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建功勋（一）

谢晓京

解放军发动老山自卫反击作战 一、奉命作战 ●解放军炮火似闪电、像霹雳，一门门火炮喷射出愤怒的火舌，几十万发炮弹飞向越军的阵地、指挥所、仓库等目标。 ●天空漆黑一片，并下着淅淅沥沥的小雨，战士们并不知道要去执行什么任务，但他们预感到要去老山战场了。 ●听完副司令员这首诗，大家再次沸腾了，纷纷说：“不怕死，不怕累，就怕战场上往后退。” 奉命收复老山地区 1984年4月2日凌晨，老山、者阴山一片寂静，这个时候，解放军上千门各型重炮正悄悄地昂起，对准了越军的前沿阵地。 在黑夜中，解放军一双双发怒的眼睛，正急切地注视着天空，等待着向越军进行炮击的信号。突然，3颗红色信号弹腾空而起，划破夜空。 顷刻间，解放军炮火似闪电、像霹雳，一门门火炮喷射出愤怒的火舌，几十万发炮弹飞向越军的阵地、指挥所、仓库等目标。 放眼望去，越军阵地火光闪闪，硝烟弥漫，被击中的弹药库炸成一个巨大的火团。爆炸声震撼山谷，经久不息。越军乱作一团，阵地上一片狼藉。 解放军集中炮火先后对越军1600个重要目标进行了猛烈的火力突击，尔后转入持续而有重点的炮击和反炮击作战…… 原来，1979年，中国对越自卫还击后，越南当局无视中国政府的严厉警告，在解放军撤走的情况下，侵占了老山地区。 老山是中越边境12号界桩至14号界桩之间最高点。占据老山，向北可通视我国境内纵深25公里的广大地区；向南可俯瞰越南老寨、清水以南至河江省会27公里地区；向东可封锁我国麻栗坡县至越南河江省的主要通道、口岸；向西可监视12号界桩以西至扣林山边境诸要点。战略位置十分重要，为兵家必争之地。 越军抢占了老山主峰及边界线中方一侧的有利地形，建立了4个军事据点区。越军按在距阵地400至600米的我方地段，设有警戒雷场。在距阵地50至100米处，设有宽正面、大密度的混合雷场。 这些雷场又配以各种障碍物，形成障碍区；障碍区之间的间隙再配以火力控制，形成了防御设置上的大纵深。越军把整个老山地区变成蚕食中国领土和进行军事挑衅的前沿碉堡。 几年来，越军不断地向中国境内农场、村寨、学校开枪开炮，发射各种枪弹4万余发，打死打伤边沿军民235人，气焰十分嚣张。 越军迫使中国边民离开家园致使31793亩土地难以耕种和管理，数10万亩橡胶无法收割。52所学校被迫停课，学生不能上读书…… 因此，边疆各族人民强烈要求边防部队严惩越南侵略者，保卫祖国领土和边疆群众生命财产的安全。 驻守在这里的侵略者为越军二军区三一三师一二二团。在该团偷占老山后，越北二军区又抽调两个步兵团、一个炮兵旅、五个炮兵营的兵力支援该团。 越军三一三师师长狂妄放言：“老山防御可以挡住昆明军区的进攻，中国军队要想攻下老山，就必须用尸体铺着上来。” “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必犯人。”为保卫边疆安全，捍卫国家主权，中央军委高度重视，决定派出部队收复老山地区。 昆明军区第十四军第四十师受领作战任务。主要任务是，收复被越军侵占的老山地区，形成有利于我方的边境态势。 为了确保夺回老山地区，昆明军区领导根据中央军委“杀鸡用牛刀”的指示，对四十师又加强了炮兵第四师、十四军炮兵团、四十一师炮兵团、步兵第一二二团、昆明军区通讯团、军区工兵第七团、汽车第二十二团、军区敌后侦察大队、四十二师侦察大队和麻栗坡县民兵团。 同时，昆明军区为了在战略上麻痹越军，采取隐真示假的手段，调动了500部各种型号电台，并配以少量佯动部队，造成解放军企图向越南黄连山省进攻的假象，成功迫使越军调动其主力三一六师、三一一师向西移动，以加强其西线防御。 4月2日炮击后，各部队秘密向前线开进…… 秘密向老山开进 1984年4月初的一天，昆明军区四十师战士登上了由21节闷罐车厢组成的军列。 这时是夜里23时，天空漆黑一片，并下着淅淅沥沥的小雨，战士们并不知道要去执行什么任务，但他们预感到要去老山战场了。 