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家:执著的守候

饶可夫

杨庆华/文<br> 农历七月初七日,一阵北风夹着一阵雨匆匆而来,江城盼甘霖,秋雨浥轻尘,也消了些许暑气。晚饭后散步至长江大桥,江风吹来,凉爽极了。行至桥中间,时已黄昏,凭栏远望,苍翠的龟蛇二山蒙上了一层雾色,天灰灰江黄黄,应了那句情深深还雨蒙蒙!近前驳船客轮穿梭,天边偶尔露出一丝晚霞,像有放晴之势。心中暗暗祈祷,今晚七夕佳节,笃定能看见牛郎织女相会于鹊桥…… 天渐渐的黑了,无有月儿,无有一丝星光,时不时还漂点雨,好沮丧呵!心里想着牛郎,没有个家,还拖儿带女,奔着那一年一次的相会,这需要何等的执著和深情?!不觉之中走到了桥头堡,借此躲雨,席地而坐,然后翻读微信,”铁道兵公众号一周年”的消息映入眼帘……<br> <i>我们的芳华。摄于1973年</i><br> 时光回到今年五一前夕,我的八个一起当兵的同学,不约而同地有了强烈的”回家”的感觉,心相印、情相连、梦相仿,于是,相约五一期间寻访故地----大巴山。<br> <i>分别43年相约在新兵训练的旧址上。摄于2018年5月</i><br> 当我们抵达万源市、官渡镇、梨树湾时,全然一副回家的感觉,当我们来到大巴山隧道口的新训场地荆竹坝村时,满满到家的感觉……<br> <i>襄渝铁路大巴山隧道。摄于2018年5月</i><br> <i>襄渝铁路大巴山隧道。摄于2018年5月</i> <i>襄渝铁路大巴山隧道。摄于2018年5月</i> <i>襄渝铁路大巴山隧道。摄于2018年5月</i> 当年,从梨树湾到荆竹坝根本就没有路,山民们出门都是背着背篓爬坡上坎翻山越岭。为了修建襄渝铁路,我们团沿后河的山沟沟,打通了6座龇牙裂嘴的公路隧道,筑起了7.2公里的路,一直通到大巴山隧道进口的工地。由此翻过不远处的一座山梁岔口,就是陕西镇巴县地界了……如今,山崖边那一串隧道依旧,山涧的那座吊桥依旧,不同的是坝子里的木板布瓦房变成了一栋栋2~3层的小楼,还从山腰的泉眼里接上了天然泉水到每家每户。 <i>襄渝铁路大巴山隧道。摄于2018年5月</i> 当年,为了打通襄渝线上最长的5334米的大巴山隧道,我们铁八师三十九团在荆竹坝的山上山下驻扎了两个营,坝子里本来有十几户人家,为了腾地支援修路,只留下其中三户,一户生产队长,一户小商店,一户澡堂子。商店里除了固体酱油和粗黑粗黑的盐巴外,别无长物;澡堂小小的,大概就几个平米的池子。我们新兵训练整整3个月,组织洗过一次澡,听说新兵连240个汉子就这么一池子水,心里有了疙瘩。轮到我洗时,虽然身上奇痒无比,但脱光了衣服,就是迈不过那道坎,趁班长不注意,悄悄的临阵开溜了……如今,坝子里有30多户人家170多口人,当年队长的儿子在原址继续经营着他的商店,各种生活用品应有尽有。 <i>荆竹坝。摄于2018年5月</i><br> 当年,坝子中间的片石垒起的舞台,早已被一片村民们的房屋压在了脚下,只留下一个边角供我们辨别过去的痕迹。这里是我们入伍宣誓的地方,是我们在八一军旗下佩戴领章帽徽的地方,也是我们观看达县地区宣传队慰问铁八师三十九团演出的地方,站在这里,当年刘晓庆的女声弹唱”桂花开放幸福来”,犹在耳边回响,尽管那时她还没有出名,但如此清新脱俗的邻家女孩,手抚扬琴袅袅余音,博得了战友们一阵阵热烈的掌声……<br> <i>荆竹坝。摄于2018年5月</i> 与村民们促膝交谈,没有一丝一毫的生疏,家长里短,漫话当年。六十开外的老汉们,回忆起营长、教导员和几个连队的连长、指导员,姓氏名谁,相貌特征,脾气禀性,如数家珍。讲起他们的先祖在明朝末年湖广填四川时,从湖北麻城乡而来,他们年年祭祖时,面朝东南方向湖北老家……呵呵,见到了湖北老乡,见到了熟悉的人,如同见到了亲人,真的到家了,回家真好。 <br><br><br> <i>当年生产队长的儿子,在回忆他家邻居,2营8连的连长指导员。