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知青生活回顾(2):初到辽滨

欧阳晓明

<h3>1970年8月我和姐姐晓光从沈阳40中学毕业。那年的中学毕业生大约有一半人留城分配工作,一半人下乡。我被分配下乡到辽滨苇场,晓光当时是可以留在沈阳的,但是她坚决要求和我一起下乡到辽滨。我从来没有问过她为什么做这个决定,但是我心里清楚,那时父母在哈尔滨还处于软禁无法顾及我们,哥哥在文革中被迫害致死,我们姐妹俩相依为命,选择一起去农村,既可以相互照顾,又可以远离残酷的文化大革命运动。<br>8月30日沈阳四所学校的450名知青在沈阳火车站挥泪告别了家人,大家怀着远离家乡的惆怅和对农村广阔天地的憧憬来到辽滨。我们都清楚知道,面前的路是去上山下乡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但是谁也不知道这条路要走多远,要走到何时。我们也并没有做好经受艰苦生活劳动考验的思想准备。<br><br>初到辽滨苇场,知青们组成一个大青年点称红卫营,共三个连,40中学的同学大部分在一连。当地没有农民居住,我们在这里开荒种地,把昔日的盐碱荒滩变成千亩水稻良田,每个连大约有500亩地。辽滨苇场派来了当地干部指导我们生产生活,贾德林是大队(营)主任,赵成年是我们一连的连长。几位省直机关的下放干部作为带队老师也与我们同吃住、同劳动。贾主任赵连长他们虽然文化并不太高,但是在开会时,讲道理浅显易懂、入情入理,风趣感人,接地气不说教,有意思不枯燥,我们都很爱听。他们带头干活,手把手的教我们农活。时间长了,他们做人做事的原则、是非对错的判断、对知青们的感情、对青年点的责任心、克服困难的勇气都潜移默化的感染着、影响着我们。他们是我们成长路上的领路人,在我们的人生观、价值观形成过程中起了重要作用。<br></h3> <h3>初到辽滨时我们住的地点叫刀把子。刀把子是一望无际芦苇荡中的一块高地,我们住在辽河边上割苇子工人住的临时工棚,简陋破旧,冬不挡风、夏不遮雨。我们住的工棚有三间屋,中间屋为灶房,有两口大锅可以烧热水,东西两间大屋住了100多位女生,屋中间有一个狭窄的过道,过道两边是上下通铺,人挨人的睡在铺上,每人平均只有两块半砖的宽度。周边是芦苇荡,蚊子多的可怕,如果晚上屋里开灯,原本一面白墙会因落满了蚊子变成灰色。因此到了晚上我们只有躲进蚊帐里,或用长衫、围巾和靴子保护严实。</h3> <h3>辽河边刀把子--初到辽滨时的住处</h3> <h3><br><br>  整个辽滨是盐碱滩,不能打井取水,喝的淡水是从水泡子里挑来的,水泡子是一个人工挖的四方大坑,从水库引进淡水,在坑里沉淀后用于饮水做饭洗衣。水是浑浊的,水里飘着悬浮物,略带有咸味,一般要几个月才向水泡子里补充新水。这样的水大约喝了三年左右,锻炼了我们肠胃的抗细菌能力。后来苇场为红卫营接通了自来水管,我们才彻底告别了水泡子。<br></h3> <h3>  当年我从水泡子担水</h3> <h3>  辽滨出产大米,我们一天三顿都是大米饭,这在当时城里属于稀有的"细粮"。开始我们很高兴,后来大部分的知青都吃得经常胃酸,有的人得了胃病,面食只有在生病时才可能见到。几乎天天顿顿的菜是白菜汤,到冬天煮的就是冻的白菜帮子了,菜里几乎看不到油,酱油也是稀缺品。但是不知是什么原因,女同学都胖了,男同学都瘦了。</h3> <h3>  我们开垦的千亩稻田丰收在望(2006年摄)</h3> <h3>  初到辽滨,我是一个手不能提篮、肩不能挑担、纤瘦的女孩。第一天干活是建红卫营宿舍,首先挖土、打泥坯、垫地基,我和一位女同学抬土。谁知刚刚抬了几担肩膀就疼痛难忍,扁担放在肩上像针扎一样,记得我曾经抬着土只走了几步就受不了,扔下扁担蹲在一旁。当时是否哭了已经不记得,怎么坚持下来也记不清了,总之后来用锹的手从磨出水泡到成老茧,肩从压得红肿到变硬。终于我们建好了自己宿舍、食堂、营部,从工棚搬进砖房。</h3> <h3>  我们自建的知青宿舍(2006年摄)</h3> <h3>  我们建造的营部(大队部,2006年摄)</h3> <h3>  我们建的宿舍是三面砖墙,北面是土坯,房子的顶是用芦苇铺在水泥预制梁上,铺一层油毡再浇上沥青。记得刚搬进新宿舍时,我们把顶棚用报纸糊上,屋里更加干净利索。但是报纸与芦苇之间的空隙,成了老鼠的“散步”通道,经常能听到老鼠在棚顶跑来跑去,一不小心还会踩破报纸露出脚来。</h3> <h3>  在曾经住过的知青宿舍门前(2006年摄)</h3> <h3>  当年知青宿舍内</h3> <p>初到辽滨的那个冬天特别冷,有一次下大雪,呼啸的北风卷着大雪横扫辽滨大地,天昏地暗,我们几间工棚在空旷的田野里风雪缥缈,我从来没有见过这样可怕的狂风暴雪,工棚北面已经被风堆起高高的雪墙,与房屋平齐。我们穿着棉衣卷缩在被窝里。连续下了一天多,雪停了,风还在继续刮,带队老师进来喊我们出工打柴,因为这是我们来的第一年,没有储备足够的柴火。寒冷的大风面前我们畏惧了,我们缩着头都不肯出工。这时带队老师将绳子往腰上一缠,带上皮帽子,微弓着腰顶着凛冽的北风向大坝走去,这一瞬间他的身影就像照相一样定格在我的脑海里至今不能忘记。在老师的激发和带领下,我们也拿起镰刀和绳子冲出去。当顶风前行时大脑一片空白,只想着一个字“走”。砍了柴扛起来,顺着北风又把我们东倒西歪、一路小跑的吹了回来。虽然这件事在我的六年中只是一件小事,但是对一个刚下乡的青年学生,认识到面对困难是需要勇气克服,勇气有时来自榜样的力量。</p><p>此文仅写了初到辽滨的一些事,今后再陆续回顾我在辽滨六年多的经历,只想为我们留下对当年的回忆,让我们的后代了解那个特殊年代的真实情况。</p><p><br></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