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首往事系列之三

晴朗的天空

我的外婆 清明时节雨纷纷，路上行人欲断魂！亲爱的外婆，您在天堂还好吗？我知道您一直用您慈爱的目光温柔地注视着我，鼓励着我！一晃四年过去，与您离别的这些日日夜夜，我无时无刻不在思念您。感谢生命，一生有您！                                                               ———题记 　 今天，与家人一起吃晚饭。席间，谈到已过世的外婆，晶莹的泪花不由自主地盈满眼眶.......往事一幕幕放电影般浮现在眼前。 裹过脚的外婆，身高大约一米五。身材矮小，但是很能干。用她的话说，她是当时村里的劳动能手。外婆说，那个时候，她的小脚在水田里很灵活。插秧吧，一个人一个上午就可以插半亩田。割稻子吧，一亩田也一天可以割完还收早工。 对于外婆津津乐道的这些光辉历史，我是深信不疑的。因为我矮小的外婆，曾经从50里外步行到我家，给我的妈妈，她的家庭条件不太好的小女儿，赶来一头她喂至40多斤重的家猪。那时候农村没有通车，只能步行。那头猪，我妈妈一直喂到300多斤才卖。卖了300多元钱，立即存进了银行，这是在为修房子储存原始资金。 　　外婆是地主家的小姐，家境挺好，陪嫁的时候都有很多铜罐等一些值钱的东西。但是外婆命运多舛。先后嫁给两个外公，两个外公都离她而去。 17岁的外婆与大外公结婚，可大外公在与我外婆结婚3年的样子撒手人寰。那时候大伯伯才三岁，小伯伯也才刚一岁。大外公英年早逝，这两个儿子便是大外公留下来陪伴我外婆的。 　　 于是20岁的外婆便带着两个孩子开始守寡。外婆说，她当时没有想过改嫁。她要带着孩子在“凡家”（大外公姓凡）一站到底。 守寡的日子并不好过，家里没有劳力，便会遭人欺负。因为那时候的房子是土砖，于是强盗在墙上挖了个洞，把那些铜罐偷走了。虽然带着两个孩子，又遭人欺负，我的外婆没有悲观哭泣。 她的性格很好，很温和。 ( 我姨妈——外婆与我亲外公的大女儿便遗传了外婆这一点）。她让大儿子在田边自己玩，自己用竹椅背着小儿子在田里耕田、撒种、踩稻兜，上山砍柴、开荒、种地等等。 外婆说，她丝毫不亚于男人，她抵得上两个男人。我相信外婆，她就是这么坚强，这么坚韧！这也许是后来她能坚持在黑暗中度过二三十年的力量所在。 直到外婆 30 岁，我外公才入赘，同年生下我姨妈。外公对大伯伯和小伯伯也视如己出，有什么好吃的，好玩的，都是和自己的亲生女儿一人一份。在我妈妈出生前，也就是我外婆 40 岁前，这10年间，外婆曾经夭折了几个孩子，其中有男孩。 外公毕竟有养儿防老的观念，悲痛欲绝。后来，外婆在 40 岁的时候冒着高龄产妇的危险，生下了我妈，外公疼爱有加，爱称“幺妹”“幺儿”。 不知道究竟是我外婆的命硬还是我两个外公的命薄，我的亲外公在我妈妈 19 岁那年过世了。我矮小的小脚的外婆再次失去丈夫！ 两次丧夫之痛，对于一个女人来说，这是怎样的打击？我无法想象外婆是在怎样的悲痛中顽强地站立！无法想象她是用怎样的语言温和地开导劝解自己的女儿！无法想象她是怎样坚强地擦干眼泪，独自挑起家庭的重担！更无法想象，她是如何独自继续抚养 4 个孩子，帮他们先后成家，带外孙外孙女，带孙子孙女。 可是，命运似乎并没有因此而停止对我外婆的打击。我亲爱的外婆在 63 岁那年，竟然双目失明！双目失明，这是一个什么词语？这意味着，我的外婆将在黑暗中度过她的余生；这意味着我的外婆将从此看不到这个美丽的世界；这意味着我的外婆将要离开她那小脚踩出来的责任田；这意味着我的外婆将看不到我——她最小的外孙女！ 可是，外婆平静地接受了这个事实。黑暗局限了外婆的活动范围 , 外婆双目失明后，很多时间都只能在床上躺着，或者靠墙坐着。这个时候，如果闷了，她会唱歌，唱歌唱毛主席的歌。如果听到鸟叫，外婆会吹口哨，和鸟们逗着玩。 可是外婆从来没有因为眼睛看不见而心烦意躁，乱发脾气；从来没有因为眼睛看不见而悲观失望，自暴自弃；从来没有因为眼睛看不见而给孩子们增添更多负担。 外婆像蜡烛，尽管流着泪，也要给我们光亮！外婆更像春蚕，不吐尽最后一根丝决不罢休！我的外婆在黑暗中帮女儿带小孩 , 也就是我和哥哥；在黑暗中摸着择茶子，择完姨妈家的再来择我家的；在黑暗中缠柴火把子，甚至在黑暗中帮我家孵养小鸡！ 外婆帮我家孵养小鸡，一直是我不敢回忆的事情。因为我知道我肯定会泪流满面，泣不成声。 那时候，因为家庭条件不好，爸爸妈妈无法负担我和哥哥同时上学。如果他们不外出打工，我们兄妹其中就有一个面临辍学的危险。 于是 93 年，爸爸妈妈不得不双双外出深圳打工。可那座 3000 元血汗钱修起的房子谁来看？