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年的小人书

沈阳游侠

我是七二年出生的，个人认为，我们50后60后70后，小时候都是读着小人书长大的，都看过也都买过，它绝对是我们童年时代成长的良师益友，小人书的影响极其深远，有着深刻的童年记忆。起码2010年前后时我还没怎么特别在意、关注、怀念小人书，直到安了宽带，手机有了流量，得知连环画收藏市场的火爆，才通过网络去了解小人书背后的故事……

小人书学名叫“连环画”，是我国传统的艺术形式，它是多幅画面连续叙述一个故事的绘画方式，它图文并茂，文字简单，老少皆宜，通俗易懂，即使没有很高的文化水平，也能看懂。那一幅幅简单几笔勾勒的图画，配上几十个文字，薄薄的几十页，便能凸显出一个个令人神往的故事。我的童年，物质、精神还是相当贫乏的七十年代，电视还是稀罕物，人们的精神生活只有广播和老三战等几部可看的电影，那时除了课本，没有任何课外书，少年儿童甚至部分成年人的主要精神食粮的“小人书”，占有重要角色，基本上我们小孩们从幼儿园育红班时就都开始翻看了，小人书多为64开，只有巴掌大小，便于携带，在普遍文化水平不高的时代，是那个年代最廉价最流行的文学读物，它在我们成长的年代里，丰富了无数书本上学不到的知识，也丰富了人们的文化娱乐生活。那时家家都有小人书，就看谁家的多，少则几十本，多的几箱子，相互之间串换借阅是常态。小人书的兴盛是毛泽东思想指引下的时代产物，五十年代由于政治上主张提倡艺术要为工农兵服务，另一方面由于连环画发行量大，绘图者的报酬相比其他绘画为生的行业更丰厚，一般估算，每月稿酬折算下来怎么也能是工人工资的八倍十倍的吧，所以不计其数的画家们，甚至顶尖的一流画家也都投入到连环画的创作中，才创造了中国连环画史上无与伦比的艺术高峰，五六十年代到达巅峰期。七十年代末八十年代初，改革开放，全国上下一片春机盎然，文化领域更是百花齐放，小人书极为风行，供不应求，虽说新创作的作品比例不大，但再版的印量极大，达到了出版的高峰。八十年代的央美还曾开设了连环画专业，80—89年连续招生十年。

记忆里，七十年代末八十年代初，小人书特别多，基本两毛上下就可以买一本，一分二分就可在书摊租借一本，武侠小说琼瑶小说的出租热还是八十年代中后期的事呢。大量的书摊就像现在的生鲜超市一样遍布，书摊一般设在出租人的家里或者自家附近的马路边上，为了方便移动，出租人通常打个两扇相连可以开合的扇形书架，一本本一套套像横的叠瓦一样排在书架上，两端用松紧带一横。那时候别说我们小孩没什么零花钱，就是大人们的腰包里也不见得有多少富余，所以会想出各种攒钱的办法，即使不认识字，但那些栩栩如生的图画像无形的魔法一样，吸引着我们，应该说是小孩的求知欲很强啊，哈哈。吾早期所有的零花钱都花在看书买书上了，差不多每天放学都先去新华书店看看又有啥新书了，八十年代初期，零花钱三五毛，当时汽水一毛五一瓶，面包一毛七一个，冰棍一根二分三分的也舍不得买，宁可饿着肚皮少吃点也要攒钱去书摊看书、买小人书，小时候争着跑腿买酱油买醋的挂着剩的几分钱能要来当零花钱，大一点时候懂得破烂可换钱，每逢听到胡同有人吆喝“破烂换钱”就飞快地跑回家，用四处寻么的积攒的空酒瓶、纸壳子、金属废料、牙膏皮子等换取几毛钱后再去书店买书，和小伙伴一起去时，必定不能买重样了，挂着回去能多看几本。那时小伙伴间以拥有小人书的多少为荣耀，谁的多谁就是老大，也总会有人把小人书带到学校，课间大家关心的三个核心问题无外乎：书名是什么？谁的？可借否？关系好的才允许借阅，关系不好的也就免谈了，不做多想。小人书每一本都是宝贝，都是炫耀的资本。买、借、换、看小人书，是我们课外最为重要的学习活动。有的小学生自制力差，往往一拿起小人书就忘了时间，还有不分场合比如走路时上课时课间时吃饭时睡觉之前等等，没收吧，还怎么也不能“斩草除根”。夏日午后，叼一根冰棍，拿上一本小人书，在林荫下，坐小板凳上痴痴地翻阅；有时为了一睹为快，几个人围在一起搭着肩膀共看一本，负责翻页的不能翻太快，否则有人就要伸手拦了，“慢点儿，我还没看完呢”😂；在书摊租书看的时候就是另一个节奏，看完还会再快速看一遍，等着看这本的会无奈干着急；“你还走不走了，不走，我走了啊”这话听着是不是特别熟悉啊。那时对于小人书爱不释手，看得特别认真，人物服饰以及武将的兵器盔甲马匹等前后的变化，有时还会照着小人书仿着描绘，那时我们课本的空白页往往都被涂鸦了，应该说小人书不只是我们文化的启蒙，还是我们学习画画甚至艺术鉴赏的启蒙老师；聚精会神废寝忘食看小人书的小孩，常被大人们取笑说是“大学苗子”。😂 曾看过一篇报道说，一大型古装戏重拍，专门聘请了当年同名连环画的绘者当艺术顾问服装道具指导，可见小人书的深远影响。

