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已经泛黄的照片记载的是上世纪五十年代初的大王庄九经路,左侧胡同的牌楼是进德里,沿着街道再往远处是景安里,我的家就在进德里和景安里之间的临街小院,九经路26号,当时的街道泥泞不堪,还没有整修人行便道和柏油马路,街道也没有绿化,没有树木。</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九经路成形是在日据年代,也就是日本侵华占领天津的时候,从九经路到十经路,津塘公路到八纬路,这一块地段是铁丝网围起来的日本人仓库,修成高高的围墙是后来的事情,也就是后来的天津医疗器械厂的厂址。我们家住的小院原是一个日本商人的住宅,进院子右手的房间是客厅,方形花色的水磨石地面,房间临街的一面墙是固定的高墙玻璃窗。进院的左手房间是木质地板,里外套间,里边是浴室,镶着白瓷方砖,自来水,还有暗室储藏间,外屋是卧室。进院子的大门正对面是一明两暗的三个套间,全是木质地板。这个院子是在那一片儿,条件最好的一处住宅,我们家是在日本人投降后搬过去的。</p><p class="ql-block">日本投降后的仓库由美国军队接管,老人告诉我们,美国大兵晚上站岗喝酒,经常隔街扔空酒瓶,所以临街住户的窗户大都用砖砌死了。49年解放的时候,进德里挖了防空洞,大家躲起来,进德里3号院的屋顶还落过炮弹,幸亏是哑的,没有爆炸。</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到了五十年代中,我们小的时候,九经路已经是另外一副模样,由于唐口地道是唐口外地区到市内的必经之地,和它直通的九经路就成为城市的交通干道,平整的柏油马路,水泥人行便道,街道两侧栽上了整齐的白树。</p><p class="ql-block">公共汽车17路从天津东站到张贵庄从九经路经过,转上津塘公路,车型是美国道奇的柴油车,据说此车是老美支持老蒋打内战,送给老蒋的运兵车,构造和外形和现在的美国中小学使用的校车一个模样,17路公共汽车一直用到70年代,文革快结束的时候才换成新的公交大巴。</p><p class="ql-block">17路公交车改道走十经路是60年代中期文革前的事情,那时的十经路刚刚从炉灰渣子铺设的路面改成柏油路,从八纬路到津塘公路的路段,在道路中间还有隔离带,全是保留下来的一人粗的槐树,每到春季花开的季节,开满白花空气飘香。</p><p class="ql-block">当时的九经路已经人来人往拥挤不堪,上下班时间满街的行人和自行车,改成了机动车禁行路,不允许机动车通行。</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九经路全长不足一千米,九经路的最北端是与京山铁路交叉的唐口地道,路口东侧是津塘公路,它是津塘公路的市内起点,路西是北长路。九经路的最南端与六纬路相交,六纬路口再往海河边走是天津货运南站。我们小的时候,站在家门口,面对马路对面医疗器械厂的围墙,往左能够看到唐口地道上方駛过的火车,听着它高亢的汽笛声。往右能够望过铁路南站敞开的大门,看到海河上驶过的轮船桅杆,听到伴随而来的汽笛长鸣。九经路就是这样令人神往,让你心情荡漾,它是挑起铁路和海河,一根扁担挑两头的神路。</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说起九经路上的街面,住宅,至今依然历历在目。北长路与九经路的街角是2号院,院子是个东西向的长条形,房子都背靠北长路的街墙而建,房门朝南开,住户居民中有好多物资局的职工,我有好多同学住在那里,我也去过这院子许多次。2号院往南是物资局仓库,新风造纸厂,8号院,它是医疗器械厂的家属院,院内都是平房,房子盖的杂乱无章,一到下雨天,院内泥泞不堪,我有好多同学住在8号院里。沿街再往南是天津内燃机厂,内燃机厂大门在九纬路与九经路的街角。</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在路西的九纬路到八纬路的街面上,是景安里和进德里,景安里有三条胡同和一个景安里横条,景安里的胡同很长,院门很多,院子和院内的房间都比较狭小,居民干各行各业的都有,在景安里三条胡同口的街面上有一个小杂货铺,是我经常光顾买油盐酱醋火柴烟卷鸡蛋的地方。进德里有两条胡同和一个横条,相比之下,进德里的胡同和院落要宽敞的多,横条也比较安静,它只有一个院门,很少有人走过。小的时候花了很多时间在这里玩耍,踢球,抖空竹葫芦,踢鸡毛毽子,闯枴,弹球,拍毛片,留下了众多的儿时的回忆。</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在九经路的路东侧,从津塘公路到八纬路是天津医疗器械厂高高的围墙,它的厂门设在八纬路上,位于九经路和十经路之间。这片厂区在文革中又分离出了天津骨科医疗器械厂,在津塘公路上的九经路和十经路之间开的新的厂门。</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从八纬路到七纬路,九经路的路西是玉顺里,天津客车修理厂,大王庄消防中队。在路东的八纬路路口有个开水铺,照看这个水铺的是一对老头老太太,用灶台盘的大锅烧水,燃料是木材厂的下脚料锯末刨花。这个水铺64年就关掉了,木材厂搬走了,它没有了下脚料做燃料,只好关了。水铺旁边是德元里。玉顺里和德元里都有我的同学,这两个胡同都去过,印象都很深。德元里和其它的胡同不一样,它是红砖墙房屋,其它的胡同都是青砖瓦房。德元里旁边是三友里,这是九经路上最安静干净整洁的胡同,只有三户人家,胡同的名字也有它的渊源,文革时受到的冲击也多些。三友里旁边,七纬路路口的街角是个豆腐坊。文革前的豆腐坊非常红火,上学前三分钱一小碗豆腐脑,两分钱一碗豆浆就可以吃的很好,门口还有一个炸果子的摊子,和豆腐坊一样的红火,我已经记不得价钱了,我的同学给我提醒,是一两粮票两根果子,每根四分钱。