为了隐蔽开进，四十师在每节车厢里面配备了一个木桶，让战士在车厢内解决内急问题，每个排为一节车厢，不准点灯，不准大声说话。 一切准备好后，列车就徐徐地开出车站，朝着老山的方向驶去。战士在黑暗的车厢里默默坐着，虽然不是那么舒服，可想到这次秘密行动，内心就兴奋开了，他们盼望着到战场上奋勇杀敌。 此刻，在9号车厢里，那个让大家方便用的木桶发出一些不好闻的味道，大家纷纷朝车厢里面挤，并小声的议论着此行的目的。 大家在心里都隐约预感着要去做什么，几个来自河北、河南籍的新兵竟然握紧拳头说：“如果上战场，我也不怕，我做好了牺牲的准备！” 一个新兵小声说：“79年打越南的时候，我还是学生，我当时就想到战场杀几个越南鬼子，如今，我一定不放过这个好机会。” 一个小个子说：“你不怕牺牲吗，听说战场上很残酷，我怕……我真想给家人写封信！” 那个新兵拍拍胸脯说：“怕啥，到了战场就不能退缩，不成英雄也要成烈士……” 这个时候，一个老兵小声说：“越南兵没什么可怕，想当年我们把越南的王牌军打得溃不成军，他们要士气没士气，要纪律没纪律，见了解放军比兔子跑得还快，那狼狈相真是太可笑了！” 另一个老兵小声哼唱：“王牌军，真不赖，要谈本事有“三快”：尸体抢得快，便衣换得快，向后溜得快。咳！溜一一得一一快！” 新兵哈哈笑：“是吗，看来完全没有必要怕这些丧心病狂的强盗。” 老兵忽然严肃地说：“笑归笑，到了战场上一定不能轻敌，这是兵家大忌！” 几个新兵纷纷点点头说：“是，不怕他们，也不轻视他们。” 看到大家在小声议论，排长对大家说：“都安静，不许说话。” 战士们都不说话了，继续默默地坐着，只能听见列车轮子与铁轨接触的“哐当”声，新兵战士觉得那像战争交响曲，他们真的想上战场了。 车到贵阳临时停靠9分钟，战士们像百米冲刺一样冲进了车站的厕所。出了厕所，大家站在空地上呼吸着新鲜的空气，心里特别舒畅。 紧急集合的哨子再次响起，各排清点完人数后各自回到车厢，按照要求睡觉休息。 当天明的时候，战士们透过车厢缝隙向外面张望，他们看到了一晃而过的树木，和慢慢向后移动的河流和山脉。 当战士们看到“曲靖站”的时候，他们的预感再次得到了证实一一他们即将开赴中越边境。 一个战士小声说：“我们这是往边境开……” 战士给家人写信 傍晚的时候，军列准时到达昆明站。120辆披满伪装的“解放CA-10型”军用卡车就停在车站广场上，车站的乘务员为每个下车的新兵发送了压缩干粮，还补充了饮用水。 首长清点完人数后，战士们按照命令上卡车，然后卡车快速驶往云南的滇南方向。天黑的时候，部队到达了蒙自地区。 部队到达蒙自后，各排按照要求吃饭，吃完饭后又按照分配的区域各自进行休息。翌日清晨，紧急的集合哨音准时响起，战士们马上从梦乡中醒来，迅速整理好自己的背包跑步集合。 早操取消了，但场地上走来几个步伐矫健的军人，都身穿干部军装，他们快步走向前面的主席台，用严肃的目光看了看战士们。 一位副军长用洪亮的声音通过高音喇叭说：“同志们！你们即将开赴老山前线，你们为祖国流血牺牲的时候到了，祖国考验你们的时候到了，祖国看着你们杀敌立功，人民看着你们保卫家园……” 过了一会儿，那几个军官从主席台上下来，握住新兵们的手说：“孩子，你们想哭就哭吧，现在哭够了，将来就少流血了！” 得到这样的鼓励后，战士们坚定的脸庞上默默流出了泪水。他们不怕牺牲，不怕死，怕的是如果自己死了，爹娘会很难过的 新兵互相拥抱着痛哭，互相转告着：“假如我牺牲了，请你看看我的父母！” 但也有的战士笑着说：“如果成了烈士，我最大的遗憾就是……” 旁边的人急忙问：“是什么？“ 那个战士就说：“还没讨老婆呗！” 旁边的人就笑：“不遗憾，如果你牺牲了，到了天堂也有漂亮的姑娘等着你。” 8时，将士们接到命令，给家里写信。此时的气氛有所好转，大家用部队发的信封及信纸开始给牵挂自己的双亲写信，写出了很多思念的语言。 一个战士这样写道： 亲爱的爸爸、妈妈： 你们好！ 在这决战的前夕，我们的行军任务十分忙碌，一直都没有给您们写信，我想二老肯定等急了。没有办法，我只有在这个空隙里给你写几个字，寄托着我深深地思念，愿远方的二老保重身体，天天开心！ 