖伯感到有责任向世人讲出真相。在纪念抗日战争胜利五十周年期间，他不顾自己年迈体弱仍到处奔波，出席纪念活动，一遍遍地向人们诉说当年难民所的苦难生活和日军的罪行。正如他说的，要让冤魂唤醒世人的良知，使人们记住日本侵略者犯下的滔天罪行；以历史警示后人，绝不容中华民族受人凌辱的悲剧重演。

（1995年8月刊于282期《广纸报》一版）

　　后语：

光阴一晃，时间已过去了26个年头，可当年肖伯控诉在穗侵华日军的情景，我久久不忘。每年我都会来到粤港难民之墓悼念，日军老兵丸山茂在墓碑前跪拜一幕，仍历历在目。

是的，这段经历让我亲身感受到侵华日军所犯下的滔天罪行，不管时间过了多久，我都牢牢铭记于心。我们可以与全世界热爱和平的人一起向前瞻，共同和谐发展，但我们没权利忘记苦难耻辱的历史。尤其是日本政府至今仍不正视侵华历史，一些日本官员和政要仍抱住军国主义邪恶，发表妄图挑起导至战争事端的狂语。以及汉奸、公知、精日分子不断淡化侵华历史，美化包括日本在内的西方对中国发展侵害的言行。我们没有资格替遭受耻辱深重的死难者，放过日本帝国主义的罪恶行径，原谅这些战争恶魔。有生之年，我将以历史警醒后人为使命，以绵薄之力去告诉所有善良的人们，勿忘国耻。

2021年7月7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