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撤退可言

晴天

一个真跑者总是在突破中自我历练,在突破中自我净化。从五年前开始跑步,我跑过了半程马拉松,跑过了全程马拉松,跑过了100公里越野,跑过了168公里越野。168公里是那么漫长,那么艰辛,但是不管面对什么,我没有撤退可言! <p>崇礼168公里国际越野赛由三夫公司组办,是我国影响力较大的一项赛事。有两个100公里越野经历才可以报名168公里越野。去年我跑了崇礼100公里越野和石家庄野人100公里越野,取得这次参赛的资格。<br></p> 再来崇礼跑越野,地形相对熟悉,知道怎么分配体力,但是藏在脑海深处的CP8到CP9四个累计近千米爬升的痛苦依旧让我记忆犹新。 这次出征带了三双运动袜,三双越野鞋,穿一双,另外两双由组办方分别放置在其中两个指定的补给站,也叫换装点。鞋子没的说,包裹性很好,不管多么复杂的路况都能应对,从始到终脚下没有出现打滑现象。但是带的袜子出问题了。到了换装点脱下鞋子一看,两个脚掌就像是两块搓板,凹凸起伏,颜色发红,已经肿胀。临行前妻子不建议带这种有条状凸起的跑步袜,我执意没听,这种袜子平时跑个十几二十公里感觉还是不错的,现在肠子都要悔青了。在一百公里关门点,一个叫窑子湾的地方,小商店的老板娘给我翻出两双男袜,且是平针,我仿佛寻见了宝,不在其中的人不会知道这种绝处逢生的滋味。 <p>人不把自己逼到绝路真的不知道自己有多大潜能。去年跑过的两个百公里,最好成绩27小时,这次的168公里,前一百公里到达窑子湾关门时间25小时,这个时间比我最好成绩要少两个小时,为了赶出两个小时我拼尽全力,体力严重透支,使得我一直都在关门退赛的边缘徘徊。从CP5“关门点”开始,关门时间就好像为我定制一样,每次都在关门前一刻到达,心里一直在苦苦挣扎,退赛?不退赛?甚至一度希望自己被关门,这样就不用继续跑了,或者受点重伤,找个借口退出也不失颜面。就这样在挣扎中,冲过一个又一个“补给点”,闯过一个又一个“关门点”。</p> <p>第二天下午,跑友心晴、星月和我相聚,三人开始并肩作战。长距离比赛总是这样,跑着跑着就三三两两聚到一起,一是速度大致相同,二是夜里有个伴大山里可以壮胆,尤其是心晴这样的女孩,更需要搭伴而行。</p> <p>傍晚时分,我们一行三人走在山脊上,群山环抱中的谷底填满了绿色,山坡坡上也是满目绿色,太阳王子身边围绕着一群美丽的云霞渐行渐远,他要去睡觉了,我也累极了,我想躺下打着滚,滚到谷底,滚下去会省好多体力,也许还能稍微睡一小会,这个想法让不苟言笑的心晴也笑了,一起嚷嚷着往下滚,又一起深一脚浅一脚沿着赛道往下跑。</p> <p>夜越来越深,我已精疲力尽,甚至出现了幻觉,和心晴、星月不知何时走散都不知道,蒙头闭眼走了一会谁都看不到了。与其说走,不如说是挪,强忍着困意疲乏,看了一眼手表上的数据:十一点,从上一个补给站出来一个半小时仅仅前进了3公里。这样的速度会被关门的。凌晨一点是西坪村关门点,还有9公里,700米爬升。那两人在哪?距离我多远?我回过头,除了黑还是黑,我扯起嗓子喊了两声,除了回音没有其他声音,费力的掏出手机给星月打电话,没人接,微信语音呼喊也没回应,好像这个世界什么都没有了,只剩我自己。我打叠起精神跌跌撞撞往前闯,深一脚浅一脚,时不时踩在了泥水里。昨天刚下过雨,耳边听着河渠里的山水咆哮着,拐过一个弯,一条河拦住去路,河边站着两个人比划着过河,却怎么也不敢过,我看了看,对于我难度不大,踩着河上的石头三步两步跳过去,转身告诉他们,依着我的脚步没问题的,看看号码牌,他们是70公里组的,因为发枪时间不同,路线不同,居然在这里相遇。</p><p><br></p> <p>脚下的路逐渐变成了乱石路,我感觉像是在刀尖上跳舞,疼得我没了困意睁大眼睛瞅着落脚点。记得去年石家庄野人一百公里越野,最后一座山,一脚踩在石头上把水泡踩破了,瞬间前脚掌被浓水沾湿,剧痛让心脏紧缩,不得不放慢脚步。眼前又遇上这样的路段,避无可避,只能寻找不是很尖利的石头落脚。也就在这时,星月和心晴赶了上来。三个人累得就连重逢的喜悦都没了表情,谁都不说话只顾往前赶,时间就这样一点点消逝,前方的路标在头灯的反射下发出淡淡的光,诡异的漂浮着。</p> <p>“现在几点了,还有几公里?”星月开口问。<br>我看了看表,“大约还有半小时关门,3公里。我的脚实在太疼了。”星月说他的脚也很疼。<br></p> <p>一阵沉默后,我终于下定决心。“心晴,你听我说,我和星月实在很危险,你就沿着这条路,下坡后进村就到,你先去,我俩下山还能跑起来,也许还能赶到,你不要害怕,很近的!”在我和星月一再劝说下,心晴一步三回头地跑了,我和星月对视了一下,一种悲怆涌上心头,其实我俩都知道将要被关门,但是此时谁都没有说话,只有脚步声和风吹过树梢的声音。</p> <p>时间一点点消逝。难道就这样放弃了?难道就这样怂了?此刻,往事涌上心头,我的第一块半马奖牌是妈妈的鼓励拿到的;第一块全马奖牌是为了给读高中的儿子做榜样在能力不足的情况下拼力拿到的……大雨倾盆中,飞夺泸定桥的红四团官兵从我眼前经过,一昼夜奔袭240里,我这点路程早被他们踩在脚下。心里翻滚着、翻滚着,脚下一阵快似一阵。从快走到小步颠着跑,再到快跑,疼得习惯了也就不知道疼了。眼里就瞄着前面的反光,就这么过了一个路标又过一个,终于下山跑到了柏油路。</p> <p>“还有一公里,十分钟,冲!”我和星月心急如火跑进村却看不到补给站。我们已经疯了,什么也不顾了,只有一个念头:绝不能跌倒在黎明前!</p> <p class="ql-block">灯光中影影绰绰有人跺脚在喊。跑近后,发现是心晴:“快点!马上关门了!快点!”我和星月冲过去,裁判员开始读秒“10、9、8、7、6、5,好!打卡成功!快速出站!”</p> <p>三个人又一次重逢,死里逃生的喜悦胜似一切。!<br></p> 坐在最后一个补给站,惬意的一脚踩一只冰袋,一口气吃了八块西瓜,抹了抹嘴,爬上绝望坡。趟过这个小土山,再翻七个小山头下了台阶就是终点。 向着胜利,再出发!<br>168公里,45小时20分钟——战胜了自己,还有什么能打败我!<br>