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北人不洗澡?

jimaiwa

<p>东北人不洗澡?我母亲几次来信问我。我的回答是不洗,或很少洗。自从1969年4月26日去黑龙江之后的整整两年中,我敢说自己从来没有洗过澡。在我们那里,每天洗脸如果能保证的话,每天睡觉前洗脚就不敢保证了。道理很简单:没有热水。有特爱干净的主,早上预先到锅炉房灌好了一热水瓶热水,到晚上如果没人替你喝了,那么你也许可以洗个脚。大多数知青都很懒,也不讲究卫生,洗脚是很难得的事情,所以宿舍里总能闻到脚臭。有的知青晚上出了汗,就用手搓身上的泥,还好意思向同屋的人展示。有时我在梦中梦见我从前在学校里的澡堂洗澡,那是日本人留下的浴室,硕大无比,中间隔着木板墙。我怀疑从前并没有这堵墙,因为学校宿舍就是日本兵营,四人一个房间,两张双人床。那墙是改成学校宿舍后,因为男女学生的需要才建成的。记得文革中有个同学忍不住透过木板墙上的一个窟窿往对面瞧了一眼,不幸恰好被其他同学发现,于是他遭了秧,被剃了阴阳头,打成“流氓分子”,我想这件事影响了他的一生。许多脑残的人如今衣食不愁,倒怀念五十年前的日子,说那时候人的思想单纯,乐于助人。真是好了伤疤忘了疼。扯远了。我想说,如果有人说他在连队里洗过澡,那我就要质疑了:你在那里洗的?用什么方式洗的?打一脸盆热水擦个身,洗个屁股,那不叫洗澡。恐怕连里谁家也没有大洗澡盆,只有洗衣盆,那没法洗。就算你能找到洗澡盆,到哪儿去弄热水?烧锅炉的才不会让你灌那么多热水呢!唯一的可能,是个别人有机会去同江县城或师部去洗澡,反正我是没去过。</p><p><br></p><p>记得1971年某一天,我第一次回上海探亲,上午到家,下午就去洗澡。记得外婆家附近那家澡堂子里人很多,先买筹子,然后找一个空的躺椅脱衣服,澡堂服务员嘴里叼着烟,将你脱下的外衣用长长的竹竿挑起来挂到屋顶下的横杆上。如果想与他套近乎,就从口袋里掏一支烟扔给他,他会将这支烟夹在耳朵上。有时候他里两边的耳朵上都夹着烟。离这家澡堂不远的地方另有一家铁道局机务段的澡堂,我在文革期间曾经冒充在机务段干活的学徒,去偷偷洗过几次澡。不过那澡堂的池子里的水几乎是黑的,你想,开火车的司机,满脸都是煤灰,哪能干净的了?记得那次隔了两年之后的第一次洗澡,我整整洗了两个小时,出来又理了发,然后躺在躺椅上睡着了,直到天黑的时候,服务员才将我叫醒。</p><p><br></p><p>1978年来到齐齐哈尔读大学,学校里没有澡堂,洗澡要到城里的澡堂去洗。有一次我与我的上海老乡、生物系的刘凯民一起翘课去城里洗澡。为什么不在晚上去呢?因为晚上人太多,水池里基本上是“混汤”了。我们专门找澡堂刚开门的时间去洗,水特干净,也没几个人。当我们泡在热气腾腾的池子里,舒舒服服地享受着时,我透过弥漫的蒸汽突然发现一个熟人,我们外语系的支部书记!他是个转业军人,四十多岁,刚来不久,而且他是认识我的!我赶紧从烟雾缭绕的水池子里爬了上来,去隔壁的水龙头冲澡去了,害得刘凯民找了我半天。后来他问我怎么洗那么一会儿就走了,我告诉了他原因,要是被那王书记发现了我翘课,那就坏了。刘凯民说:“你傻呀?他工作时间来洗澡,不是一样吗?”</p><p><br></p><p>再后来回到上海,有了家,可是还是要去澡堂洗澡。常常带着儿子一起去洗。直到1985年第一次开了宾馆客房,在那只有在电影里才见过的浴缸里洗了澡,才似乎第一次过上了西方人过的日子,享受了现代文明。</p><p><br></p><p>如今每家都有淋浴设备,洗澡当然不再是一件奢侈的事情了。2015年我去黑龙江,车经过同江县城的时候,两位黑龙江老乡将我带到了一家富丽堂皇的浴室。先在服务台将鞋子交给服务员,换取一双拖鞋和一个充当钥匙的手环,然后去更衣室脱衣服。浴室的空间太大了,我从没在上海见过这样的现代化浴室。有隔成小间的淋浴房,有泡澡的水池。水清可见底。洗完了还有按摩服务,剪指甲服务,等等。我不能肯定从前是否在同江县洗过澡,可是我敢肯定:这个澡,是我有生以来最奢侈、最享受的一次!</p><p><br></p><p>末了再提一下,最近“日本大江户温泉物语”在我家附近开张,以我研究日语的程度,还弄得清也就是个澡堂子吧!不过貌似以日本的服务来吸引有钱人,真的要进去,也吓丝丝的。</p> <p>大江户温泉物语在上海大场开张</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