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3>这是黄昏,六点十分。<br>我一个人,站在窗前。</h3> <h3>几只雀,喳喳的,在对面楼顶的瓦片上跳来跳去。几缕薄薄的夕阳,落在顶上,像一层又一层淡黄的幕纱,轻柔而细密。我无端的想,手把斜阳,剪一身衣,舞一曲霓裳。又哑然失笑,我没有环肥的腰身,亦没有蹁跹生姿的技艺,更没有那痴痴看我衣袂飘飞的人,怎就傻傻的想起做一个舞者?即便成真,霓裳舞罢,魂断流水,落得一声叹息,天远地远,终成迷离,更是伤人伤己。快快停了这荒谬的思绪!</h3> <h3>抬头,把眼光投向远处的云。我多久没敢这么大胆的看过天了? 彼时燥热,阳光直剌剌的生刺一般,扎到每一个毛孔生疼。今天却不同,节气是处暑了,“处”就是躲开,是说,夏,已然渐行渐远。你看,连天的颜色,都从灼热混沌中,变得清凉分明起来。几朵云,悠闲散淡的缀在浅蓝里,像一个绣荷包的静谧女子,温柔端和。她们不急着变脸,不急着去赶赴一场雨的急招,就那么有一搭没一搭的或飘或散,或近或远。我生出嫉妒,多想在烟火里占尽她们那份安然。</h3> <h3>近处,花开的正热闹和放肆。每一株木棉都顶着自己满头满脸的朵儿,轻轻醉了似的摇晃着。雀,旁若无人的站在她们枝头谈情说爱,一朵朵的瓣儿,赶忙把自己的脸娇羞的藏在另一朵的后面,心底下却大胆的思忖着,该去依傍哪一棵橡树,也去说出怎样暧昧的情话。是不是,更多的人,都羡慕鸟儿的无所顾忌,可是能做的,终是木棉的心事?</h3> <h3>夜,逼近。黑色的幕,一点一点将我围困</h3> <h3>我没有开灯。窗前的一丛绿萝,就从淡绿变成深绿。你看,同样是它,只是一个日落的功夫儿, 就有了变化,又苦想着,这世间还有什么是不变的呢?可是又不甘心得出这样的结论。反过来问自己:有些东西在你心里,不是一直一直尽力封存成原始的模样吗?就释然了,有些心情,是旧书里的日记,任凭锋利的年头把文字变得浅了,淡了,甚至蠹虫咬啮,素蟫灰丝,蒙了卷轴,可是轻提重落的笔画,横点撇捺的内容,任谁,都无法将他的本真涂抹。</h3> <h3>天是彻底黑下来了。我盆里的吊钟梅,日里开着的花,都已恹恹的合了眼睡去,不再醒来。这个夏,她们认真的开过三十四朵。然后,只开一天,便萎去。等到每一个枝枝叶叶上的骨朵儿都开遍,她便终日枯黄,却也不死去,就那么一直蔫蔫的,倦倦的,任你怎么做,都养不出她开花时的精气神来。我困惑,似乎又是懂得。我的吊钟梅,她一定是深爱着这个夏,只是,这个夏,而不是每一个夏。所以,她甘心的拼尽毕生气力,绽尽繁华,让自己最美的时候,遇见他。只是这个夏啊,你怀揣着,那么多那么多花的容颜,可曾流连过这颗痴痴恋你的小小梅花?</h3> <h3>倦怠袭来。只是我不能不写,已经懒惰了那么久,我得写出风华正茂丰盈如水的文字, 因为你说,日子干涸的时候这是信仰。我只好背负蜗牛样的壳,重重的,尽力的,爬过你目光能看到的小路,留一条淡淡的痕迹,盼着午夜梦回,能告诉我,这个夏天,想过我。</h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