据我们连队的干部讲，这场大战就要开始了，我自己也经常想象战斗中那惨烈的画面。每当如此，我心中总是莫名其妙的产生一种愧疚思恋之情。有人说：战争是残酷的集中表现，军人是冷酷的典型代表。其实，这话只说对了一半。我们军人也是人，也是父母所生、父母所养，也是有血有肉、有情有义的热血男儿，并不是冷酷无情的冷血动物。就拿现在来讲，我非常清楚地知道我正在面临着生与死的抉择，越是这样，我心中越是想念你们二老双亲。 我今年19岁了，我知道这19年来你们为我付出的心血，为儿我就是做牛做马、尽孝至终也难以回报父母的养育之恩。现在，我是多么想再听一次爸爸那近似古板的正统教诲，我是多么想在体弱多病的母亲面前撒一下儿时的娇欢，哪怕是看到母亲一丝痛楚地苦笑，为儿我也就心满意足了。 我们马上就要向战区开进了，越军的侵略者行径让国人忍无可忍，我们和越军就要展开激烈的战斗。 虽然我们每个军人对生都有着深深的眷恋，但是，当我们看到边疆人民惨遭杀害，看到那遗弃的大片田园，看到老人孩子无家可归栖身山林，看到越军那狂妄狰狞的嘴脸。我作为一名军人，总有一种负债的内疚感。这里的现实激励了我，这军人的职责告诉了我，这祖国的尊严驱使着我，以牙还牙，以血还血，用我们军人的一腔热血去换取祖国完整的领土，用我们的青春去托付起边疆人民的一方平安。 爸爸，您当过兵，您完全可以预料现代战争的后果，万一孩儿有什么不幸，您一定要挺住，要多多开导多病的母亲。孩儿是党员，党员在战场上就是带头打头阵，别人不能吃的苦你必须能吃，别人不敢去的地方，你必须要去。儿我万一在战斗中牺牲了，我求爸爸帮儿办理好一件后事，代我缴纳51年的党费，每月3毛，共计183元6毛钱。 好好保重！我敬爱的爸爸，再见了，我亲爱的妈妈。 儿子 战士领到崭新武器 10时左右，战士们再次来到广场集合。大大小小的箱子整齐地排在广场上，20名高大的军人看护着，几位领导走向主席台，会场爆发出热烈的掌声。 红河州委书记、州长及12名干部整齐地坐在各自的位置上。过了一会儿，军乐奏起来那熟悉的旋律响彻云空，他们要召开誓师大会了。 一些刚刚入伍的新兵战士逐渐恢复平静，他们不再忧虑，纷纷说:“反正都是死，如悲悲戚戚的死，不如轰轰烈烈的死!” 最后，全体战士用铿锵有力的声音喊：“我们坚决完成保卫祖国任务，不负人民重托！坚决打击侵略者，维护领土完整！” 战士们宣誓的声音久久地回荡在会场的上空，领导们会心地笑了，露出了自信的笑容。 　　11时，堆放在广场上的箱子被一一打开，师部为各排配发56式冲锋枪及56式半自动步枪，见到这么多枪，战士们别提有多高兴了。 当崭新的武器背在身上的时候，他们看上去更加的威武，那年轻的稚气已不见了，在他们的目光里充满了信心和对越南侵略者的的愤怒。 有一个新兵拿出枪瞄了瞄说:“可恶的越南鬼子，到时候一定让你们尝尝我的子弹。” 排长拍拍他的肩膀说:“到了战场，也不要逞强，一定要听从命令服从指挥。” 新兵战士立定大声说:“是！” 12时，战士们开始吃午饭，领导们含着热泪为将士们敬赠了一杯五粮液壮行酒，气氛激昂，全体将士一饮而尽。 在这样的气氛里，战士们仿佛已经看到了那炮声连连的战场，想象着自己是如何奋勇杀敌。这个时候，云南省军区孔副司令员为大家朗诵祝酒诗: 夜光杯，捧在手，千军共饮出征酒。 出征酒，味纯厚，豪情壮心似酒流。 将军举起杯，士兵也举起酒。 出征的酒，饮一口，将军士兵血同流。 是生也举起酒，是死也举起酒， 出征的酒，饮不够，生生世世不回头。 听完副司令员这首诗，大家再次沸腾了，纷纷说:“不怕死，不怕累，就怕战场上往后退。” 孔副司令员大声说:“你们都是好样的!” 13时，战士从蒙自县登车出发。蒙自县各中小学生走上街头为他们送行，各行各业的工人、农民也站在大街两侧。整个街道锣鼓喧天，载歌载舞，群众夹道欢送解放军奔赴战场。 群众们大声喊:“解放军你们走好!你多保重!我们期待你们凯旋归来!” 学生们把鲜花献给战士们，看着如此激动人心的场面，很多战士的眼睛都湿润了，他们感到自己肩上的责任是无比的重。 