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西藏野之六

阿莲

雨果说：释放无限光明的是人心，制造无边黑暗的也是人心，光明和黑暗交织着，厮杀着，这就是我们为之眷恋而又万般无奈的人世间。

无论黑夜怎样悠长，白天还是会到来。窗外的布达拉宫闪耀着独特的光，接受八方朝拜。再看一眼，不因留恋，却又有些留恋。

不堪高反之苦的官人夫妇踏上了归程，我们继续前行。走在路上，我便有点想他们，内心里接受任何形式的离别，却也总是因离别伤感，理性与感性并存，所以我会笑着流泪，也会流着泪笑。

拉萨河一点不清澈，河水掺杂了天空的泪，我在想那是不是一个凄美的故事，所以乱了游人的心。

羊湖就在这时在眼前出现。依旧是迷人的梦幻，纵是没有蓝天的投影，却依旧有碧蓝的波光潋滟，我凝神静气的痴望，光阴在这一刻定格。

突然就想起叔本华：幸福不过是欲望的暂时停止。

队长找了一条野路，穿过小小村庄，可以把车开到羊湖之畔。我在对讲里问了三次那个村落的名字，遗憾还是未曾记住。那就忘了吧，我来过这里，我曾用脚步丈量这片土地，这是最大的真实，至于叫什么，已经不再重要了。

第一次，如此近距离触碰羊湖，湖中的水，水里的鱼，鱼侧的石。就是现在，美得令人窒息。叔本华说：没有人生活在过去，也没有人生活在未来，现在是生命确实占有的唯一形态。

胡兰成写下八个字给张爱玲：现世安稳，岁月静好。我想，清风徐来的羊湖边，也可以用这八个字描摹吧。

从小路到大路，油菜花旁若无人的盛开，它们从来没想过是否有人欣赏，只是努力绽放，在时间无垠的涯里，绽放自己短暂的芳华。我们何其有幸，见到了它们最美丽的样子。

羊卓雍错后，一定是卡若拉冰川。《红河谷》在太多人的回忆里印下烙印，所以，虽然它并不好看，却依旧吸引游人。冰川从山顶云雾飘缈处一直延伸，直到路边几百米。夏日的炎热不复存在，冷峻的山峰捎来几许凉意。也许，再过几年，卡若拉冰川只是一座黑色的荒山了吧，大自然会怎样改变它，让人有点隐隐的担忧。

路边看到349国道1314里程碑，浪漫如我，定不会错过。

穿过日喀则，奔向拉孜。路况好的让人想睡觉，我开始盘算着，找个野路下去耍一会。

很快就找到了想要的路，一路绝尘就飞驰而去。我在路边停了车，甚至还在田边坐了一会儿，我总是会在这样的时候迷醉，薄田一畦，牛羊三两，守四季之景，赏五彩斑斓。无案牍劳形，也没有莫名烦恼。古时隐士，或许，就是我这般心情。

一切不过是遐思罢了，挣不脱的现实，只好给自己做梦的权力。回首含睇，踥蹀踟蹰，再看看这一片绿色的生命，纷缊了远山的荒芜。

遇到一对东北小两口，车子陷入了路边的软路基，队长再次出手相救。豆哥的热心肠，一路走一路帮。

拉孜到了，吃饭，睡觉，做梦，天明。

今天的重头戏，是珠峰。我有点激动，因为这是我第一次上珠峰。如果说这之前走的一直是旧路，那么珠峰就是此行的第一次与众不同。

车子在盘山路上爬行，慢悠悠温吞吞终于到了景区大门。买票进入，天空有乌云压顶，心中暗忖，会不会看不到珠峰真面目？转念又想，一切随缘，悉听天命。

到了停车场，要改乘景区大巴到达绒布寺。此时的天空开始落雨，远处的珠峰，被浓雾笼罩。拍下打卡的石碑，珠峰，我来过了。虽然，千呼万唤依旧犹抱琵芭半遮面，但我已经走近了你，感受了你，倾听了你，拥抱了你，我想，这已经满足了我对你所有的梦想，见或不见，我们都已经相遇。

回程。忍不住再次凝眸遥望，终究是有太多牵念，太多惦记，太多云涌风起。

下了珠峰，巍哥和明哥决定折返。大贺和牛牛都有了明显的高反症状。至此，九台车还剩三台。我们挥手告别，明知回到长春还能再见，心里却酸的不行。开车的时候忍不住哭了，也许是为了走过的路，也许是为了不能再并肩前进的征程。

路上把车子开到飞起，就为了在日落前看到佩枯错。但是雨季的它有点让我失望，蓝色褪了，乌蒙蒙的在黑压压的云下凝成一汪不明快的琥珀，少了灵动，少了秀气，少了芳魂。

翻找出记忆里的佩枯错，让我再重温它的美。

翻过孔唐拉姆，就到了吉隆。太阳早已经不辞而别，黑夜是幽暗的布，抬头寻找星星，竟一颗都不见。无踪的天空之光，留一地落寞给我，而我，用它盛装快乐，走在路上的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