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玉良—从姬妾到一代画魂

悟为

孤儿、雏妓、小妾、画者、中国最高学府的教授、世界艺坛的著名艺术家,这些看似无关的词,汇聚在了同一位女性的身上。她叫潘玉良,“民国六大新女性画家”之一,被誉为“一代画魂”。她的传奇色彩,隔了半个世纪,纵横交错在了我们的今天。 潘玉良(1895-1977年),中国著名女画家、雕塑家。1921年考得官费赴法留学,先后进了里昂中法大学和国立美专,与徐悲鸿同学,1923年又进入巴黎国立美术学院。潘玉良的作品陈列于罗马美术展览会,曾获意大利政府美术奖金。1929年,潘玉良归国后,曾任上海美专及上海艺大西洋画系主任,后任中央大学艺术系教授。1937年旅居巴黎,曾任巴黎中国艺术会会长,多次参加法、英、德、日及瑞士等国画展。曾为张大千雕塑头像,又作王济远像等。潘女士为东方考入意大利罗马皇家画院之第一人。 张玉良出生在古城扬州一个贫民家里。一岁时丧父,8岁时相依为命的母亲也不幸离开了人世,孤苦伶仃的她被舅舅收养。 14岁时的张玉良发育成熟,一副鸭蛋型脸庞,五官匀称,高高的鼻梁,水汪汪的眼睛.且身段儿苗条,显得亭亭玉立,天生的丽质天资,是个天生的小美人儿。她舅舅看着这些,不由忘却了同胞姐姐的手足之情,财迷心窍,偷偷地将她卖给了芜湖县城的怡春院。 17岁那年,她因姿容清秀,气质脱俗,渐已芳名远播,成了芜湖地界令人瞩目的一株名花。这年,正巧海关监督潘赞化来芜湖上任,二人很快相识。 潘赞化没有把她只当作一个烟花女子,彼此心生爱慕,后来娶作二房,张玉良改姓为潘玉良。 潘赞化安排玉良居住在上海,并为她请了教师,潘玉良开始了新生活,她如饥似渴地学习,后来又跟随画家洪野先生学画。 人的机遇是难以预料的,有时偶然性也表现为一种奇特的命运,会把做梦也意想不到的幸运赐给人。认识了潘赞化,是张玉良人生道路上的转折点。1918年,潘玉良考取了上海美术专科学校,成为了刘海粟的学生。 学习期间她时常在家关好门窗,拉上布帘,赤条条地坐在镜前,仔细观察自己丰满的前胸,白皙柔嫩的皮肤,匀称的两腿,全身各个部位,在油画架上描绘自己。 毕业后又以优异的素描成绩取得了到法国留学的机会,踏上了去巴黎的征途。与中国同学徐悲鸿,邱代明等,在巴黎的凯旋门,在波光粼粼的塞纳河上留下足迹和身影。 即将毕业时,玉良与在欧洲游历的母校校长刘海粟不期而遇。异国重逢,她无比激动,一把抱住老校长,一句话也说不出来,眼眶里只是泪花。当下,刘校长给玉良写了聘书,回国后,聘任她任上海美专绘画研究室主任兼导师。 九年异国他乡的飘泊,历尽艰辛,带着圆满和喜悦,她回国了,与潘赞化久别又重圆,心有说不出的高兴。 两个月后,潘玉良在上海举办的“中国第一个女西画家画展”,展品两百多件,震动了中国画坛。 1932年,玉良举办第二次个人画展,游欧回国的刘校长亲临画展,校长在那张《浮山古刹》前停住了,他指着画对身旁围观的人说:“你们看,好一座别致有趣的古刹,可谓是淋漓逼真,惟妙惟肖,它说明了作者西画功底坚实,也表现了技巧的纯熟,意境不错。”在场观者无不赞同,可老校长话锋一转:“可是,我不喜欢也不主张这种素描,我主张借鉴西方的艺术,用以丰富和发展我国的绘画艺术……” 玉良受到了震动,她认真思量,自己作品缺乏个性,之后,为了充实和丰富自己的艺术营养,她走遍黄山、庐山、浮山、扬子江等地,在峰巅、峡谷、画室、课堂、河畔、林荫奋战。两年后她展出了别开生而的新作,受到了人们的赞誉。 一天,她突然接到潘赞化的电话,大夫人来了。 她回家里,听到大夫人说:“国有国法,家有家规,大主小卑,千古常理,不要以为当了教授就可以同我平起平坐……” 玉良思前想后,又不由同情赞化来,“倒是难了他呢!”于是她心软了,屈服了,她急步走进屋里,对着大夫人双膝跪了下来。 不久,玉良又坐上了加拿大皇后号邮轮,离开了赞化,离开故土,她又来到巴黎。 不久,她在“中大”的学生王守义来到巴黎,专程找到了玉良,想让玉良承订一座格鲁赛先生的雕像,报酬六千法郎,玉良答应了。 为了这尊雕像,她花费了不少心血,作品完成后,鉴赏权威那赛夫先生看完了作品赞不绝口,当即决定他们博物馆收藏。 