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烟汇丰拾碎(5稿)

林正德

<div> 如烟汇丰拾碎 <br> 林正德<br></div><div> 原汇丰银行福州分行大楼修复竣工已有些日子了,我只是偶尔路过时远观一下,最近,听说该楼周二至周六有对外开放,便抽空过去参观。我从仓山区梅坞路57号聚龙尚书院入口进去,顺着上坡路走了一二十米,即见修葺一新的汇丰银行大楼巍然矗立,这是该建筑物的侧面,在道旁砌着一堆假山,其中最抢眼的一块长方形大岩石上嵌刻着“宁静致远”四个红色大字。我沿着右边的道路往上行,来到了该楼正面,它是一座三层古罗马柱廊式建筑,四面环廊,地面两层,地下一层,屋顶四面倒水,西式封檐。粉刷一新的大楼呈白色,二层开平窗,一层正面外廊有7道古罗马建筑的半圆拱券,正中拱门石柱上悬挂着“福州市仓山区文化馆”和“福州市仓山区非物质文化遗产保护中心”的牌子,在拱洞上横装着一个巨大的LED屏,遮住了上面一半拱洞。<br></div> 修葺一新的汇丰大楼侧影 修葺一新的汇丰大楼正面 我用相机拍了几张该楼外景照片之后,即拾阶而上,从正面外廊走到东面外廊,那里也有7道半圆拱券,拱柱下各置一盆大型植物盆栽,地面用暗红色六边形无釉陶瓷砖铺就,左侧玻璃窗门全都紧闭着。我折回,从正面外廊中央的拱形玻璃窗门进入厅堂,迎面所见就是一座高大陡峭的西式楼梯,至少有三十多级木梯,其楼梯及地板均为硬木,质量非常好,已使用一百多年,依旧结实耐用。我径直登上楼梯,一上楼,就见一文化馆工作人员在楼梯口处正向二位女游客介绍情况。在楼梯口右侧墙上张贴着一整排文化馆工作守则、文化馆工作人员介绍等,而楼梯口这一面的墙上则悬挂着几幅书法家的墨宝。我绕过他们,往里面走,用相机对着那一排墨宝拍了几张照片,那画框的玻璃会反光,拍出来相片效果不甚理想。 一楼东面外廊 厅内楼梯 一文化馆工作人员在楼梯口处正向二位女游客介绍情况 我看见右边一房间是画室,里面无人,门敞开着,而画室东面连着外面走廊。我管自穿室而过,来到了走廊。那走廊十分宽敞,足有四五米宽,长约二十多米,其木质地板和楼里所有地板一样都油漆成深红色,虽刚装修过不一阵子,而地板的油漆有的地方都脱落成白色。走廊外面是古罗马式石砌围栏,下面是一个个花瓶似的小柱子,边上摆设几盆盆栽植物。走廊空空荡荡,无一人,我沿着走廊朝前走到底,往左拐有一半也是走廊,走过去,那里有一房间看上去是会客室摆设,在北面墙下方有一壁炉,不过,那壁炉口是用装饰物封住,据说,每一房间都置有一壁炉。 二楼东侧走廊一景 二楼房间壁炉 我发现房间西面的拱式玻璃窗门可以通到楼梯口,便从那里出去了。由于楼上已无其他游客,那个工作人员一直在关注我的动静,在楼梯口处,他对我打了招呼,我就随便跟他聊了一阵,我发现他是一个老福州,对仓山和这里的情况相当熟悉。从工作人员介绍图表得知他为副馆长、国画师。 另一摆满乐器的房间也有壁炉 随后,我告辞了他,即下楼。我站在外廊石阶上向周围观望一阵,那前面是一个停车场,而这地方最早是汇丰银行的网球场,它是福州第一个网球场,其四周用铁丝网围起来,那一串串硕大的紫藤花穗垂挂在铁丝网上,紫中带蓝,鲜艳夺目,就像是一大片璀璨斑斓的彩霞。李白有诗云:“紫藤挂云木,花蔓宜阳春。密叶隐歌鸟,香风留美人。”这诗生动地刻画了紫藤优美的姿态和迷人的风采。在上世纪五十年代初,这网球场和紫藤花仍还存在,后来,网球场改造成篮球场,再后来建成了市二医院托儿所,这都是后话。 紫藤(网络图片) 实际上,这次修复的只是汇丰银行主楼,而其他附属的建筑物均未修复。