孩子交给谁管？这是爸爸妈妈最放心不下的问题。房子我来看！外婆不由分说地说！孩子在学校寄宿，周末交给我来管吧，在我家吃饭！姨妈毫不犹豫地说！于是，我的外婆，便在我家住下了。 独自一人住在我家啊！你一定会问，她吃饭怎么解决？她洗澡洗头怎么解决！说到这里，我很感动，我很感谢，我有一个心地善良，大公无私的姨妈。 姨妈家距离我家就是经过一个堰塘堤坝。每天，姨妈给外婆送来饭菜，一日三餐，风雨无阻！每天给外婆提来热水，给她洗脸，洗脚，从不间断！而我的外婆也就是在姨妈的耐心引领下，摸黑靠墙熟悉了家里的每一扇门，每一个房间，每一个角落。 　　 有一次周末我放学回家，刚走到门口，便看见外婆摸着墙朝鸡屋走去。我很纳闷，便跟上去想看个究竟。不看不要紧，一看吓了一跳。外婆居然把碗里一半的饭撒在地上给鸡吃。我不解了，问： “嘎嘎，你怎么不吃饭给鸡吃啊？” 外婆说：“哦，我吃不完！” “这样啊，那我叫姨妈少给您盛点。” “不不不，别说！”外婆连忙制止！ “那是为什么呢？每天这样撒在地上多浪费啊？” 外婆把嘴凑到我耳边，小声说：“别做声！不要让姨妈知道了！我想给你们喂鸡，到时多生点蛋，孵些小鸡，卖点钱啊！你们没钱读书啊！” “那怎么不用我家的谷子来喂鸡呢？”年少不经事的我仍然不懂。 “别做声，姨妈家比你家条件好些，你家就那么点谷子，吃完了怎么办？” 我全明白了！泪水夺眶而出! “那您自己都没吃饱怎么办啊？你不能天天饿肚子啊！” “我吃饱了的，看我老人家，能吃多少饭呢？” “那姨妈知道了会说您的！” “你不说，她就不知道啊！别说，听到了没有？” 虽然我为外婆保守了秘密，可是姨妈还是知道了。姨妈这个善良的女人，她是那么疼爱自己的妹妹，也就默许了母亲的行为，只是担心别让姨爹知道了，那就不好。因此，每餐饭还是满满的一大碗，虽然外婆只吃其中一半，甚至不够一半！ 过不久，我家里真的热闹起来了，母鸡咯咯地叫个不停，身后跟着 20 只小鸡。鹅黄的绒毛，尖嘴，嫩爪，煞是可爱。她们有时跟在母亲后面学捉虫，有时在母亲的腋窝里睡得正安详。 鸡一下多了起来，外婆说：“秋桂，你帮我多盛点饭，我这两天吃不饱！”其实姨妈知道，盛再多，她的妈妈也吃不饱。但是姨妈还是换了更大的汤碗，每天照例给外婆送饭。 这以后，外婆的工作更复杂了！她每天除了摸黑给鸡喂食，还要在黄昏的时候清点鸡们的数目。看不见，就一只一只地摸，摸到一只，就放进一只到鸡笼，摸一只，放进一只，直到清点完毕。数目正确，才放心关门，上闩。 有时候怕有人晚上偷鸡，外婆还要半夜醒来，咳嗽几声，拍床制造声响，吹吹口哨。或者起床摸到门边，检查门闩有否栓紧。矮小的身子，总是在忙碌着，忙碌着而又乐此不彼！ 当邻居过往，赞叹道：嘎嘎不错啊，喂了这么多鸡！外婆便会笑着说：嗯，是的。喂点鸡我还有点事做，要不然一个人呆着也无聊。 后来，我才知道，外婆在我家看家的一年，通过养鸡卖蛋卖鸡，一共挣了 100 元钱。而这些钱，年底我父母回来的时候，外婆全部给了我妈。过年时饭桌上的腊鸡，新鲜鸡肉等等，全是外婆辛勤劳动的结晶。 这就是我苦命但是坚强、善良的外婆。 2006 年 10 月 9 日，我慈爱的外婆念叨着我和哥哥的名字永远地离开了我们，享年 89 岁。 今天，我以为我会有勇气在这里写下外婆对我的爱，写下外婆对我的点点滴滴，却发现，我还是不够坚强，因为我早已双眼红肿，泣不成声！因为我发现，我根本无法用笔写尽外婆对我们无私的关怀，无法写尽外婆忘我的付出！ 外婆的爱，像天上的繁星，闪闪发亮，不可胜数！我只能把这浓浓的爱，深深的情珍藏在内心深处！带着外婆教会我的坚强，勇敢坚定地走好漫长的人生路！ 后记：几年前，我就很想写写我的外婆，可是一提笔就想哭，根本不能成文。但是今天，我硬是留着泪写完了。实际上，外婆的坚强，善良和乐观，我永远都写不完 ...... 有一天，外婆把我叫到床边，悄悄地拿出一个折了很多层的手绢，里面有一叠叠得很整齐钱，一块的，五块的，十块的，五十的，一百的。外婆抽出一张五十，小声说：“来，你拿着，买学习用品。”我知道这是平时亲戚，晚辈们给外婆，孝敬她老人家的。这我哪能要呢?我握着她的手，帮她把钱撵紧。可是外婆却更加小声地说：“莫港莫港，拿起！拿起！莫让他们看到了。”我到底还是没接过这钱，但是我领受了外婆对我的爱和怜惜。 与外婆相处的点点滴滴，都是我人生长河里闪亮的珍珠，我愿把这些珍珠一一用心串联成美丽的项链，永远珍藏在记忆中最深最真最美的地方。 亲爱的外婆，来世我还要做您的外孙女，我还要您做我的外婆，我们永远是不离不弃的一家人！我们永远在一起！ 2010年4月4日清明节完稿于李朗小学五楼宿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