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水与民风

殿君

<h3> 家乡合川是一个常发洪水之地。<br>  从小在江边长大,面对滚滚奔腾的洪水,犹如打铁匠面对炉火、船老板面对风浪一样稀拉平常。虽然从小与洪水结下了不解之缘,但一直不理解为什么把江河涨大水叫洪水,因为从颜色和水质上看,不如叫浑水或黄泥巴水更合适。后来才知道,洪,便是大的意思。传说上古神仙共工是水神,力大无穷,所以水字加上共字就是洪,后来经过不断演化,“洪”就含有气势庞大的意思了。</h3> <h3> 离开家乡几十年了,但无时无刻不牵挂着家乡的山山水水。<br>  合川每年均会涨水,但算得上洪水的次数也并不是很多。合川的地理特点决定了与其他地方有极大的不同,渠江、嘉陵江、涪江三江汇合于此,每至盛夏三江之大水叠加于斯,涛天洪水势必在此泛滥成灾。</h3> <h3> 洪水有洪水的气势,合川人有合川人的泰然!<br>  面对涛涛洪水,不管他是铺天盖地气势汹汹而来,还是风驰电掣呼风唤雨而至,合川人那种满不在乎的态度让我佩服得五体投地。你看吧:男女老少闹闹嚷嚷的一大帮,从容不迫地站在水边,洪水即将淹到他们的门坎了,也丝毫不会惊慌失措,坦然地欣赏着江水的奔腾,评价着洪水的涨势,指点着江中的漂浮物。那种从容和淡定,仿佛洪水与他完全无关,就象是欣赏着一场街头艺人的表演一样轻松。</h3> <h3> 合川人的这一特质,不知是从哪朝哪代人形成的,也不知道是怎么遗传下来的,抑或是与生俱来的?总之非常神奇。<br>  从记事时开始,我们就举家搬迁到合川,居住在嘉陵江岸边。这个地方名叫晒网沱,它东挨东津沱,西接南津街,面朝八角亭,背靠铜梁洞,是一处非常美丽的江岸。我们一家从此就成为地道的合川人,旁人问起,总是自豪地宣称:重庆合川的!</h3> <h3>  说来令人不信,合川人对待洪水的态度,已经到了缺乏最基本的敬畏的程度。比如我有一个同学,他的家的家门进水了,全家人竟赤脚站在门口玩水,一点没有要逃离的意思。反而是母亲吆喝着子女们将坛坛罐罐搬出门来擦洗,然后再搬回屋里去,说是千载难逢的用水不用钱的时机,这是一例;更有一例,洪水淹进家里,家人把怕湿的和贵重的东西往桌上床上传,洪水涨一寸就搬高两寸,洪水涨一尺就搬高两尺,丝毫没有携带细软逃命的打算。这需要何等稳健的心态呀?哈哈……当然,这跟政府预告的洪水涨势和涨水高低有密切关系,并非盲目玩命,呵呵。</h3> <h3>  我的小伙伴中也不泛有神勇之徒。记得有一年发特大洪水,浑黄的江水裹挟着大量的漂浮物顺江而下,晒网沱的男女老少们站在洪水拍打的岸边,手里端着红苕稀饭,大呼小叫地欣赏着滚滚洪水。这时,不知谁大喊一声:看!一只羊!大家定睛一看,果然在浑浊的江水中漂浮着一只山羊。正在大伙议论纷纷之时,某邻居二娃已果断脱去背心幺裤,誓要从江中抢回山羊。</h3> <h3> 老人们的阻止已经来不及了,只见某二娃一个猛子扎入洪水之中,经过一番拼搏,在下游几公里处争扎上岸,浑身上下被泥水泡得像个泥猴,终于牵回一头活羊不在话下。<br> 在三江包围的合川城,类似故事不下千万。每逢洪水上涨,江水中总有鸡鸭牛羊之类的生畜漂流而下,还有不少箱箱柜柜的家俱财物顺水而未,也总有不怕死的亡命之徒见财舍身、视死如归地去捞取。每经特大洪水,总有不少此类故事传为佳话。<br>  合川,是一座历史悠久的古老城市;合川人,更有一种大气淡泊的从容之气。</h3> <h3> 合川是古老的。<br>  合川古名垫江,秦朝时设垫江县,县域辖今合川、武胜、铜梁、安岳、岳池县等地;东晋时改属巴州,魏朝时设合州,隋朝初年更名涪州。淳佑三年(1243年)为抗蒙兵,在州城之东5公里的钓鱼山筑新城,州府迁居钓鱼城。宋末,蒙古军队大举南侵。南宋开庆元年(1259年)10月,蒙古军队在潼川府路合州(今合川区)正式打响钓鱼城之战。在战斗中被称为“上帝之鞭”的元宪宗蒙哥被流弹击中身亡,此后欧亚各战场蒙古众王回师争夺汗位,使得南宋王朝延续20年,甚至改变了欧亚战场的格局。合川钓鱼城因此被欧洲人誉为“东方麦加城”、“上帝折鞭处”。</h3> <h3> 合川同时也是现代的。<br>  合川也是名人辈出之地。历史上的有识之士自不待说,近现代就有于成龙、张森楷、陶行知、卢作孚、赵君陶、舒积成、刘文学、王坚等等名人义士。这在一定程度上也熏陶了合川人的人文品性。今天,合川已成为重庆市的西部重镇,物华天宝,民风淳朴,景色清雅,是生活康养之胜地。</h3> <h3> 洪水,特别是几十年不遇的特大洪水,对人们的生活肯定有不利的影响;但是,也正是因为洪水,才勾起我对合川的深深眷恋。那里不仅有我童年的回忆,有我的父老乡亲,更有我对三江山水的爱恋……<br>  每次我看见或经过那座高耸入云的白塔,它不仅是合川城的一个图腾,更是我心中永不脆弱的主心骨。</h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