“文革”以后到80年代，小人书发展进入繁荣鼎盛期，当时的出版社已经很尊重市场规律，热播的影视剧、小说、社会事件，都会马上改成连环画出版，比如《红岩》、高尔基的自传三部曲小说等，电视剧《霍元甲》《陈真》等。电影《少林寺》热映后，全社会掀起武侠热，各种武侠类小人书马上发行，最著名的是关于太极宗师杨露禅故事的《偷拳》3本和续集，我好像是费了两年时间才买齐的。那时候的小人书题材丰富，包罗万象，常常有名画家的作品，印刷精美又具有极高的艺术收藏价值，但由于是连环画，它得一幅一幅一本一本的绘制出版，且分册零售，整套的出齐全需要时间跨度很长，最长的是《李自成》，八年才出完全套；另外一套书里各册印量不一，很多印量少的是一抢而空的状况；再有当地书店是否引进销售，倘若缺乏恒心和毅力，能攒齐实属不易；还有一点，不同美术出版社出不同的版本，会诱惑你让你分散追击，所以像西游记、水浒传、岳飞传、杨家将等我们比较喜欢的都是差那么几本才全套，还有内容人物特混乱容易搞混的隋唐说唐和兴唐传的隋唐英雄故事，至于《三国演义》、《东周列国》等大部头的对于孩子们更是有难度。那时我们男生特别喜欢看武将们的战阵厮杀，许多情节都让大家津津乐道，由于小人书故事连续性太强，以至于我们看了第一页想看第二页，看了上集想下集，它太有吸引力了，中间缺一集一本都要想法补上，哪怕是借或者租，才不遗憾，我们常争论说唐十八条好汉的排名，都使什么兵器，多重；比一比谁能说出更多的三国水浒人物；封神演义里谁是谁的师傅，谁有啥法宝什么坐骑谁更厉害；当时评书岳飞传、杨家将的广播，我们听的如痴如醉，与小人书相映成辉，吸引着我们，姓岳的姓杨的会以岳家杨家后人为荣。最爱看的三国演义这套是个人最喜欢的之一，每一页的人物都活灵活现，因为借着租着看过了太多集，以至于追的有些晚，等后期出了整套的又买不起，有大人赞助的情况会好些，谁要是集全了48本，他就是周围最牛的那个。也是前些年小人书市场火爆，才知道绘画者赵宏本、钱笑呆、王叔晖、刘继卣、贺友直、顾炳鑫、刘旦宅、程十发等是那么知名的大家，他们的作品那么受追捧，现在让他们去画连环画已不可能了，想想没有电脑，一幅一幅的手工绘制，这工作量……那时绘画行内有个共识，那就是连环画比国画还要难，相当考究作者的手上细节功夫和对人物性格、对剧情的把握，连环画更强调特定人物特定造型，又要紧扣故事情节的连续性，不像国画可以随意选定某个单一题材即兴挥毫，“小人书，大工匠”正是对当年兢兢业业搞绘画创作者们的高度评价。八十年代初改革开放后，经历十年浩劫幸存下来的身体还算健康的大批画家们纷纷改行去搞单幅画的创作，追求最大化的利益，年轻的画家对工作量颇大的连环画又不屑一顾，人才迅速流失，连环画产业又受外来动漫和绘本的冲击，再加上电视传媒的迅速发展，大量粗制滥造的“跑马书”的泛滥，连环画已经途穷末路走向衰落。我现在还保留着的能有三百五十本吧，品相完好，除个别传阅翻看得太厉害，行话说都够九品级，很多应该是十级。四五年级时办了图书证，从图书馆能借到小人书，加上彼时小人书价格上涨得厉害，《丁丁历险记》系列都是五角一本，觉得没必要花钱买了，重心转向了集邮。不管现在小人书的市场价位如何，反正我是没打算卖啊，留着闲时翻翻也好，太多的小人书早已忘了故事情节。小学时，班里有个姓栾的同学家里小人书最多，因为他爸就爱看爱买支持啊，轻易不外借的；倒是另有个同学，企业破产之后在怀远门附近的西顺城内街，经营了个“清风轩书店”，专营二手书收售出租业务，以此为生，他过手的小人书据说有一万多册了。

小人书是我生命的一部分，那时看小人书的快乐，买小人书时的诱惑与付出，记忆犹新，它们承载着我少年时的一段时光和梦想，收藏着一份美好和童年回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