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武汉的桥

国杰

　　中国的城市冠之以大者，只有上海和武汉，而武汉比上海还大2000平方公里，用武汉话说就是：蛮大个块坨！

块坨大，“水份”也蛮大啊，两江划三镇，三镇嵌百湖，独领一镇的汉口原本就是一片泽国。

明成化年初汉水溃口改道，从龟山北注入长江，汉江北岸就成了码头，岸上有了居家和商铺，为避水患，崇祯8年从硚口到王家巷就地取土，修了一道长5公里的袁公堤，堤外便成了一条玉带河，后来河上建起桥，共31座，若玉带系佩，一桥一景，江南水乡般迷人，桥名也有韵味：小桥口、大桥口；董家、赵家；燕家、燕山；绳武、卧龙；飞虹、指月；双寿、长寿；万年、万寿；大通、通津；广麟、玉麟；玉虹、玉皇；三元、六度；天保、宝林；太清、永清；多福、广益；保合、太和等，念起来像唱歌，说起来有故事，但至少上世纪三.四十年代生活在汉口主城区的人没见过桥，偌大的硚口没有桥，繁华的六渡桥不见桥，连叫的最多的板子桥也只有地名没有桥。

究其缘：19世纪中叶，汉阳知府防捻军兼防洪，修汉口堡，玉带河被截，河道干枯，袁公堤两边建屋起楼，堤成了街，谓之长堤街，与汉正街齐名，到20世纪初张之洞督鄂，还是为防水患，又修了一道从汉口堤角到舵落口长24公里的大堤，后称张公堤，湿地“缩水”，城区拓宽，市内的桥逐渐复为平地，随岁月而消失。

近年从多福路时尚大厦一侧挖出来一座350多年前的石桥，是玉带河的保寿桥，引出了武汉桥的史话。

（国杰摄） （国杰摄）

　　武汉最早的桥应是东湖清和桥，当年楚国百步穿杨的神箭手养由基在此除叛请和，故名请和桥，后改为清和桥，近代重建，为中国名桥。

洪山和平乡的北洋桥，始建于唐，重建于明弘治17年，抗战时，村民力阻日军坦克过桥，留下可歌可泣的护桥史，是保留最完整的古桥。

汉阳老桥颇多，三眼桥、高公桥、迎春桥、桥上桥等等，现仅存三眼桥。汉口有前后两座三眼桥，均复地为名，问武汉的三眼桥有阳夏之分，询汉口的三眼桥有前后之别。

武昌有以积玉桥为首的堆金、积玉、多子、多孙四桥，1931年护城明渠改为暗道，桥不复存在，积玉桥作为地段享有盛名；还有始建于明洪武年的一座舟桥，解放后改建钢混结构，故名解放桥。

老人们念叨的老人桥、李字桥、张公桥、死叹桥、官桥、状元桥等等，早已风光不再，淡出视野。

市内小桥消失，大江上何曾见桥？

“昔贤整顿乾坤，缔造多从江汉起，今日交通文轨，登临不觉亚欧遥。”这是兴洋务的大清重臣张之洞当年伫立蛇山之巅遥望江汉交汇，吟诵的诗句，可见他怀揣建长江大桥的心愿；孙中山的建桥设想也写进了《建国方略》，但袁世凯窃国复辟，国运多舛，桥影终成画饼。

“日暮乡关何处是，烟波江上使人愁”。

千古长江啊，一个愁字了得。

生活在汉口的人，有的一辈子没有到过武昌，武昌的人对“黄鹤楼上看翻船”这句歇后语，更是有爱莫能助的伤感。

大智门是京汉线的终点，乘粤汉线，必先轮渡过江。

　　当年，我的大姐要到广州上大学，我同她去买车票，从汉正街走到粤汉码头，乘轮渡到徐家棚，买了票，江风突起，轮渡停开，姐弟俩伫立江边迎冷风忧天黑，回不了汉口的家，那种悲凉还会浮上心头。

　一桥飞驾南北，天堑变通途。

　　1957年10月15日，万里长江第一桥通车了，三镇沸腾，万人空巷，桥上人流如织。一位小脚女人走在人群中，满眼欣喜，她是个典型的家庭妇女，门里户外只忙柴米油盐，半辈子生活在汉正街。这天她竟然迈着三寸布履，独自一人上了大桥，第一次站在武昌桥头见识了久仰的南岸，去回15公里，进门高兴得只顾叙说新闻，误了午餐，忘了晚饭。

　　这人就是我的妈妈，当年54岁。她最后小心翼翼还说了一句：这桥有点打晃晃，就耽心会垮。

　　62年过去，曾经将大桥作为长跑路线的我，还经常上大桥漫步，可以告慰老人家在天之灵：

龟蛇祥瑞 长虹添锦 两江碧浪伴画舫

阳夏美缘 车道穿云 四岸金滩鸣柳莺

　　今天，150公里的武汉长江段又飞跨十座大桥，桥桥标新，座座异彩，我们这一代人见证了这段岁月的奇迹：

1995年6月，长江二桥通车。（三十八年，武汉长江第二跨 ）

2000年9 月，白沙洲大桥通车。（中环线重要跨江工程）

2001年12月，军山大桥通车。（外环高速，8车道，京港澳、沪渝世纪工程） 2007年12月，阳逻大桥通车。 （悬索双塔在一片园林景色中独领风骚） 2009月12月，天兴洲大桥通车。（四轨高铁长江第一跨，四项世界纪录并获乔治.理查德森奖，相当于桥梁诺贝尔奖） 2011年12月，二七大桥通车。（二环节点，三塔斜拉） 2014年12月，鹦鹉洲大桥通车。（世界上最大的三塔四跨悬索桥） 2017年12 月，沌口大桥通车。（誉为承重老黄牛，抗压机器人）