在主楼的背面原有一整排足有几十米长的侧房,前面是是蓝领工人驻,中间为置放家车和轿子的房间,后面为车夫、轿夫及其他杂役的宿舍,此外,东面还有两间养马的马厩。所谓家车,就是装饰很好的私人专用的人力车,当年,福州但凡有地位、有身份的人出门都要坐家车。英国人酷爱骑马,每逢周末他们都要到不远处的跑马场骑马玩,在尚存的跑马场老照片中就有汇丰银行经理苏格兰人F·G·Walker等人的身影。汇丰银行正经理住在毓英女中(现十六中)旁边的一幢小别墅里,副经理住银行二楼。<br> 第一次鸦片战争后,1842年中英《南京条约》签订, 福州被定为五口通商口岸之一。英国驻福州首任领事李太郭于清道光二十四年五月(1844年7月)到福州,但在设置领事馆过程中受到本地居民的一致反对,无人肯租与房舍,几经周折才在官府的协调之下借住在乌山积翠寺厢房中。直到十年之后,经当时福建巡抚端德批准承租城外的天安山(也就是烟台山)双江台2英亩土地建设领事馆。该馆于清咸丰四年(1854年)动工,咸丰九年(1859年)完工,耗时五年,建成办公楼一座,乐群楼一座,以及一些住宅等配套建筑。英国领事馆所处的位置是烟台山的中心地带,这一带本是坟场,那么,汇丰银行处于烟台山山坡理应也是坟地。带着这个疑问,我曾询问那位文化馆副馆长,得到的答案是肯定的,整座烟台山都是坟墓,石厝教堂和福州高级中学那一大片全是坟场。事后,我在网上搜索到一张老照片,那是烟台山上英国驻福州领事馆、英国领事馆住宅和乐群楼的全远景照片,在建筑物下方的烟台山全为墓地,也印证了我的判断。最早的烟台山根本就没有路,以前仓山人要到台江和城里只能白天去,观音井那里有一道关卡,天一黑关卡门一关就走不了,只能绕道从龙潭角摆渡过江。在英国率先于烟台山建领事馆之际,仓前山不到9平方公里的弹丸之地,又有美、法、荷兰、丹麦、瑞典、挪威、西班牙、德国、俄国、日本、奥匈帝国、比利时、意大利、墨西哥等16国在此设立领事馆或代办处,形成了领事馆区,还有33家洋行、8座教堂、3家教会医院、11所教会学校相继开张,风格迥异的西式建筑如雨后春笋般地拔地而起,星罗棋布,因此,包括烟台山在内的仓前山享有“万国建筑博览会”之美誉。 一百五六十年前烟台山全景(山上从左起英国领事馆附属楼、英国领事馆、乐群楼)(网络图片) 香港上海汇丰银行有限公司(The Hongkong and Shanghai Banking Corporation Limited),中文直译为“香港和上海银行有限公司”,英文缩写HSBC,中文简称汇丰。该行创设于清同治三年(1864年),总行设香港,次年3月3日开始营业,是英国设在海外的最大私营银行之一。1881年汇理银行邀请曾国藩长子、时任清朝外交官的曾纪泽为钞票题词的时候,曾纪泽取汇款丰裕之意,赐名“汇丰银行”。当时清朝修淞沪铁路、左宗棠西征、甲午战争等,都必须向汇丰贷款,汇丰成为清政府最大的债权人。<br> 清同治五年(1866年)汇丰银行在福州设分理处,行址设于南台汇丰弄1号,同治七年(1868年)升格为分行,经理是苏格兰人F·G·Walker,属上海汇丰银行管辖。这是福州第一家银行,汇丰银行系外汇指定银行,经营业务除侨汇及进出口外汇外,主要办理榕沪、榕津木材、笋干及茶叶等押汇。存款只有义和、天祥两洋行(均为英资洋行),以及英国圣公会、中华基督教卫理公会及教会所属各学校、医院等机关存款。由于各国领事都通过这里办理经济业务,一些中国的商人也与汇丰银行有银钱往来,因此这一带成了商贾云集、名流进出的地方,甚至连银行旁边的巷子都被称为“汇丰弄”。