摄于2018年5月</i> <i>当年生产队长的家。摄于2018年5月</i> <i>身后是当年商店的旧址。摄于2018年5月</i> <i>身后是当年澡堂的旧址。摄于2018年5月</i> <div> 思绪像放了闸的江水,一路狂奔,倾泻而下。</div><div><br></div><div> 想起1972年12月15日,闷罐子车满载新兵从重庆往万源方向行驶,车过达县时,忽见一铁道兵烈士墓,好大一片呀!沸腾的心一下凉了半截,借着车内微弱的灯光,在日记本上写着……<br><div align="center">《如梦令》<br>-----车过达县<br>1972.12.15.夜<br>群山高山大山,<br>包包相连心寒。<br>入门路踏错,<br>吾如夕阳下山。<br>下山,下山,<br>人心更高咋攀。<br></div>此时此刻,“家”在心头有了沉重之感,似乎压得我喘不过气来。<br></div> 想起1973年3月17日,新训结束下连队。我背着背包,拎着自带的一旅行包书,山路弯弯,吃力得很。没走一下,摔了一跤,裤子破了,膝盖擦掉了一层皮,鲜血直流。李茂前排长走过来接过我的旅行包,帮我拎着,中途我多次要求还是自己拎,他没说一个字,挥手拒绝,一直走了近20里路。到了我们一营四连,当他把旅行包交给我时,我流着泪,不知说了些什么。也许就是从这时开始,我萌生了‘连队就是我的家’的感觉。<br> <i>围场县四合永公路桥</i><br> 想起1974年9月,我们连在沙通线庙宫4号隧道出口施工,掘进中大面积塌方,一云南麻栗坡籍战友被埋了进去。万分危急时刻,沒有一个人退却,大家用双手拼命刨土,人刚露出来,更大面积的塌方又来了,经过几次反复后,终于把人救了出来。朋友非天生,友谊患难知。他的门牙全被打落,抬回到连队驻地时,战友们一个个争先恐后的送奶粉送糖送点心,全连上下充满着家的温馨与温暖,生死面前见真情哪!<br> 围场县四合永 梨树湾大桥<br> 又想起1975年冬天,我们39团每个营缩编一个连,而我们连就在撤销之列,全连官兵被分配到营里其它四个连队。离別之时最后的晚餐,”真个別离难,不似相逢好”,分手的酒斟了一碗又一碗,叮嘱的话重复了百十遍,铁血汉子们深情相拥,互诉衷肠,或检讨昨日对你的不恭,或回味成昆、襄渝的过往趣事,或遥祝千里之外的你爹俺娘,彻夜长谈至东方欲晓。天亮了,战友们要各奔西东了,整装待发时刻,张永治连长哽咽了一下,忍不住了,刹那间操场上呜咽声一片,家散了,家沒了,七尺男儿们啥也不管不顾了,尽情的放声大哭,庙宫水库旁的乌苏沟里,空气也像就此凝固了……<br> <i>围场县四合永公路桥</i><br> 一晃四十多年了,青春不在,芳华已去,也许是老来思乡的缘故,也许是游子恋家的情怀,那种我是铁道兵,”铁道兵”是我家的感觉愈来愈强烈,心中仿佛升腾起一团不灭的火焰。<br> <i>青春不在,芳华已去</i> 巧在五一从大巴山故地归来后,又陡然发现居然还有个铁道兵公众号,心里寻思着:这不就是我们朝思暮想的那个家吗?<br> 铁道兵公众号<br> 读着铁兵公众号上那一篇篇回忆、故事、言论,欣赏着那一篇篇诗歌、散文、连载,感叹着那一次次超大型的晚会、活动,真真叫人难以忘怀,受益匪浅。感叹之余,不由人想起那编辑部的故事里的编辑们,他们身居幕后,爱家护家恋家保家的大家情怀使人肃然起敬……<br> <i>襄渝铁路大巴山隧道。摄于2018年5月</i> 夜深了,雨也停了,就此打道回府。仰望天空,月儿上弦,繁星点点,牛郎织女正说着悄悄话,他们也在找家的感觉…… <br> <i>襄渝铁路大巴山隧道。摄于2018年5月</i> <i>襄渝铁路大巴山隧道。摄于2018年5月</i> 今夜无眠,只因柔情无限,九州苍穹秋月朗,直泻地上人间……<br> 2018.8.19~22.于武汉<br>2020.8.21修改<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