（国杰摄）

2019年10月，杨泗港大桥通车。（双层悬索，上下人行观光通道，一跨1700米，中国第一，世界第二，获国际桥梁大会2020年度乔治.理查德森大奖）

2019年.12 月，青山大桥通车。（双向十车道，48米宽，创A型桥塔最高和全悬浮体系斜拉桥跨度最大两项世界纪录） 2000年以来，10座大桥通车，平均两年建一桥，有力见证中国速度。
　　2008年万里长江第一条隧道在武汉贯通，到2017年，三条地铁过江隧道、一条公铁两用隧道先后竣工，千倾波涛之下，别有洞天。
　　武汉还将有两桥一隧问世：光谷长江大桥（公铁合建）、双柳长江大桥（阳逻新港高速）和汉南过江隧道（汉南连嘉渔）。江上添锦、浪下腾龙。

（国杰摄）

临窗而望的杨泗港大桥宛如一幅画卷展开。

（国杰摄）

两根直径各一米粗的巨缆由地面拔地而起，跨过230米的桥塔，呈两道由下而上的抛物线跃过对岸的桥塔，全长2850米。

（国杰摄）

一排排悬索挂起横空的桥身，张力达6。5万吨，能吊起一艘大型航母，让人震撼。

　　

（国杰摄）

蓝天下，那高高的桥塔似两位着金色服饰的天使，抚琴拨弦奏乐，人车如跃动的音符，传来天籁之音。

桥身上下，双层观光通道，非常人性化，通车以来，每天游览散步的人络驿不绝。

（国杰摄）

下层，如凌波而起的栈道长街。

（ 国杰摄） （国杰摄）

　　

（王维梁摄）

上层，似踏云穿风的空中走廊，举目上游，晴日能见三座桥影；俯瞰下游，可赏四座桥姿，走走停停、取景拍照，自由舒心。

　　人们每天结队而来，赞扬声声，流连忘返。此景此情，令人心潮难禁，诵之：
　　总有人间奇迹 神女那堪寂寥 飞身来赏十道虹景映秋水
　　难得江上信步 禹王也要偷闲 举目静观一泓彩波戏金龙

（国杰摄）

汉江的桥也毫不逊色。

（国杰摄）

将长江的桥比作英俊小伙，汉江的桥就是秀美姑娘，彩虹桥、月湖桥、知音桥、飞燕桥…….，诗情画意，11幅美图。

　　人说武汉堪称桥梁博物馆。

忽略临水的袖珍桥、各大公园的景观桥，百湖之上的新桥不胜枚举，拣大的列吧：中国最大的城中湖汤逊湖大桥、连通汉阳腹地的墨水湖大桥、国内环城最长的后官湖特大桥、跨沙湖连接东湖的沙湖大桥、太子湖大桥、 严西湖大桥、白水湖大桥、光谷大桥等等，有工夫上卫星地图搜吧。

　　庚子初始，突如其来的新冠病毒肆虐武汉，一千万人口的大城封闭，每日万轮飞梭、日月耘虹的大桥实行从未有过的人车断行，两江重隔三镇，整整76天。

每当夜幕降临，寂静的两江江面彩光骤明。

{国杰摄）

（国杰摄）

（国杰摄）

大桥如火龙腾空，雄姿英发，亢奋的人们，如见希望之光，心中升起坚强的信念。

　　英国学者李约瑟曾说：中国的桥都很美。他所指应是赵州桥、芦沟桥、泉州洛阳桥和潮州湘子桥这一类古桥，可以自豪的说，他的赞誉可沿袭至今。

武汉三镇的桥，色彩纷呈，点绛红、沙鸥白、国际橘、普鲁士蓝，有喻意的是长江一桥谓之工业黑，杨泗港大桥称作金秋黄，黑是大地之颜，黄是成熟之彩，赤橙黄绿青蓝紫，就像翻开武汉建桥史话，页页流光溢彩。

武汉之桥惊艳壮美！

她体现了“敢为人先、追求卓越”的武汉精神，她横跨两江俯瞰三镇，临万千气象于岿然，是大城崛起的重要标志。

60多年前，武汉大桥局有一支年轻的队伍，跟着苏联老大哥决心“建设学会”，今天，他们带出了一个桥梁设计建设的国家队。

放眼神州，峡谷、天堑和海峡挡不住桥的跨越，今天，中国拥有世界上最高的桥、最长的桥和最长的跨海大桥，“中国造”已跨出国门，走向一带一路，幅射亚非拉美。

　　历史和未来相会、陆地和海洋并肩、中国与世界握手，当我伫立桥头回首昨天、感受今天、展望明天，就会临空发出对桥的喊诵，且借天来之笔以大江为墨，在楚天之上劲书两行：

跨江河湖海 穿风霜雨雪 立岸擎云中国印

连南北西东 系地角天涯 横空出世华夏魂

　　

（未署名照片来自网络，如有不妥，盼示，谢谢）

2020.8.1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