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漂亮的小妹妹</p> <p> 漂亮的小妹妹</p><p> 集体户里有一个漂亮的小妹妹,她年龄最小,因为她长的格外出众,在送知青下乡的那天又唯独她孤孤单单,一个人背着行装,没有家人护送,就更引起了我的注意。而且不知道什么原因,我发现她满面愁容,脸上一直挂满泪痕,总是怯生生躲在人后。特别是她身上穿着很单薄的棉衣,看上去好像很冷,显得很可怜…… </p><p> 那个时候的我年轻好胜,因为练过几天三脚猫功夫,总是会不失时机地表现自己,上下车的时候,总会第一个轻松跳上越下,帮助大家接行李,拉他们上下车。小妹妹上车时我自然很主动伸出手要拉她一把,不料她却很警觉地缩回手,并躲开了我的目光,在其他户员的帮助下上了车。我感到有点尴尬,好在当时并没有人太注意,我也就装作若无其事一笑过去了。</p><p> 后来集体户里在一起时间长了,彼此熟悉,我曾经问起过她,她说当时看我穿着扎着腿的肥腿趟绒裤,上身棉袄不系扣,抿腰系条花围脖,棉帽帽耳扎在脑后,那身打扮不像好人…… </p><p> 记得送知青下乡的车队在高音喇叭播放的“到农村去,到边疆去,到祖国最需要的地方去”毛主席语录歌和锣鼓声中浩浩荡荡驶出城市,望着身后渐渐远去的城市,知青们仿佛才从刚才昂奋的情绪中渐渐冷却下来。 特别是当车队各自分开,驶向乡间小路,眼前掠过完全陌生的环境,令知青们心头涌起了一丝莫名的苍凉感。 车上的气氛开始变得沉闷,没有了一点声音,只能听到那令人心烦的卡车发动机轰鸣声和车轮碾压路上积雪的声音…… </p><p> 望着这些挤在摇晃的敞篷卡车里,即将在今后的岁月中一起生活战斗的集体户户员们,特别是那个脸上依然挂着泪水的漂亮小妹妹,我有意要调节一下气氛,便站起身,望着车边闪过的山林雪景,手扶着车栏杆,高声唱了起了:</p><p> “穿林海,跨雪原,气冲霄汉;抒豪情,寄壮志,面对群山”让那声音在山谷中久久回荡……</p><p> 那是当年人们再熟悉不过的革命样板戏选段,知青们自然没想到我会有这两下子,连那漂亮的小妹妹也向我投来了羡慕目光。</p><p> 后来我发现那小妹妹竟然也是一位能歌善舞、能写会画,而且现代京剧唱的特备棒的女孩儿。据说,她是受父亲的熏陶,他的父亲是解放前伪国高高材生,会拉一手好京胡,在一家科研所里担任总工程师。可在文革中,却因为他懂日语,经常翻译日文资料,被当做日本特务关进了大牢。随后在学校里当老师的妈妈也被送到“五七干校”劳动改造,从此她的命运发生了变化。</p><p> 文革刚刚开始的时候,她还和同学们一样带着红袖标,参加战宣队演出,可当她的父亲被关押,母亲被劳动改造,仿佛一夜间什么都变了,同学变得陌生,社会变得冷漠,她变得无靠无助,有家难回。多少个日日夜夜,她睡梦中梦见像其他同学一样戴上了红卫兵袖标,和同学们一道在舞台上唱歌跳舞,可醒来却依然是一场梦、一个被人唾弃的“狗崽子”。为此,她不知道流过多少泪……</p><p> 当公社成立文艺宣传队的时候,我因为文革中是战宣队骨干,自然成了那里的台柱,便积极推荐小妹妹到宣传队里来。当时公社里有位领导因为她父亲的问题提出反对,可我坚持要用她,并自作主张把她叫过来,当着领导的面和我一起演唱了沙家浜“智斗”选段,没想到引起轰动。我就是想帮助她改变命运,让她的心情好些……</p><p> 说起来我们那时候也很幸运,在乡下文艺宣传队那段日子里,我们有幸接触到了长春电影制片厂和其它一些专业文艺团体下放到那儿的导演、演员,还经常请他们来为我们做辅导,连长影著名的剧作家也给我们写过小剧本。另外因为当时那个公社是全省的“斗批改”典型,还经常会有省歌舞剧院、省话剧团、省京剧团的老师下来为我们辅导,让我们有了难得的学习机会,大大开阔了眼界,表演能力和演出水平提高很快。连省京剧团的琴师也夸那小妹妹和我唱的不错,还亲自为我们操琴伴奏。</p><p> 后来,我在一位借到县文工团做指导的下放到那里的长影导演推荐下,到县文工团应试,没想到顺利考入了县文工团。可是,当我真的要离开公社宣传队的时候,不知道为什么心中朦朦胧胧感到有种牵挂和不舍,就是因为那个小妹妹,虽然我们彼此从未有过任何的表白……</p><p> 我到县文工团后,会时常想起她,并想要推荐她到团里考试。可是我发出去两封信,不知道为什么她都没给我回。后来打听到集体户里的知青开始陆陆续续抽调回城里安置工作,只剩下她一个人没人问津,再后来不知道为什么她不辞而别,谁也不知道她去了哪里。</p><p> </p><p> 多少年以后,我调转回到了我的家乡矿区文工团工作。一天演出前,我正在静静的舞台上为扬琴调弦,有个女人领着个小女孩悄悄走到了我的身边,当时我并没太在意。可是,那个女人突然从我的手中夺过扬琴琴楗,转身交给她身边的小女孩让她玩。