捡地皮菜

芳草青青

<p>雨霁的天空尤为高远,空气格外清爽。</p> <p>今年雨水颇多,听闻捡地皮菜的景象极为壮观。囿于网课的烦躁和城市的一隅,头昏脑沉,趁18、19两日调休,带驹儿去家乡的田野也凑个捡地皮菜的景儿吧!</p> <p>三姐随和,三言两语达成一致。天马公路两侧的浅草地带,三五成群夫妻相随单蹲独行的捡地皮菜者比比入目。我的心颇有些急不可待,脚下的油踩不自主地压下了许多。</p> <p>到了“文化小镇”揣骨疃,我和姐姐决定直奔家乡小村闫家窑。川里也有地皮菜,但一定没有山上的厚实和大块,更没有山坡上的净洁,抑或我们本来自带一种家乡的情结吧!我印象最深的是六七岁时的一个雨后,爹带我在坡上的草墩儿下面捡起过一片比泡开的木耳还厚大的地皮菜。</p> <p>心向东南,穿过三泉村,径直向上。在三泉和闫夭交界处的大片草滩,至少二十几个穿着花花绿绿的妇女儿童,甚或老夫中男,蹲着,半跪着,专心地盯着地面。他们拿着各式桶各样盆,旁边停着电动车三轮车,场面蔚为壮观。我三脚油门,把车停在名叫“王垄堰”的地段,这里有几多父亲带着我们锄苗割禾的印迹呀!我不由地望向远处坡上父亲的坟头……或许父亲在这个雨后的下午也如从前一样,牵着他心爱的毛驴,走出了那间黑屋子,望望那些已然不属于他的玉米和高粱!</p> <p>等我回过神来,三姐和驹儿已经进入了旁边的杏林里。“哇,这么多!”驹儿欢呼;“哈哈,这么大!”三姐高喊。我三步并作两步,踏进林地,低头搜寻。天哪!我都怀疑自己的眼睛!哪里用搜寻?俯首皆是!!!而且太大了,太多了,就和人们专门倒在地上一样。</p> <p>地窟lvan(快速读“吕安”的音)—我们的方言—就那么招摇地展示在眼前的草地里,诱惑着前来探访它们的人儿。有的,就那么独自一大片紧贴在地面上,平平的,一扯起来一大嘟噜;有的,就那么孤零零一大团,锥形的螺旋样,抓起来,满手满手的;有的,身体掩藏在草枝下面,却歪头歪脑地窥探着你,等你撩起草枝,他们就那么一览无余的,挨挨挤挤,密密匝匝,一小窝,一大串;大部分是藏在草根边,黑麻麻,蓝莹莹,亮油油,一大片一大片满是的,你都舍不得去捡拾它们,光看看就过足了瘾,爱煞了久别的乡人!</p> <p>地皮菜也叫地衣,是真菌与藻类的结合体,一般生长在阴暗潮湿的地方,雨后多见。呈暗黑色或黄黑色,在草丛中呈绿蓝色或橄榄色。因长相酷似木耳,因此也叫地耳或地木耳,但却比木耳有黏性;也有的地方叫地软或地踏菜。</p> <p>地皮菜含有蛋白质、糖类、矿物质、维生素、蓝藻素及钙、磷、铁、硒等各种营养成分,尤其含钙特多,是一种营养价值很丰富的野生美味。它性味寒淡,具有清热降火、养眼明目、补虚益气、祛脂降压、健脑益智、提高免疫力、美容减肥、滋养肝肾、利肠道等功效,对于人体的健康是有很大的帮助的;但是脾胃虚寒腹泻者以及生理期妇女,应少食或不食。</p> <p>地皮菜口感嫩脆爽滑,做汤、菜、馅儿食用,鲜香味醇。我们当地的“地皮菜懒豆腐”是很上讲究也很受欢迎的一道菜品;也可以包素馅儿包子饺子,也可凉拌或者炒鸡蛋韭菜等,吃起来都野味儿十足!</p> <p>有歌谣云:“地踏菜,生雨中,晴日一照郊原空。庄前阿婆呼阿翁,相携儿女去匆匆。须臾采得青满笼,还家饱食忘岁凶。”可见在曾经的饥荒年月,这地皮菜还是重要的度荒天然野蔬,不知拯救了多少劳苦大众呢!</p> <p>等我回过神来,已不见了三姐和驹儿。