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屋（宗湘元散文诗三章）

洞庭传书

一

老屋，象一架遗忘多年的木板车，谁的童年，还在颠簸中酣睡。

深深浅浅的辙印，载满了油灯下外婆的针线与白发，母亲打满补丁的叮咛。

载满了屋顶残破的瓦片，床头厚厚的稻草与兄弟姐妹的欢笑。

一根裂开的绳索，从父亲肩头划过，我和兄弟姐妹，争相推着板车，如推着父亲的后背在走。

走过青青的草地，走过落日的河畔，直至把父亲推进新砌的坟头，有一座刻着我的乳名。

父亲的麻绳，落到我的肩上。我站直了身子，想拉起我的坟头，一躬身，不再有稚嫩的臂膀，和童年的欢笑，推在身后。

二

老屋还在山那边凝望着。一缕炊烟，袅袅而上，象举过屋顶不肯放下的路牌。

一声儿时的呼唤，响彻对面的山头，把老屋喊醒，把沉睡的山喊醒。

外婆走出场坪，蹒跚的身躯，被挪动的枫树倒影和拐杖扶起。

稻草人一声吆喝，麦浪纷纷伸开手臂，推搡埋头劳作的爹娘，丢下镰刀，揣起思念一路奔逐。

扑闪的火苗，点着了灶里的一把干柴，吹一口呛人的烟雾，把久违的乡音，土地的甘醇，挂在脸上。

尝一口，咸咸的，是爹娘一转身没有擦干的泪花。

三

老屋还矗立于世，低矮的屋脊沉默不语，一块块原始土砖，把风烛残年的日子垒积。

任凭往事的雨滴,一颗颗洞穿茅檐屋顶，洞穿屋顶下蓬草堆砌的温度，风不再怜悯没有一丝生气的老屋。

吱嘎作响的木门，虚掩着一段坑坑洼洼农民脚踩的足迹，袅袅而起的炊烟，在阿婆的白头帕上徘徊不走，凝成粉末。

最后一声叹息，跌落在沟沟坎坎的稻田尽头，与日出而作的汗水，被世代顶礼叩拜的土壤封存，被黝黑脸庞的后人封存。

一种温暖，于荒废的菜园里独自生长，枝叶攀过竹篱笆，攀过厚重的土砖墙，在塞满往事的缝隙里，俯看初春的气息。

想带回墙垛中一块土砖的古老，却发现儿时紧攥的一把稻种，在母亲远去的背篓里，沉淀发芽。

【作者简介】宗湘元：常德散文家协会副主席，津市作协会员，作品刊发省内外报刊杂志，曾多次获全国征文奖，现任红网文友首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