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知青岁月—-洗澡

小毛

2019-2-27 18:39

这次与一位年轻的朋友一起去广州开会，回来时，在车上这位年不过30的女孩儿向我诉苦说由于会议议程安排太紧，以至于晚上回来太晚，累得没有“冲凉”就赶紧睡下，担心第二天早晨开会迟到。她很无奈地说，晚上没有冲凉就睡觉很不舒服、很不习惯，因为十年前从河南来到南方生活后，已经养成了每日睡前冲凉的习惯。

我从北方来到深圳已经30多年，也跟在这里生活的所有当地人一样，每晚睡前冲凉；但是我没有当地人那么“刻板”，不论在任何情况每晚必冲凉。有时回家太累、太晚也会打打折扣，洗洗脸、洗个脚，也就上床睡了，觉得这样也很正常，没有什么不舒服、委屈自己的意思。

我今年已经70岁，与我同行的小妹是改革开放后出生的90后，哪里知道我们这一代人吃过的苦、受过的难呢？一个晚上没有冲凉睡觉算个啥？

我说，你赶上了好时代，从河南乡下来到现代化程度很高的城市深圳，别的不说，连一个晚上睡前没有冲凉都不习惯了。我给她讲了我做知青时的生活。我16岁时，正是文化革命年代，我们城里的孩子全部被送到农村，名曰知青。那时生在北方城市里的我，虽然和全国人民一样，条件艰苦、生活水平很低，但是至少一周也要洗一次澡。那时没见谁家有家庭淋浴设备，我们洗澡都是到公共浴池，一毛钱一张票，每人自带一个脸盆、毛巾、肥皂（那时我们很少用香皂洗澡），许多人脱光了衣服围在一个很大的热水池子四周，用自带脸盆从一个这个冒着热气的大池子里把水舀上来，然后用自带的毛巾在自身上反复搓擦，把一周积攒下来的灰垢搓掉、冲洗干净。有时两人也可以互相搓背，这样效果就更佳。我算是个“文明人”，从来没有下到大池子里泡澡。有些很长时间没洗澡的顾客，会先跳进大池子里，泡上一会儿，让热水把身上的积垢泡软，然后再爬上来搓洗，所以，大池子里的热水也不是很干净的，已经留下了许多人身体上的积垢，大池子热气腾腾的水面上漂浮着一层人体泡下来的油花花和泥污。围在池子周围的洗澡客用脸盆撇撇浮在水面上的油污，舀水入盆，完成每一次除垢的洗澡。下乡后，农村完全没有洗澡这件事。夏天天热时，我们村里年轻一点儿的男性就到村子附近的水库、河里“洗澡”，女性没有男人那么方便，尤其是咱们这些“城里娃”，多少还残存点“小资”味儿的矜持和羞耻之心，哪个敢在那么无遮无拦的沟河湖汊里“裸浴”呢？

我至今不能忘记的是，我们在乡下一呆就是一年，到了快过年时才放假回家，几乎一年的时间是没有地方洗澡的。夏秋之际，天气不太冷，烧好一锅热水（农村没有烧水壶，都是用煮饭的大锅烧热水），拿脸盆兑好温度，找个没人的地方浑身上下擦拭一遍，身心都会舒服很多。冬天能用上一盆烧热的洗脸水也是很奢侈的享受。北方冬天天气很冷，屋子里取暖的唯一方式就是把火炕烧得滚热。白天坐在炕上，屁股热乎，全身也就不冷了。晚上睡在烧得滚热的火炕上，会热得全身出汗。每逢这时，我就会趁着身上出汗的机会，在被窝里给自己“洗澡”。我用手指把因为出汗而浮起来的身体上的灰垢一点点、一片片地搓下来，前胸最容易搓，搓下来的灰垢也最多。然后我把搓下来的灰垢团成一个圆形“泥球”。我一共团了五、六个像普通汤圆那么大的“泥球”，想等回家时带给爸妈看看。我把这些“泥球”放在集体户土坯房的窗台上晾着，没成想被集体户一位有“洁癖”的“户友”打扫卫生时给处理掉了。给爸妈看的愿望没有实现，但这几个“泥球”我却终生不忘。

回到城市后，生活水平也在逐步提高。我们原来围着一个大热水池子的洗澡方式已经不见了。公共浴室里是一间间略有分割的淋浴，洗澡时人们可以有了相对的隐私空间；从卫生角度讲，也显得干净多了、讲究多了。

再以后，就是家庭里安装了私家淋浴设备。人们可以在任意时间、安心地、自由地、甚至是放肆地洗澡、“冲凉”。来到深圳后，由于这里的天气太热，这里的人把水淋在身上的动作不叫洗澡，而叫冲凉，就是冲洗一下身上的汗水气。虽然我家的淋浴设备已安装多年，我也养成了每日一浴的习惯，但每每此时，我还会感慨、还会想到我在乡下时“洗澡”那五、六个“泥球”。

千年柳:

2019-2-28 18:35

咱们的青春岁月里，都有很多无法忘怀的往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