据《烟台山史话》一书介绍说:“早期在华外国银行的业务主要是给外商办理汇兑,汇丰银行开办之初也不例外,把办理与各种贸易有关的国际汇兑业务作为其主要经营项目。但很快地,它的经营模式就发生了变化,不仅经营汇兑、票据贴、存放款等传统业务,而且还取得了发行钞票、承办清政府大量外债和收存关、盐两稅等特权,使它稳执中国金融界之牛耳,成为外国资本主义侵略中国的金融中心和英国在华经济权益的总代表。/根据‘汇丰银行的政策从一开始就是在与中国有贸易关系的东方各港口,先设立经理处,如果证明有利可图,再升格为分行’(见《汇丰——香港上海银行》中译本第23页)的准则,对外贸易发达的烟台山很快设立分行就在情理之中了。”(P126-127) 日本亚东印画协会上海分会在1939年发行的《亚东印画辑》英文版福州辑部分的汇丰银行照片(池志海收藏) 我对汇丰银行建马厩颇有兴趣,在网上我搜索一张1887年汇丰银行福州分行职员们的合影老照片,感觉坐在前排中间位置一位翘二郎腿、蓄仁丹胡的外国人有点面熟,即把我以前网上搜索保留的跑马场老照片打开比照,果然在跑马场老照片中有此公。在跑马场土地租约仪式上的合影中,有此公及汇丰银行合影坐其左边的另一位蓄仁丹胡的苏格兰人。还有一张跑马场赛马比赛活动一群外国人的合影中,此公身处最醒目位置。我在电脑上将这些照片剪辑合并,做更仔细比对,我想此公应是汇丰银行经理苏格兰人F·G·Walker,此公同其他当年在福州的英国人都酷爱赛马活动。 1887年,汇丰银行福州分行职员们的合影(来源:汇丰银行) 跑马场土地租约仪式合影(网络照片) 1893年的一次跑马场赛马比赛观众(网络图片) 汇丰银行福州分行经理苏格兰人 汇丰银行福州分行经理苏格兰人F·G·Walker及F·G·Walker(三照合一) 汇丰银行福州分行经理苏格兰人F·G·Walker及另一高级职员(二照合一) 汇丰银行一楼是人们往来的厅堂,二楼才是银行办公的地方,银行的发票、档案等材料都存放在地下层,那地下层进出口的铁门钢板非常厚,足有十多公分厚,是特地从英国定制来的,至今上面仍嵌有英文。抗日战争期间,该行于民国31年(1942年)迁往重庆市,抗战胜利后又迁回福州复业。 汇丰银行地下层铁门(图片来自“行走烟台山”《汇丰银行 | 纵观福州分行的百年历史》) 一位曾在汇丰银行当过工友的陈依姆回忆说:“我就在银行里做工,洗衣、挑担,背都压弯了。银行里的那几个番仔(外国人)我都认识,都是女的,有的还会说福州话呢(解放后不久,番仔才搬走了)。番仔平常倒还客气,可是礼数也真多啊!比如我在那洗衣服,她们走过来,你要是没站起来敬礼,她们就会说你‘没礼数’,这哪有办法,她们时不时走过来,我还要做事哪。”(《三个依姆依伯讲述福州第一家银行——汇丰银行的如烟往事》刊于2006.3.23《东南快报》)<br> 这位陈依姆所说应是上世纪四十年代之事,可能那时汇丰银行职员多是女性,而非中早期。该文还讲了一事:“1944年,日本人来时,就驻扎在银行里,当时还出了件事。有个妓女被日本人强奸,怀了孩子,就在银行地下的防空洞里,日本人就要求塔亭医院(现福州市二医院)的护士去接生,护士去又怕出事。左右为难之际,陈为信医师就打算自己去,但是因为一定要带护士,他就带了个最老的包护士去。/当时我还打趣说,陈医师今天要去当接生婆了。玩笑归玩笑,大伙的心里可紧张了,就怕这一去就没了回头路。/大家都在银行外面焦急地等待着,纷纷说这下完了。可是最后神了,陈医师和包护士一点事都没有,回来了,大伙都欢呼了起来。”