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老伴

乐者

　　年轻夫妻老了伴。年轻时为了生存日夜劳作，真没有时间去追求，去感受年轻的时尚和浪漫，没时间去享受儿子出生的欣慰和快乐。

我和老伴年轻时是从穷日子，苦日子中度过的。只有过年才沾了肉浑，成天有做不完的活。现在想起真有点欣慰，那时穷得单纯，穷得自在，心无杂念。因为左右邻舍都一个样：日出暮归，粗茶淡饭，衣着简单。休息时聚在村头，善讲故事的老人开心地讲起天南海北的事，一听就是大半夜，无忧无虑，倒下蒙头大睡，似乎人世间都那么简单。

老伴一提起年轻时就絮絮叨叨地不停：年轻时吃苦是福，受得住。到老年受苦就没有一个盼头。想想老伴的话确实有道理：没有苦中苦，难熬人上人。先苦后甜才是甜啊。

记得，刚分田到户第一年，也是同年分家。没吃的，老伴端着升子（装米的木盒，上大下小）借米吃，走东家跑西家才勉强借了不到二升米。老伴回到家端着米，流着泪默不作声。我和老伴吃烫饭（野菜多米粒少），儿子2岁吃白米熬粥。说也奇怪，越缺吃的，吃的越多，总觉顿顿没吃饱。

第二天一早，老伴没说什么，磨了镰刀，说：从伦割稻子去！我发怒地说：疯了，稻惠刚黄稍，怎么割？老伴拿起镰刀不回头去自家责任田割稻子。我只好拿千担来到稻田，捆了三担草头挑回家。

让我没想到的是，老伴连夜在门口场子里用棒棰把三担稻惠棰出来了。稻谷晒干后，老伴送去加工米。至今没忘记，一辈也不忘记：八十多稻谷只加工了不足四十斤米，米的颜色还是污黑污黑的。

　　老伴很节俭，舍不得吃。分家后不到三个月就坐月子。儿子做三朝时（满月待客），岳母送来一百多个鸡蛋，老伴舍不得吃，留着买想补贴家用。老伴满月了，从床下木箱子里拿出鸡蛋，有六十多，我一看鸡蛋壳变颜色了。老伴打破一看，臭味难闻。我老母亲看后叹了一口气，抱着孙子坐在门坎上流着泪；我老爸知道后什么都没说，顺手脱了一只鞋子砸在我的背上。当时真的很痛，简直痛在心中，终生难忘。好几天家里只听到刚满月儿子的哭闹声。

现在想起，心中隐隐作痛。平时和老伴聊天时，我也不忍提起此事。唉，人穷了，生活中的一切都是那么脆弱，那么弱智，那么胆怯！

孩子慢慢长大了，我那时是民师，一月才22元钱，我在村小卖部花了4元给老伴买了一双36码的黄球鞋带回家，放在老伴面前，老伴笑了笑收下，但我一直没看到老伴穿。一次我找东西时从书桌抽屉里看到我给老伴买的球鞋。我拿出一看，黄球鞋被老鼠咬得面目全非。老伴默不作声，从我手中拿着球鞋用针把老鼠咬的洞缝好。

我站在书桌前发呆，脑中一片空白，心中不是滋味，好像在滴血，眼睛模糊，我用力捶自己：男人啊，怎么？一连几天我闷着没说话。

　　老伴嫁给我，知道家穷，只要了一台缝纫机，哈，还是富家孩子有远见。至今缝纫机还在。儿子，女儿，老伴，还有我的衣服都是老伴自已裁剪，自已缝制，一直到儿子女儿长大成人才买成品衣服穿。这台缝纫机在我家立了大功，准确地说，没有老伴，我老王这个家可能还是依旧那么脆弱，那么弱智，那么胆怯！

老伴很孝顺。老母亲在世时常念老伴好，孝顺。母亲便秘了，一连几天排不出大便，吃药效果也不好，老伴戴上手套一点点地抠；母亲裤子，被子脏了，老伴悄无声息地洗干净；母亲不能走了，晚上把粪桶搞倒了，寝室满地都是脏东西，床上也是，我和老伴搭手去清扫，我肠胃不好呕吐不停，老伴叫我出去，以后就一个人默默地去做；母亲消化不好，老伴一天三顿准备流失性食物给母亲吃。母亲临终前想吃泡油条，老伴放下手中活，骑车去买。平时有事没事总是对母亲妈长妈短的。老伴说：人在做，天在看，我们都要老的。

　　儿子女儿都挣钱了，我也转正了，有工资了。按理说老伴该慢慢放下，奢侈下，享受下。

老伴就是老伴，是从苦日子过来的。儿媳女儿孝敬买衣服，老伴其实很喜欢，总找借口说穿得不合身；儿子女婿买营养品，老伴其实很在乎，总说有饭吃就好；孙子夹肉老伴吃，老伴总说吃多了消化不了，又悄悄地夹给孙子；我给老伴悄悄买了一块智能手机，只上千元。老伴常拿手机说事，说我忘本，浪费。我几天不敢大声说话。后来老伴习惯了智能手机，我才理直气壮地说：买了就用。老伴笑笑再没说什么了。

我退休了，省里返聘我，我没同意。我的理由很简单：我工作时，老伴为我付出的太多：（用心照顾老人，悉心关心孩子，打理菜园，维护亲朋邻里关系，照顾我的起居生活。）退了我要为老伴付出。

　　唉，老伴就是老伴。我退了反到成了“老小孩”：饭来张口，衣来伸手。一天三顿快搞成莱谱了，餐餐还喝点小酒。老伴几乎成了我的监护人，总那样忙着，累着，脸上成天依然微笑着。

怪不得有人说：女人笑，财富到，身体好，年老会变少。

老伴，放心。我会用心好好做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