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span style="font-size:20px;">一一棒棒军故事（三）</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原创] 李秀瑜/文</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上期说到庞哥，庞祖云为了演好电视剧《山城棒棒军》主角梅老坎，首次体验生活就在解放碑重庆百货大楼碰了钉子。看着比自己高一头的电冰箱应该是再找一个棒棒儿与自己合力搬运，而不是以“今天我休息”为由拒绝业务。本是专业演员的他平时受人尊重，面对墨镜男粗鲁而蔑视棒棒言行极为反感而引发冲突。体会了衣冠取人的现实社会。重百大楼女科长道歉，是因为他谎称自己是龚小力幺爸，突增了是百货大楼总经理“长辈”的原因，导致科长变脸，是趋炎附势的行为，不是真诚的向当棒棒儿的农民工道歉。农民不易，进城打短工的农民工更不易。</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如果是现实生活中的梅老坎遇到了这事，该有怎样的心理和应对的方法？庞哥没有找到这种感觉，还待继续体验棒棒的真实生活。</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庞哥，庞祖云第二次体验生活换了地方。因为，继续在重百大楼揽业务，如遇上了那女科长要给他安排工作或请他吃饭就麻烦了。于是，庞哥选择了解放碑另一侧的群林市场。</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群林市场是重庆第二大国营商场，始建于1948年2月，是当时西南地区最大的百货商场。商场南、北、西三道门分别连着解放碑几条最热闹的大街，平时除了购物的顾客，逛解放碑或过路的人们都习惯于从商场经过，所以，每天人来人往，拥挤不堪，人群如潮。</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庞哥肩扛棒棒，手握绳索，站在群林市场大门一侧的橱窗前专注地欣赏橱窗里陈设的商品和道具。他早年在剧团跑龙套时就从事过舞台布景、道具、陈设工作两者之间，有许多相同之处，不仅要陈设好看，重要是突出亮点……</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看着、看着人已入迷，全然忘记了寻找拎包提件的棒棒业务。</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这时商场进出的人群中走出一位衣着打扮讲究，肤白貌美，姿态优雅，身上散发着淡淡的香水味，看上去约四十多岁的中年女士。她盯着橱窗前的庞祖云看了又看，然后转向另一侧再看，看得满脸疑惑，摇头走了。一会儿，她返回对着橱窗喊道：“老庞！庞祖云！”</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庞哥听到喊声立即回头。</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老庞，真的是你呀？”</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哦，芳芳，好久没见了，逛街嗦？”</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原来此人是重庆京剧团花旦演员蒋芳，她与庞祖云曾经是川剧团的同事。蒋芳调入京剧团后，他们之间就没有了往来，只有在市文化系统开大会时才能碰面，平时难得一见。</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蒋芳看着庞祖云这身扮相神态，盯着肩膀上的棒棒绳索不解地问：“老庞，你在做啥子？”</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庞哥有几分难为情地憨笑着：“唉，家中耍起无聊，出来找几个烟钱。”</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芳芳不解地：“川剧团没得演出，发的钱吃饭应该没得问题噻？生活困难随便找个看门的活路也不至于上街当棒棒儿哟？”</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庞哥一本正经地摇着头说：“唉，家家都有本难念的经，不说了，你还好噻？听说你老公做生意发了？”</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芳芳点头应是：“还好，还好！他与朋友合伙做摄影器材生意，这几年找了点钱，上个月在南坪卖了一套房子，三室两厅，20多万，现正在装修，年底搬家时一定请你喝酒。”</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庞哥耸了一下肩膀上的绳索棒棒，嘴巴一咧：“那啷个好哟？先道谢了。”</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叮咚，叮咚……”这时解放碑四侧的钟声陆续响起。</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芳芳看着庞哥背起的那根高过头顶的棒棒叹口气说：“走，晌午了，到我家吃饭去。我们还在正阳街住，方便得很，去年买的冰箱，里头啥子东西都有。”</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庞哥推辞：“谢谢，谢谢了！我还要找业务，十点钟出来的，一个业务都没有找到，再等一会儿。”</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芳芳吼道：“找啥子业务哟，走，到我家去，吃了饭再说！”</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芳芳不由分说地伸手要拽庞祖云，说：“同事十多年，请你吃个便饭有啥子嘛？