陈为信医师(医师执照署名为陈鹤汀),当时为福州老红十字会员、塔亭医院总务长、麻醉医师。在该文中,陈为信医师的儿子陈兆奋老先生续讲了下文:“那时,大伙正在银行外头为我父亲捏把汗的时候,父亲的心也跳得厉害,就怕日本人在防空洞里放毒气害人。/防空洞是马蹄式的,父亲走了大约25米长,从来没走过,而且漆黑一片,父亲说感觉每一步踩在地上的声音,都像踩在自己的心脏上。最后居然安然无恙,真是万幸,得感谢上帝。但是父亲额前的一簇头发,出来时发现全白了。/那已经是日军二次占领福州了,那次英国人提前撤走,日军就驻扎在银行里。”<div> 1944年10月5日,日军第二次入侵福州,汇丰银行成了日军宪兵队的驻地。也是同年,有次日军抓了一个抗日游击队员,用绳子捆绑在一棵树上打,当晚游击队员挣脱绳子,从汇丰银行墙边攀爬到隔壁马房巷里,那里的居民帮他逃脱了。日军恼怒至极,准备对他们施行“三光政策”加以报复。马房巷居民知道陈为信医师会日语,便求助于他,陈为信医师毫不犹豫地答应了,出面与日军宪兵队交涉,终于化解了一场血光之灾。<br> 1945年,中美特种技术合作所(SACO)部队驻扎在福州期间,曾使用汇丰银行建筑的顶层搭建观察哨,监视闽江上日本船只的活动。当时在SACO服役的埃尔沃斯·史密斯留下了208张福州老照片,并由其子、现居住在美国加州的一位大学教授兰迪·史密斯公布在互联网上,其中可见汇丰银行及顶层观察哨旧影。<br> 此文写出后,一网名“黄浦江水手长”的读者发帖说:“历史见证补充:我家住汇丰弄5号直至1986年搬离。我外公、舅公、父亲都曾是汇丰的中方职员,外公还是该行的会计主管,抗战期间1941年-1946年外公随英方人员(中方仅极少数人)迁至重庆营业。该行在1954年曾派上海行职员吴贤仁先生到福州几个月,登报办理兑现解放前所持有的存款和汇票(可查当年福建日报)。临时办公室设我家,由于外祖父年前去世,故外祖母被授权接汇丰银行地下库房的清理。……”<br> 据“行走烟台山”《汇丰银行 | 纵观福州分行的百年历史》介绍:“据汇丰银行福州分行后人,现远居美国的林锡如老先生回忆,他的父亲林质彬先生于1914至1952年间在此工作。他出生于福州市闽侯县农民家庭。由于家庭经济困难,仅上过两年三一学堂。按照现在的算法仅为初三肆业,但由于他勤奋好学,在工作中逐级提升,从入行开始的勤杂工一路跃升至主管会计及经理助理。他为人谦逊,熟悉英文及英文会计业务,得到英国经理和同事的认可。第二次世界大战期间,银行于1942年左右内迁重庆,全行员工遣散,副经理回英国,英国经理仅带上林质彬一人在重庆设点工作四年。抗战胜利后,回迁福州,分行又重新开业。/汇丰银行福州分行在福州营业时,林锡如先生的舅舅卢宝钟,姐夫黄如璋都在抗日战争胜利后,银行迁回福州复业时任职于该行,直至银行关门。同时在抗战迁至重庆这段时间中,该行曾进驻美国陆战队,作为暂时驻地。当时,林质彬是主管会计(称大写),卢宝钟是二写,黄如璋是三写。真可谓是满门英才。/关于搬迁重庆,这里还有一段故事:1942年5月,由于战争原因,汇丰银行委托英国领事馆向省主席申请沿途通行证。随行人员包括银行经理,副经理及夫人三位外国人。此通行证在电文中称护照,有趣的是当时政府还从中拨付了18元签证费用,同时规划了两条路线,一是走公路,福建-江西-贵州-重庆;另一条则是福建-湖南-广西-重庆(部分走火车)其实1942年1月,英国领事馆在汇丰银行筹备搬迁前就已经向省主席报告,申请福建、江西、贵州一路上对人员、财产的保护令。