玉良顷刻觉得心里凉爽和甜润,脸上绽出宜人的红润,那赛夫先生又看了玉良的工作室,他兴奋他说:“这就象藏匿在深谷的一朵意大利黑色郁金香,独具神韵。一旦被识者发现,就要让艺坛惊倒!” 1950年,玉良去瑞士、意大利、希腊、比利时4国巡回画展,历时9个多月,获得了一枚比利时皇家艺术学院的艺术圣诞奖章。当她胜利回到巴黎时,在《晚邮报》上看到了一则消息:“中共重用艺术家,徐悲鸿任北京中央美术学院院长,刘海粟任华东艺术专科学校校长。他们的个人画展,由官方分别在北京,上海举办,盛况空前。” 玉良的眼睛湿润了,是激动?还是乡情?晚上回到住处,玉良又见到了赞化从中国寄来的信,赞化介绍了祖国解放后建设事业蓬勃发展的情况,希望她早日回国!此时此刻,她说不出有多激动,有多高兴,她顾不上疲劳,立即给赞化写了回信。 玉良向往着飞回祖国,但她为她画展准备的作品,不得不花费她更大的精力,她全力投入创作。生活在演变中,赞化的书信慢慢少了,有时只有三言两语的客套话。后来竟长时间没了音信。发生了不幸?他有难言之隐?不测风云?她联想到近来法国报纸上常常刊载中国清洗知识分子的消息,心里一阵悸动! 有一天,她看到报纸有则醒目的消息:“中共清洗知识分子,艺术家刘海粟以右派罪名清洗。”玉良仿佛一下子坠入了五里雾中,何谓“右派?”她不明白,清洗又是怎么回事,为何要清洗知识分子?她也搞不清,她理不开这团乱麻,她只相信刘校长是大好人。她即给赞化写了一封很长的信,提了不少问题,信寄出去后,她翘首望着亲人的回信。 1958年8月,“中国画家潘玉良夫人美术作品展览会”在巴黎多尔赛画廊开幕。展出了她多年来珍藏的作品,展览未闭幕,展品除自藏未标价外,均订购一空。巴黎市政府购藏十六件,国家教育部,市立东方美术馆都有收藏。她的汗水没有白流,她的辛苦没有白费,她的心血没有白费,她成功了! 美展宴会归来,画桌上摆着赞化的一封来信,她的手颤抖着拆读起来。当她读到“刘海粟是右派,右派即是敌人,你我均应与其划清敌我界限”时,玉良的心碎了,顿时两手透底冰凉,她的头显得膨胀,她万万没想到,赞化会讲她最尊重的校长是敌人! 她又继续读下去:“来信预告美展有成功之望,将实现你之积45年之理想,当祝当贺!你要回国,能在有生之年再见,当然是人生快事。不过虑及目前气温转冷,节令入冬不宜作长途旅行,况你乃年近六旬的老媪,怎经得长途颠簸和受寒冷,还是待来春成行为好……” 读到这里。她什么都明白了,她领悟了赞化措词的用心,当下不宜回国,这是赞化信中的核心,也是他急切要表达而又不便表达的内涵,一柄利剑,砍在她的心口上,她全身感到一阵痛苦的颤憟,她无力地倒在沙发上。 1959年,巴黎大学把它设置的多尔利奖,奖给了张玉良,这在巴黎大学的奖励史上是破天荒第一次。巴黎市市长亲自主持授奖仪式,把银盾、奖章、奖状和一小星型佩章授给了她。 1964年,法国与我国互相承认,建立了外交关系。一天,一位叫王萍的女士专程来到玉良的住处,她代表大使馆来看望张玉良,这时玉良才知道赞化于1959年7月离开人世。一场平地而起的风暴,把玉良的归乡梦再次打碎了! 中国史无前例的文化大革命开始了,一次王萍又来玉良住所,她捎来了周总理传来的信息:“祖国理解你的心情,也诚挚地欢迎你回去,什么时候回国?总理有考虑,由我们安排。” 一晃又是10年,中国结束了动乱,王萍又专程到医院看望病床上的张玉良,并向她报告了喜讯,错划的右派得以平反改正,她的老校长刘海粟回到南京艺术学院任院长。玉良颤抖抖地从胸前口袋里掏出怀表,又从脖子上取下嵌有她同赞化合影的项链,放到守护在她身旁的王守义的身上,用尽最大的气力说:“兄弟,多少年来,有劳你照应,现在我不行了,我……还有一件事相托,这两祥东西,请你带回祖国,转交给赞化的儿孙们……还有那张自画像,也带回去,就算我回到了祖国……拜托了!……” 她的声音越来越小了,她的眼睛在嘴唇无声地蠕动中闭上了。 就像束灿烂的流星速然消失在巴黎的夜空。 在遥远的法兰西,她沉睡在那里,即便阳光温煦,也暖透不了那黑色墓碑的阴凉,一株血红的天竺葵,是否可以陪她度过这慢慢长年?(图文 北京的菁华烟云) 图文均来自网络,原创、摄影作者均不详!向原创、摄影作者致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