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知青生活回顾(5):知青生活二三事

欧阳晓明

在我六年多的知青生活里,发生过几件事一直让我不能忘记。 1972年我在辽滨红卫营 。<b><br>一、 一次冒险行为</b><br><div>我们所在的辽滨苇场坐落在辽河入海口旁,说起辽河,每日涛涛不尽的河水从此处流入渤海,而渤海海水随着涨潮也会回流到辽河,我们经常可以看到水位在潮汐的作用下时高时落,清澈蓝色的海水与浑浊的河水交融在一起的景象。</div><div><br></div><div>在辽滨苇场的那些年,每年冬天脱谷交粮之后就进入农闲,青年点放假知青回家,一般放假一个月左右,春节过后再回到辽滨。每当冬季放假时,辽河已经封冻,从家回来时也尚未开封,我们来回都是从辽河上走过,在营口火车站上下车。由于我们是在辽河入海口旁,封冻后的辽河的河面上并不平坦,由于冰层形成得很不规则,浮冰层叠挤压,冰排堆积隆起,形态各异,这种景观是由于结冰期的寒冷气候与海水潮汐不断博弈形成的。寒冷一次又一次的企图封冻河面,海水涨潮又会一次又一次把已经封冻的河面撑开,形成冰排之间的流动、冲撞、挤压,最后气候战胜了海水的潮汐,河封冻了。然而,在春天的解冻期,气候与海水潮汐的博弈是在冰下,一旦冰面的硬度抵抗不住潮水的进攻,入海口处的辽河可以在瞬间开河,湍急的河水带着一块块浮冰顺流而下。</div><div><br></div><div>记得1975年春,由于父亲病重需要照顾,春节后我从北京回来的比往年要晚些,3月的一天,我只身一人坐火车回辽滨,到达营口时已经下午三点多,走到渡口时太阳偏西了,手里提着两个沉甸甸的旅行袋,里面装满带到青年点的辣椒酱、炒咸菜、糖果等食品。当时辽河已进入解冻期,河边上的冰已经开始化了,河面上无一人行走,看到这种情况我意识到过河很危险。但是如果今天过不去河,意味着我需要重新坐火车(当天已没有火车),绕道沟帮子、盘锦再乘长途车才能回到红卫营,恐怕还需要二天多时间。那时买火车票、汽车票、住旅馆可不是那么方便,一旦买不到票、住不上店,我有可能就要在火车站或汽车站里过夜了。</div><div><br></div><div>就在我束手无策的时候,一个外地人跃跃欲试的打算过河,岸边的人都劝阻他不要过。我走过去对他说,咱们俩一起走过去吧。我鼓起勇气,扛着沉重的东西,跟在他的后面。河边的冰已经开始融化了,我们跳过岸边的青沟向河对岸走去。当走到河中间,远离两岸的喧嚣声,河面上寂静无声,安静的使人心惊胆战,雾茫茫的河上只有我们两个身影,当时身上直冒冷汗,心提到嗓子眼。辽河宽度大约有1000多米,战战兢兢的走了20多分钟,终于到了河对岸。<br></div> 重返辽滨,辽河边(2006年) <div>河对岸是营口市河北小街,我们青年点距离河北小街大约还有8里路,我搭了一辆马车到青年点,在大门口遇到推着自行车打算回家的赵成年连长(派驻我们连的当地干部),他的家就在河北小街,靠近河边。他得知我是从河上走过来的非常吃惊,说是太危险了。然而没有想到的是,当他骑自行车回到家时,就看到辽河已经开河,巨大的冰排顺流而下,与我过河的时间相差不到两小时。后来赵连长说,由于辽河入海口开河事先没有预兆,几乎每年都有“胆子大”的人在开河时被困在河面上,河上全是冰凌、冰排,船根本无法下去,岸上的人眼睁睁的看着而无法施救。为此他心惊胆战,一夜都没有睡着,越想越是后怕啊!</div><div><br></div>后来我和赵连长先后把过河的事告诉了我妈妈,本来我还窃窃自喜,侥幸自己在开河之前过去,没想到受到妈妈的严厉批评,其严厉程度也是罕见的。妈妈说我做了一件愚蠢的事。她说:危险有两种情况,一是自己无法控制无法避免的危险,例如你们遭遇地震,这种危险就要勇敢应对,不能退缩,必要时还要挺身而出;另一种是可以避免的危险,就应尽量回避,不要去做无谓的冒险,不要逞个人英雄主义,更不能存在侥幸心理。