</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从七纬路到六纬路,路西七纬路与九经路路口的街角是大王庄交通中队,再往南是公共厕所,慧德里,它的胡同口有一家高台阶的杂货铺,除了卖油盐酱醋还有糕点。路东侧的七纬路路口是个煤球厂,挨着的是同兴里,胡同口的街门脸上有个自行车修车铺。九经路六纬路路口的东北角上是五十年代盖起的四层的红砖筒子楼,习惯称新大楼大院,院子里有几幢红砖筒子楼,院子在六纬路和七纬路上有两个敞开的门洞进出,只有围墙没有大门,这是大王庄在50年代建造的居民楼。</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从时间上追溯,49年解放到56年是中国经济逐步发展的黄金时期,商品经济,物资供应充沛,物价稳定,人们心气儿高,社会风气好,治安好,没有小流氓玩儿闹,几乎夜不闭户。家里老人讲起55,56年,都是津津乐道,五月份海鲜上市,满街的海鲜,螃蟹对虾吃不完,东西应有尽有。</p><p class="ql-block">56年完成了社会主义改造,消灭了私有的个体经济,所有的店堂商场,到处敲锣打鼓,燃放鞭炮,庆祝公私合营。它的代价是藐视经济规律,让经济失去了活力,58年盲目的大跃进后,开始走下坡路。</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印象最深的是59,60,61年的三年自然灾害,那时候年纪太小,窝窝头难以下咽,吃完了反胃倒胃酸。橡子面热的时候粘牙,冷了又像石头,嚼不动,吃起来痛苦不堪。家门口经常有敲大门要饭的,问起来都是天津附近农村的,听口音宝坻,静海,武清县的都有,陆陆续续减少,到63年经济好转就很少见了。63年闹大水的抗洪抢险也留下了很深的印象,海河的水位几乎漫上马路,离河堤岸顶部只有一尺,沿着海河垒起了沙袋。工厂抽调人力,组织抢险队派往沿河大堤的危险地段,巡逻警戒。时不时有意外事故发生,搅的人心慌慌。</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小的时候好奇,喜欢热闹,最喜欢看大人上街游行。50,60年代打倒美帝是中心内容,领导人的精力放在对外斗争上,报纸刊登国际时事新闻,美国派雇佣军在古巴猪仔湾登陆被消灭,国内就开始游行声援,支持古巴,支持南美多米尼加民族独立,64年支持抗美援越。最开心的是看工厂的工人游行,还有工人化妆打扮的美国大兵。</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60年代的街道市容在逐渐的变化,开始除了七经路,九经路和十一经路是柏油水泥路面街道。七纬路很宽,只有中间很窄的柏油路,路边仍然是炉灰渣子泥土路。北长路,九纬路,八纬路,八经路,十经路都是炉灰渣子土路。</p><p class="ql-block">63年以后八纬路铺上了柏油路,水泥路沿儿的人行道。医疗器械厂门口从九经路到十经路,再延伸到12经路,路边人行道种了两行梨树,马路边上是观赏性很强的窄叶类似含羞草的树木,环境改观很多。</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64,65年时的文娱活动,街道的社会活动也记得很清楚,光顾最多的电影院是十一经路的河东礼堂,其次是河西十一经路渡口的大光明电影院,解放南路的莫斯科电影院,小白楼的音乐厅,大直沽电影院,郭庄子电影院,解放桥电影院,还有第一,第二工人文化宫。配合抗日战争胜利20周年,看了好多抗日题材的电影,也读了好多小说,包括长篇回忆录红旗飘飘就是那个时候读的。</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64年是国庆15周年,又开了全国第三届人民代表大会,街道地方搞了基层社区选举,推选区一级的人大代表。记得当时的街道胡同里挂起了小彩旗,设了投票箱,人来人往很热闹,是绝无仅有的一次民选。</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66年开始的文革并没有给九经路带来外在的物理性质的变化,漫长的十年中,街道几乎没有什么变迁。但是有几个事件令人印象深刻,长久的留在记忆中。在九经路尽头,津塘公路的路口北侧有一个天津三轮运输二社的集体企业。66年文革伊始,它的党支部书记陈良谋被批斗致死,开追悼会,全市其他行业的上街游行支援,同时的市委书记万晓棠也是扛不住运动压力,吃安眠药身亡,天津日报刊登开追悼会的大幅版面。当时的中央文革的头头,江旗手,用这两件事点名天津市委是用死人整活人,压制群众运动,造成了闻名的文革大事件。</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另外造成九经路街道最大变化的是1976年的唐山大地震。九经路28号院,院子进门南北两侧的厢房被震塌。马路对面的医疗器械厂的围墙大面积倒塌,进德里地区的居民,得以越过围墙,进入厂区内的空地,搭棚抗震。这是九经路上唯一的一处地震房屋倒塌。</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地震以后,九经路最早进行房屋改造的地段是德元里和三友里,拆迁建起了楼房。此后,街道房屋在逐年的拆迁变化,我也在78年3月离开了天津去上学,没有继续亲身经历九经路的变迁,直到新世纪我返回故土的时候,我已经找不到我曾经的家院,一切都变得新鲜而陌生。时至当今的2020年,在九经路上能够保留下原址原貌的地方只剩下三处,九经路2号院的房子还存在,尽管它的院门挪到了北长路上。老的九经路豆腐坊的房子还在原处,已经改成了一个美容发廊。它的马路对面的消防队依然存在,只是消防车库的大门从九经路改到了七纬路上。</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其它的地方都已经面目全非,永远的留在了我们的记忆当中。</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r></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