同时,在撤退前,汇丰银行报税时,省政府行文同意汇丰银行的外汇汇率按伦敦,香港的计算。由此可见,汇丰银行搬迁重庆,动静很大。外交部、英国领事馆、省政府都给予高度关注。”<br> 这些往事都是网名“黄浦江水手长”(亦网名“行走烟台山”)提供的,烟台山管委会人担心只是孤证,还特地到省档案馆等取证,查到了若干证据及当年《福建日报》的《启事》,证明事情属实。汇丰银行还是很讲信用的,所有客户解放前所持有的存款和汇票最后都一一兑现。<br></div><div> 1947年,汇丰银行转为福州私立塔亭护士学校,银行迁往进步路27号办公。由于该行原归上海行管辖,1949年5月,中国人民解放军占领上海,同上海失去联系,便直接归属香港总行领导。同年8月,香港总行致函该行停止营业。1949年8月17日,解放军攻占福州,9月该行同上海行取得联系,10月20日正式停业。 <br> 福州私立塔亭护士学校创办于1921年,由英国圣公会女差会在塔亭医院内建立塔亭护士学校,医院的医师兼任该校教师。1947年成立福州私立塔亭高级护士学校,汇丰银行旧址作为教学楼,校长是陈兆勤,教导主任是沈慧斌。在福州,新中国的第一批优秀护士,大多出自于这所学校。陈兆奋老先生在前面同文中回忆道:“我的大哥陈兆雄被聘为高级护士学校的教师。我就因此也入住该处”。“那里空气清新、树多、鸟语花香,每天晨曦初现和黄昏薄暮之时,我就会带上我的小提琴,站在银行前空旷的网球场上,独自一人享受我的琴声。后来,我上了厦大,就离开了那里。”<br></div> 1950年塔亭护校毕业生在汇丰楼前合影(网络图片,是陈兆奋先生提供) 据《烟台山史话》一书说:“1949年8月17日,福州解放,接受教会资助的塔亭医院收入断绝,经费困难。1950年9月19日,由裴大卫、霍琪及富品德(Rev.E.Pearce Hayes,美国人)三人代表福州西侨团体签字,与中华圣公会福建教区达成合约,办理了医院产权移交手续。1951年,医院董事会先后向中国红十字会及福州市人民政府申请要求接办本院。当年8月,中国红十字会福州分会复函同意接办,10月,福州市人民政府也复函同意接办,于是中国红十字会福州分会取消了接办意见。同月,空军部队接办,因医院不适合部队要求,而转交给省工会(后改为福州市总工会)接办,改名为福州市工人医院”。“1952年10月5日,塔亭医院、塔亭高级护士学校由福州市人民政府卫生局接办,分别定名为福州市立第二医院、福州市第四护土学校。”(见P92-93)<br> 而汇丰银行原址转为市二医院宿舍,先后入住汇丰大楼的有何祖焕、黄排力、方景光、康雄飞、林深、李庆安、陈祖荫等院长、主任医师、副主任医师及其他医院员工一二十户家庭,本来,这洋楼就没有多少房间,由于医院宿舍十分紧张,现在硬要塞进一二十户人家,只好把环廊隔成一间间房间,连楼梯下也隔成房间,当时楼里有2座楼梯,还有那一长排平房不是改造成厨房,就是成了宿舍。那厨房也是几家共用,一个厨柜,一家各用一半。随着时间推移,又在边上空地上盖了小楼,也作医院宿舍之用。<div> 那年代社会风气比较好,尽管这楼里挤进了一二十户,但各家基本上相安无事,并无发生大争吵之事。整座楼只有几个水龙头,人们都能自觉地排队等候取水,从未发生争先恐后抢夺水龙头取水的现象。楼前的空地上有一张大石板椅,好些人就拎着塑料桶在这里洗衣服、被单等,也是按先来后到洗涤。<br> 这汇丰楼里出生的下一代大多是50后、60后,说也奇怪,他们以女孩居多,有好几户几个小孩竟全是千金。白天,大人们都到医院上班,院子里就成了孩子们的极乐世界,特别是在文化大革命“停课闹革命”的日子,他们无课可上,整天玩耍在一起,踢毽子、跳橡皮筋绳、聊天。