如果这次你在过河时开河,将酿成无法挽回的悲剧,会给多少人带来痛苦。尽管没有发生问题,但是这种侥幸的、投机的心理是要不得的。妈妈的话对我震动很大,尽管父母的一生是经历过千难万险、出生入死的,但是她对危险的客观分析和理性态度让我一生牢记。同时我也深深地感到,我的生命不仅仅属于我自己,它属于我们这个家庭,属于社会。要珍惜生命,要对爱你、关心你的人负责任。<br> 收工回来,我和姐姐晓光走在大坝上 <b>二、 一次发烧治好我的皮炎</b><br>记得1970年下乡前,我在沈阳四十中学念书,其实也没有学什么,文化大革命的阴影笼罩着学校。当时父母在哈尔滨处于被软禁的状态,走资本主义当权派、里通苏修反党集团几顶帽子还压在父亲的头上,哥哥欧阳湘没有平反且死因不清。在这种情况下,我情绪低落、压力很大、也非常消沉。由于心情不好患了神经性皮炎,神经性皮炎是顽症,没有特效药,当时也就买些带有激素的外用药擦擦。70年下乡后,皮炎也一直没有好转。有一年夏天(大概是1973年),我突然上吐下泻,后来又伴有高烧,最高烧到40.3度,走起路来摇摇晃晃,迷迷糊糊。连里领导决定用牛车(当时还没有拖拉机,连里唯一的交通工具)把我送到十里外的场部医院,场部医院的医生诊断为细菌性痢疾,马上打吊针,治疗的还算及时,先后连续滴了几瓶药就见好。高烧之后,我发现神经性皮炎也一扫而光,再也没犯,真是坏事变成好事了。奇怪的是,第二年的同一时间,我又得了第二次菌痢,这次发烧到39.8度,也许是上天为了巩固治疗皮炎的效果让我又发烧一次吧。<br> 晓光同室知青姐妹(晓光后排左二)<br> 三、 卸石头船<br>在辽滨,农闲时也干点副业,有一段时间经常卸石头船,当时卸一船石头挣50元钱,不是每人50元,而是一共50元。大船运来的石头是用来建房子或者是修水利工程,都是大块的。船停靠与岸边相距4-5米,用两块长约7-8米、宽30-40厘米的跳板连接,一头搭在船上,一头搭在岸边。我们先要把石头从船舱搬到船上来,再通过跳板把石头搬到岸上去。稍小一点的石头我们用两手抱在身前运来运去,大的石头一个人搬不动就得两个人抬,石头砸到手脚时有发生。人走在跳板上直颤,下面就是涛涛的辽河水,开始时我们都紧张害怕,后来找到走跳板的窍门,抱着或抬着石头顺着跳板上下颤动的节奏,带着小跑过跳板。当年也发生过“英雄救美”的事迹,我们的一位女生一不小心从跳板上掉了下去,一位男生毫不犹豫的跳下去,把女同学从水中救了上来。<br> 与知青伙伴在宿舍门口合影<br> <div><b>四、摸“资本主义尾巴”</b><br></div><div>我们每年育苗时需要大量的草袋、草绳,如果我们到国营供销社去买,质量不好还很贵,而到附近的老乡家能买到他们自己编的草袋和草绳,质优价廉。但是在1976年农村正在大搞“割资本主义尾巴”运动,如被发现私卖自产产品要被批斗,老乡们都不敢卖。怎么办?知青还是胆子大,我们派了几个人白天到附近的村子里观察,看谁家院子里堆有稻草垛,说明这家可能会自产这些稻草制品,于是走进去看货并与老乡谈好价格,等天黑后再开拖拉机偷偷的拉回来。现在看来很可笑,但是那时我们国家在极“左”路线的把持下,老百姓追求富裕生活的一点点愿望却成为走资本主义道路的标签。</div> 对我们这一代人来说,最美好的青春时代留在了农村广阔天地,知青生活是艰苦和辛劳的集合,当年我们苦恼过,抱怨过,甚至有人对前途绝望过(我们连有一位男生自杀),当然我们也苦中有乐,累中取乐,乐在其中。40多年过去,随着岁月的流逝,我们已经能以宽容、理性的态度看待知识青年上山下乡这一运动,能以平和、轻松的心态回忆当年的艰难经历。我写这几篇回顾,只想用我们的经历让后代知道,艰苦的历练是一种精神财富,也为我们今后的人生道路打下了基石。<br><br> 晓光晓明两家重返辽滨(2006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