战士们心里想:“我们一定英勇杀敌!保家卫国!平平淡淡的死，还不如轰轰烈烈的死!” 出了县城，一辆辆军车用篷布遮盖着，快速朝老山地区驶去。 前往文山军分区 军车载着战士们由屏边至河口瑶族自治县的南溪镇，分为了两个主攻团。一团驻守红河岸边，与越南老街隔河相望，换友邻的驻军。二团则向老山战区开拔，80台军用卡车继续沿八南线向文山前进。 文山沿途的风景非常美，亚热带的植物露出一种舒心的绿色。看到如此迷人的景色，大家好奇地向外张望着，听老兵讲打越军的故事。 车到文山军分区已经4时了，从各军区配属的装甲兵、卫生员、防化兵、工兵、侦察兵、通讯兵已经聚集在院子里面。 下车后，战士们短暂休息了一会儿。天明时，值班员吹响集合哨，各兵种马上按兵种整齐地排在院子里面。分区司令员、政委、赵团长根据军区安排，进行分工布置，调整配属火力。 老兵王建被编在“老山主攻团三连”，成为三连一排九班班长。紧接着，军分区打开弹药库，为每个士兵装备了300发56式步机弹。 当战士们接过沉甸甸的子弹后，心情异常的兴奋，因为他们知道距离战区只有一步之遥了，上战场的情绪更加强烈了。 过了一会儿，军分区又为每一位参战的将士配发了一个外形由两个椭圆连在一起的东西，后面有一个与手榴弹一样的铁盖子。 看着大家迷惑的表情，团长笑着说:“这个东西名字叫光荣弹，你们要好好地装在你们军装的左口袋里面，在战场上即将失败或者面临被越军俘虏的时候，你们只要拉那根拉火环，就可以瞬间爆炸。 战士笑着说:“呵呵，即便成了烈士，也要和越南鬼子同归于尽!” 吃完早饭，分区下达一道命令，理发与照相！ 20名军分区理发员为每一位参战人员理了一个个光头，战士们摸着头嘿嘿地笑，并问理发员:“为什么给我们剃光头啊?” 理发员笑着说:“因为在战区可能几个月理不了发，也很少有时间洗头。” 理发员又说:“最大的一个优越性就是在于头部负伤时，能够及时发现伤口并准确地进行包扎。” 理完发的战士排队照半身像，大家心里非常清楚，如果成了烈士，这也许就是最后一张照片了，纷纷打起精神，希望能拍得好看些。 之后，军分区再次下达命令:原地休息睡觉，22时登车开进。 21时，军分区紧急集合的哨音再次响起，战士们一个鲤鱼打挺就起来了，纷纷整理自己的背包，背上枪就到操场上集合。 22时，战士们准时登车，向与越南宣光省河江市接壤的麻栗坡县的船头乡方向前进。 翌日凌晨，他们经过了麻栗坡，车队按照不准开灯的指示在黑夜中摸索着向船头乡开进。在距离船头乡5公里的地方突然停下了。有消息说，前方的一座公路涵洞被越军炮火击中，公路陷入瘫痪状态，车队无法继续前进，只好停下来。 原来，在白天的时候，盘踞在老山主峰的越军观察到有车辆活动，就居高临下打来数百发炮弹，把船头乡通向战区的一条战备公路炸得一片狼藉。 这段公路成为越军重点监视打击的对象。养路工背着枪在越军炮火的袭击下，利用夜晚抢修公路，并防止越军在公路埋设地雷…… 车队停下后，马上命令战士们疏散隐蔽，任何人不得点火，不得抽烟，更不能随便说话。同时，工兵连跑步上前协助养路工抢修公路。 转眼间，战士们四散开了，有的人隐蔽在车后，有的人则躲在路旁的树林里。 团长带领的工兵连到达破损路段后，就派出警戒哨兵仔细观察敌情，同时抢占了有利地形，3个高射机枪排和6台四十管火箭弹发射车严阵以待。 工程兵紧急抢修，被炮弹炸毀的坑塘一个个被填平，与此同时，文山公路总段得知军队开进的情况，及时调运战备钢架桥，在部队的配合下及时抢通了被炮火摧毀的公路涵洞。 4时50分，战士们再次登车紧急通过了船头乡，进入老山战区的边缘。通过那段公路的时候，尽管看见的只是模糊的人影，战士们还是由衷的举起右手，向用生命维护公路完好畅通的养路工敬了一个庄严的军礼。 为了保证战斗的胜利，战士们到达营地后，严格要求，多练苦练。不论是反复冲刺、穿林爬山的体力训练，还是小群多路、步炮协同的战术训练，他们都一丝不苟。战士们士气高昂，严阵以待，随时都在等待上级首长下达战斗命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