我怕弄坏了琴楗,不敢从她的手里硬夺回,只好向小女孩要,她却挡在我的面前,不让我碰到那个孩子。就在这时候剧场的门卫气喘吁吁跑上来,连连说对不起,说那女人是他家的邻居,帮我要回了琴楗。这时候我才惊讶地发现,这个女人竟然就是我们集体户里那个漂亮的小妹妹。我连忙喊她的名字,焦急地问:“你认识我吗?你怎么会在这儿——” 可她却没有任何反应,只是用那双漂亮的大眼睛直勾勾惊恐地望着我,并急忙将身边的小女孩拉到了身后。我这才觉察到她的神志好像不正常,两眼已经没有了当年那灵动的光亮,神情变得恍惚,面部表情变得僵硬。</p><p> 门卫急急忙忙把她推了出去,我在她的身后连连呼喊她的名字,她却依然没有任何反应。我一直追到剧场的大门口,呆呆地望着她远去的背影,心中说不出是什么滋味……</p><p> 我急忙追问剧场门卫,她这是怎么了,那门卫给我讲述了他所知道的她的那段惊人的坎坷经历……</p><p> </p><p> 当集体户里的知青都陆陆续续抽调回城里安置工作,就剩下她孤零零的一个人,有一天公社里管知青工作的助理突然将小妹妹叫去谈话,说是能够帮助她调回城里。结果这个人面兽心的家伙强奸了她,她不敢声张,在煎熬中度过了一个个惶恐的日日夜夜。过了一段时间,她发现自己好像得了病,常常恶心呕吐。当肚子一天天大起来,她才意识到可能是妊娠反映。她怕被贫下中农发现,躲在集体户里不敢出门。就在这个时候,她接到了母从“五七干校”放回家的消息,她急急忙忙跑回家,向母亲哭诉事情经过。要知道在那个年代,一个女孩未婚先孕可不是一件小事,她娘不敢让她去医院做人流,只好躲在家中利用偏方打胎,可她被折腾的死去活来,那孩子还是打不掉。没办法妈妈将她送到一个偏远的农村亲戚家生下了那个孩子。不料那个孩子因为先天疾病夭折,她也因为当时农村的医疗水平有限,使她失去了生育能力。</p><p> 后来她的父亲平反,可好运不长,因为在大牢里遭受迫害,她的父亲患上重病,不久离世,母亲也在一年后相继故去。她只好去了农村大姨家,与大姨家的姐姐生活在一起。她在大姨的怂恿下,在当地找了个年龄大她十岁的农村木匠结了婚。没想到这个平日里老实本分的木匠一喝上酒就耍酒疯,因为他不知道从哪儿听说了她过去的那段事,又因为她不能给他生孩子,便对她拳打脚踢,她常常被打的遍体鳞伤、鼻青脸肿。一次,那个木匠失手用一块木板砸在她的头上,从此使她落下了头疼的毛病,特别是天气不好的时候疼的更重,有时候她会感到手脚麻木,虽然经过医治却始终不见好转。虽然那个木匠每次醒酒后都会后悔,并海誓山盟、起誓发愿保证以后不会再打她,可只要喝上酒还是犯老毛病。她对他失去了信心,几次提出离婚,可他都以自杀相威胁,使她一次次放弃了离婚念头。可她却在那压抑的生活环境中变得越来越精神抑郁,常常出现幻觉幻听,一个人自言自语。终于有一次这个木匠因为酒后与人打架,造成了人身伤害,被判了长刑,她才通过法律判决和他离了婚。</p><p> 不久她大姨家的姐姐结婚出嫁,嫁给了一个煤矿工人,生下一个可爱的小女孩。在孩子一周岁的时候,姐姐突然遭遇车祸,扔下孩子撒手人寰。她因为疼爱那个女孩儿,便将孩子接到身边悉心照顾。后来孩子的父亲将孩子接回,她常常去看望。一天孩子的父亲出去办事,她哄着孩子在床上睡着了,她的这个姐夫喝醉了酒回来强行占有了她。她受到了惊吓,仿佛那个公社里管知青工作的助理带给她的噩梦又重现在了眼前。她不住地痛哭,事后大姨家的人都劝她别再计较这件事,劝她和她姐夫一起过日子,也好照顾那个她喜欢的孩子。可她每次见到那个曾经强暴过他的人都会浑身战栗,有种莫名的恐惧,她感到无法和那个人生活在一起。可她又无法离开那个孩子,当孩子被她的父亲接走,在离开那孩子的日子里,她变得焦躁不安,彻夜难眠,终于有一天她变得神精失控,在一天深夜里,她发疯似的边呼唤着那孩子的名字,边向那孩子的家跑去,拼命砸开房门,抱起那孩子在黑夜里不停地狂奔……</p><p> 她疯了,在这凄惨遭遇的折磨下她彻底疯了,可奇怪的是她无论怎样精神失常,却对那孩子依然细致入微的照顾,孩子也变得离不开她……</p><p> </p><p> 事过多年,我因为工作变动,早已经经离开了那个地方,从此后再也没有见到过她,也不知道她和那个小女孩生活的怎么样。但是,关于她的事,却一直沉重地压在我的记忆里……</p><p><br></p><p> </p><p><br></p><p> (前22集《集体户里的故事》均由真实故事原型做为主线整理,本故事根据其它集体户发生的故事撰写,望读者能够予以正确理解)</p><p> </p><p> </p><p> </p><p> </p><p><br></p><p> </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