今天还非得请你喝一杯！晓得你喜欢喝酒，我屋头啥子好酒都有，走！”</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庞哥盛情难却，只好跟着芳芳经民族路，过大阳沟来到五一路正阳街重庆京剧团宿舍。</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进屋前庞哥把棒棒、绳索搁在屋外，一边换鞋一边说：“芳芳，我这一身打头在你们京剧团脏你的班子了。”*</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芳芳：“说些啥子哟？莫说那些，别换鞋子，直接进来，请进。”</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进得屋来，芳芳热情地引座、泡茶，说：“老庞，你先慢慢的喝茶，不要客气，我炒两个菜，快得很，今天让你把酒喝好，难得难得，同事一场还从来没有到家里来过，下午耽搁了你的业务我给你10元钱，算是付给你的误工钱。”</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庞哥应到：“要不得！要不得！我搞起耍的，哪里误啥子工哟。”</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芳芳打开电视机，让庞祖云看会儿电视以打发时间，然后迅速从冰箱里取出食物开始弄菜。</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剧团宿舍是五十年代修建的青砖楼，没有专用厨房，平时就在自家门外楼层过道旁边生火烧水煮饭。</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芳芳是当年京剧团名媛台柱，文革中饰演过京剧《沙家浜》中的阿庆嫂，这十多年来剧团没有什么演出任务，团里无事，便在家里学着弄得一手好菜，老公生意上的朋友来家作客，无不伸手点赞。</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不大一会儿功夫，三菜一汤上桌，特别油酥了一盘花生米下酒。芳芳拿出一罐巴人咂酒，说：“这酒好喝，甜咪咪的，度数不高，我老公特意买来准备到北京送人的，舍不得喝，今天，不管恁个多了，咱们喝，来，干！巴人咂酒，一贯（罐）敬友！”</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庞哥看着这好酒好菜，有些感动了，想，这么多年了，我与芳芳并没有交往，仅仅是原来的同事而已，为何如此热情？我居然也糊里糊涂地跟她来了，唉，莫想多了，既来之则安之，喝！便埋头拈菜自吃。</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芳芳看着只顾吃菜喝酒的庞祖云，才五十岁出头就凸顶少发，前额皱纹像道道田坎，眼眶深陷，眼袋干瘪无力垂下，脸颊凹陷，身着补巴衣裳，一副苦大仇深，未老先衰的老农模样。心中暗想，咱们是以前剧团的同事呀，如今落到了这个地步。芳芳不禁摇头感慨，看着看着，两行热泪夺眶而出，轻轻抽泣……</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庞哥被主人家的抽泣声惊讶得张大嘴巴：“芳芳！啥子事？有啥子为难的事？”</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蒋芳只顾自哭，不作理会。</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庞哥有些急了，站起来拍着胸脯坚定地说：“蒋芳，这些年虽然没有来往，毕竟同事一场，你的事就是我的事，咱川剧团原来那帮师兄弟们都听我的，遇到事情是肯帮忙的，说嘛，啥子事？”</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芳芳用手帕擦着眼泪说：“你都成这个样子了还帮得了我的忙？看到你的今天就是我的明天，剧团要改制了，听说上级要断奶，要剧团市场化自负盈亏，我都这把年纪了，人老珠黄到哪里去自谋生路哟？搞不好还要像旧社会一样，走街串户，卖唱乞讨。”</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庞哥惊得目瞪口呆，心里暗暗叫苦，糟了，刚才说七说八的还来不及说出真相，引得蒋芳热情相邀又难过流泪，这玩笑开大了！有点不像话。</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于是，庞哥慌忙双手抱拳作揖连连说：“对不起！对不起，蒋芳，我们准备拍电视剧《山城棒棒军》，我出演剧中主角梅老坎，他是进城打短工当棒棒儿的老农民。所以我才在解放碑附近揽活路体验生活，找一下当棒棒儿的真实感觉。”</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蒋芳顿时木讷，一会儿突然破涕为笑：“装得像，装得像！装得太像了，老庞，你真有本事，你把我这个眼观六路，耳听八方，胆大心细遇事不慌的'阿庆嫂’都骗过了，高，高，实在是高！”</span></p><p class="ql-block">（注一、真实故事，蒋芳为化名，文中部分图片为网络下载，向原作者致谢！如有不妥，告之即删。</p><p class="ql-block">注二、“脏班子”*重庆方言，丢丑之意。）</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right;"><span style="font-size:20px;">2020年8月26日</span></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right;"><span style="font-size:20px;">于丽江程宝庄园</span></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