他们经常集体行动,洗马桶一起去洗,成群结队去买菜、买米、挑煤,玩耍一起玩耍,洗衣一齐去洗衣,到煮饭时间一蜂窝去煮饭。<br> 有个“长颈鹿”网友发帖说:“我在汇丰银行长大的,小时候我们都在防空洞一带做跑跑抓,防空洞里很黑,胆小的都不敢进去。防空洞上面有个花房,由花工培育新花,花房旁边有一棵玫瑰花,非常漂亮,那里的环境非常优雅,童年的记忆无法抹掉。”关于防空洞,有一网友补充说,“防空洞是马鞍形的,我们曾经摸黑进去过一次,从另一个出口出来,里面凉凉的,黑乎乎的,两个出入口都朝东。”</div> 玫瑰花(网络图片) 还有个汇丰大院网友也发帖道:“我是1957年随父母住进汇丰大院。当时汇丰大楼里面还有很多空房间,母亲嫌楼上上下不方便,故选择了后操场的一排平房居住。那时候楼上只有何院长、方主任、黄主任几家,我记得李庆安主任还没搬入,他那个房间堆满了拆下来的抽水马桶,还有其他的杂物。那时大院里种植了各种果树,大楼南面网球场旁边有番石榴、文旦柚、桑葚、核桃,北面后操场种有荔枝、龙眼、黄旦等等,还有榕树、樟树及其他景观树,特别是东面上坡台阶旁有两棵笔直的松树,绿化挺不错的。大院小孩一般称网球场为前操场,北面场地称后操场。后操场靠近围墙北门处有一方形砖房,大门漆成红色,据说是消防专用。平房走廊下边是个水池,据说也是供消防用的。” 柚子树 当然,他们也很想“干革命”,那时候,仓山区是××会的大本营,好些孩子都以能当上“毛泽东思想红小兵”感到无上荣光,有个小女孩才9岁,年龄不够大,但她很想有个红袖章戴,就多报大了两岁,终于弄个红袖章戴戴。<br> 那时市场上刚孵出的一只小鸡才卖五分钱,他们几乎家家户户都养鸡,白天,他们都把鸡放到院子空地上,在放出鸡栏之前,许多人通常都要先摸摸母鸡的屁股,看看有没有快下蛋,确信没有才放出窝去,生怕母鸡把蛋生到户外被人家拣走。这些知识分子养鸡不是行家里手,在冬季时,有户人家居然特制了小棉袄给他们家的鸡穿上,生怕鸡挨冷受冻。有人从楼上窗户上往下望就议论说,这鸡肯定养不好。果然不久,那家鸡因肝火太盛,连鸡屎都拉不下来。其实,鸡是温血动物,成年鸡的体温为40.5~42℃,基础代谢也高于其它动物,鸡的基础代谢是猪、牛的3倍,而福州的冬天也不太冷,根本不需要给鸡穿衣裳。我在网上看到一则消息说:冬季来临,英国康沃尔(Cornwall)一家农场里的圈养鸡纷纷穿上了手织套头衫过冬。也许,英国的冬天太冷了,给鸡套头衫,或许还说得过去。但在福州给鸡穿衣套衫的实践证明,鸡屎下不来,不信,你可以试试。有一位小姑娘特别喜爱养鸡,有一天她家的鸡因鸡瘟病死了,她为此伤心哭泣了好一阵子,大人安慰她要再买小鸡给她养,她才止住哭。在楼前的空地上放养着各家各户大几十只鸡,简直就成了个养鸡场。有户人家还养了两只火鸡,那火鸡体型高大,黑油油的羽毛发亮,据说欧洲人因为觉得它的模样像土耳其人的服装:身黑头红,所以称它为“土耳其”。而这两只火鸡立于群鸡之中,确有点耀武扬威、趾高气昂的样子,那雄火鸡求偶时会展开尾羽,翅膀下垂,缩头阔步行走,并发出急促的“咯咯”叫声。 鸡(网络图片) 火鸡(网络图片) 那年代没有电视,每当夏夜,那些孩子们就拿着凳子坐在楼前空地上纳凉谈天。那时候天很蓝,可以看到星星像撒豆似地布满夜空,正是李白有诗云:“青天何历历,明星如白石。”有位也住在里头的市二医生很爱跟孩子们讲关于鬼的种种传说,一天晚上,他煞有介事地说,在空地右侧那棵高大的“番仔番石榴”树,他看见在漆黑的夜间树叶丛中有鬼魂在招手……他说得一惊一乍,孩子们也听得眼睛一眨一眨的,心里害怕极了。