于是我们各自找寻自己心仪的地皮菜,快速装入自己的器具。爹常说“靠山吃山,靠水吃水”,是呀,那时家贫人多,父亲带着我们穿梭于纵横的沟壑间:刨药材,食野果,采林须,摘木瓜,采蘑菇,追野兔……最最忌惮的是,突然眼前窜出一条或青或白粗细不等的蛇,于是顶着惨白的小脸儿疯跑,爹大喊:“别跑!越跑蛇越追你;要跑,就往沙滩里跑!”随着父亲,我学到了很多书本上学不到的知识和技能,父亲就是一本永远读不完的书!</p> <p>“妈妈,快来看,这儿好多好多的地皮菜呀!”驹儿喊道。只闻其声,不见其人!我收回思绪,循声而去。杏林深处,更大的,更多的,更好的地皮菜悠悠地诱惑着你!这是我平生以来见到的最惊艳的地皮菜了!在城边捡到的与此相比,那简直是“土丘见泰山,木匠见鲁班”。</p> <p>工作后,虽久居城里,但我还是喜欢乡村的气息,这里让你的心绪变得澄澈而活跃。三姐也愉悦地说:“待在田地里,身心都是自在的。”我们仿佛又回到了孩提时代,许多记忆就像从水潭深处冒出的气泡,一个个浮出水面。我和姐姐回忆儿时有趣的打闹,谈起四散各地的玩伴,感慨时光的匆匆,畅想未来的“归隐”……颇有点“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的意思呢!</p> <p>三姐脾气极好,是众姐妹当中对我影响最大的一个。我八九岁时,妈妈伺候大姐月子,二姐已嫁,父亲整天忙碌于田地之间,四姐经常和我斗嘴打架,只有三姐照顾我偏多,因此我各方面更加依赖三姐。三姐指挥我烧火打炭喂鸡取蛋,我很乐意去做;三姐去和她们同龄的玩伴去玩,也经常带着我(那时哥哥姐姐一般不乐意带弟弟妹妹玩的呀);因父母出工无人看管,我六岁上学,没有桌椅,便站着依附于三姐的腋下,怯怯地看着身兼数职、权力极大的高老师挥动着教鞭神气活现;有高年级男同学对我逗乐戏谑,温和的三姐会拼命和他们吵架护我。只有在老师留下的作文我无从下手求救三姐时,三姐会断然拒绝,甩下一句“自己编去”便没了下文,于是我苦苦地思索该怎样下笔成文。也许正因了三姐的逼迫,我现在才能够较轻松地游走于文字之间。三姐爱看小说杂志,我也便顺势过足了看小说的瘾,在那个课本之外的书相当匮乏的情况下,我是富足的人。三姐爱听评书,我家的半导体收音机成了她的专享,吃过午饭,她躺在“闲房”炕上,痴迷地聆听评书,然后在不同的时间,将一个个生动的故事讲给我听。所以从小到大,我一直仰视我的三姐!</p> <p>这不,不紧不慢的三姐已经捡了一篮子地皮菜,而且不像我和驹儿的柴渣混草,不得不佩服三姐的心细手快!如果当年机缘巧合,时机成熟,我的三姐,一定是现在比较显赫的一个女子!</p> <p>疏于接触田地的驹儿表现也超好,捡了满满一食品袋地皮菜,而且不叫苦不叫累不玩手机。也许,任何一室都无法载得住这匹马驹子,他需要更加广阔的天地任他驰骋!</p> <p>日已斜沉,远山如黛,草丛里的蚊子越来越多地涌出,母亲也该等急了吧!</p> <p>我们满载而归!</p> <p>村边新建了不少养殖场,给古老的小村增添了不少生机;村口的两块“蛤蟆石”还是那么庄严肃穆地卧着,忠诚地守卫着它们的村子。我十三岁离开这里,迁走了户口,自以为成了城里人,其实心一直在这里,因为我的根在这里,我的父亲在这里!</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