何谓“番仔番石榴”,番石榴本来就是外来物种,原产南美洲,再加上“番仔”(福州话为洋人),我只能理解是汇丰银行的外国人栽种的番石榴树。不知这位仁兄真见鬼了,还是故意吓唬孩子们,反正几十年过去后,在一次重逢聚会上,这件事仍是当年孩子们、如今老年人们津津乐道的趣事。<br> 后来,上头一声令下,老三届生纷纷上山下乡去,新三届生进中学念书,转眼间,新三届生中学速成毕业,有的上山下乡,有的是照顾对象进工厂当临时工,随后,相继招工工作,有的接着还上了大学,有的出国去了……总之,他们都告别了美好的青少年时代,那些在汇丰大院里玩耍在一起的日子就此结束,一去不复返,他们相继走向社会,各奔前程。在改革开放的年代,许多住户都先后迁出了汇丰楼,他们的住房条件都得到极大的改善,这是改革开放给中国人民带来的红利。<br> 在上世纪七八十年代的计划经济年代,市二医院在现在停车场、最早网球场的地方盖了一座青砖二层楼房,开办了市二医院托儿所,设小班、中班和大班,专收本院职工家属的子女入所,已解职工后顾之忧,当时市二医院的福利条件比较好,入所收费比外面的托儿所要低廉许多。由于本人也是市二医院职工家属,所以,我的儿子在八十年代后期也有幸入所。早上我把儿子送到托儿所,中午他在那里午餐和午睡,下午下班我再接他回家,省心不少事。 市二医院托儿所小班小朋友们与阿姨在托儿所合影(拍摄时间为1987年7月)<br><div><br></div> 市二医院托儿所中班小朋友在西湖公园九龙壁合影(拍摄时间为1988年5月31日) 巴尔扎克说:“童年原是一生最美妙的阶段,那时的孩子是一朵花,也是一颗果子,是一片朦朦胧胧的聪明,一种永远不息的活动,一股强烈的欲望。”我儿子在这托儿所度过了最早的三年集体生活,而今几十年过去了,不知他是否还记得那段童年时光。那托儿所每年都搞春游、秋游、儿童节等活动,组织小朋友们到烟台山公园、西湖公园等处游玩,还拍了一些照片,留下了美好的记忆。 市二医院托儿所大班小朋友与老师在西湖公园合影(拍摄时间为1989年8月29日) 市二医院托儿所大班小朋友在烟台山公园合影(拍摄时间为1989年) 市二医院托儿所中班小朋友们与老师在西湖公园看菊展合影(拍摄时间为1988年秋) 随着时光的流逝,汇丰大楼越来越破烂不堪,满目疮痍,就像一个行将就木的老人。值得庆幸的是,在保护烟台山历史风貌的大背景下,2009年,汇丰银行终于得以重新修复,并被楼盘“聚龙尚书院”圈入,目前已挂牌为仓山区文化馆和仓山区非物质文化遗产保护中心。2013年1月,汇丰银行福州分行作为“烟台山近代建筑群”的一部分,公布为省级文物保护单位。 修复前的汇丰银行大楼(福州市仓山区博物馆图片翻拍) 今天的汇丰大楼虽然被包围在高楼大厦之中,但它那罗马式建筑依然别具一格,处处焕发出浓浓的西洋风情,使人想起它曾经的辉煌,其历经一百五十年的沧桑巨变,它是历史的见证。在一百五六十年前,整座烟台山是一个荒山坟场,如今,高耸入云的大厦四处林立,这是改革开放给中国带来翻天覆地的变化。那些在汇丰楼里长大的孩子们永远也忘不了那一段美好的无忧无虑的青少年时光,但不管怎么样,今天的生活比过去好得多,物质条件比从前得到极大改善。展望未来,中华民族必将复兴,伟大的“中国梦”一定会实现!当然,我们这一代人已经老了,但相信我们的下一代会比我们过得好! 修葺一新的汇丰银行大楼正面一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